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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啦说了句本地语,素问听不懂,仰着头张望。
陆铮回头对她说:“他们要扣押山上的车辆,我们只能下车步行。”
素问看一看前方:“这里离市集还远吗?”
“远。”
“有多远?”
陆铮看看日头:“要坐车,还要乘船过河。”
他等着她退缩,没想到素问一刻也没有犹豫,跳下车说:“好,带我去吧。”
山下不远就有一座车站,车站旁有卖椰子的。当地最原生态的饮品,毛茸茸的椰子,壳非常坚硬,卖家使用半弯的锋利的刀,用力劈下去,上面裂开口,流出金色的汁水,素问舔了舔干涩的唇,陆铮走过去,付了几个硬币,把癖好的椰子插上吸管,拿过来给素问喝。
素问默不作声的捧着椰子,眼睛却盯着那劈开椰子的刀。
陆铮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车票。”
等他走后,素问走到卖椰子的摊位前,掏出一张纸币,美金,在卖家面前晃了晃,然后用中文说:“我要这个。”
卖家精明的眼珠转了转,把刀递给她。
那是乌亮的精钢,坚硬又锋利无比,素问用指腹抚过刃口,迎着阳光看刀尖,非常满意。
她趁陆铮还没回来,用油纸把刀包起来,回身塞进背包。
他们乘坐一种双条车,相当于当地的巴士,顾名思义,有两排座位。车厢拥挤而燥热不堪,有本地的农民坐在过道里,小孩子在哭泣,有时笑,嘈杂声里夹杂着车上播放的音乐,乐声也是靡靡的。鼻息间有绿植物和茶叶的清香味,人体的汗味还有风油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缠绕着树的影子。
车厢不是全封闭的,素问扭头看背后的风景,城市背后就是黑色泥土的山,覆盖着茂盛的植被,拔地而起,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雨季,云霭压得低,漫漫的只及山腰,云层中有流电滑过,隆隆声传来。
她去过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这样的景象。
陆铮默不作声的接过她喝完的椰子。慢行的双条车走走停停,下午时分,天色阴暗,水汽重了,素问觉得身上凉快些,却越来越发粘。
她开始坐立不安,陆铮看了她一眼,说:“到湄公河了。”
终于到站。素问下车,向南看,明明听见低沉安静的水波声,却只见白茫茫的一片,湄公河上烟气蒸腾。
从车上下来的本地人奔到河边把水浇在身上,陆铮抱臂站在她身边静静等着,目光仿佛在怂恿她加入。素问心不在焉:“我现在只想找间旅馆洗澡,换下这身该死的衣服。”
她穿来的T恤已经被汗湿了粘在身上,隐隐透出贴身穿着的内衣的轮廓。
陆铮说:“不是为这个。湄公河是金三角居民的母亲河,据说沾了河水的人,会有好运。”
素问并不相信这个,但当他们准备坐船过河的时候,却被在河边嬉闹的人泼来的水花溅了一身。这下素问的T恤彻底湿透了,
陆铮脱下自己的短袖卡其衬衫,覆在她的身上,素问怔了一下,没拒绝,眼睛却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此时的陆铮,只穿着一件军黄色的贴身背心,下面是一条已经蒙上灰尘的军裤,头发凌乱,整个人有种属于狂野的随意,亦不乏野性。
码头上有轮渡,她跟着陆铮上船,轮渡行驶的一如刚才的双条车一样缓慢。分明是现代的交通工具,却仿佛背着不堪的重负,艰难沉重。像这个国家一样,明明没有很长的历史,却从来没有年轻过。
素问站在船舷上,看着水汽下阴暗的浮着腐朽的枝叶的流水,想,她跟夕的保镖完全是素未相识,他其实完全可以拒绝她的要求。可是,他却把她带离了那座山头,并指着蒙蒙的远方,告诉她:那里就是清迈机场。
有种错觉,他好想已经知道她想偷偷离开,并且不加阻拦还在暗中帮助她。可无论如何,她要先甩开这个男人。
登上陆地,便是西城。是清迈府少有的繁华地。豪华建筑,殖民地风格,城内有一座名为帕莱的销金库,集住宿度假和赌场为一体,随处可见粗鄙的外国人,当然也有道貌岸然的绅士。
天色已经黑了,有颜色柔和的霓虹灯亮起招牌。
陆铮说:“今晚得在这边过一晚,我去找旅馆。”
素问倏的抬起眼睛。这句话,当一个“陌生”男子在一名女性面前说起时,总会无端的引人遐思。素问警惕的打量着他。
陆铮轻蹙眉,想笑,但仍是面无表情的,仿佛完全不知她心思的反问:“你不是想洗澡吗?”
素问看了他一眼,轮渡巨大的汽笛声贯穿她的耳朵,她没作声,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陆铮眼梢眉角舒缓了下来,禁不住就要伸手揉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想一想,转而去拎起她的背包:“都带了什么,这么沉?”
他随口一问,素问却惊得立刻夺回自己的背包,抱在怀里,警惕的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陆铮莫名的看看她,转过头。素问隔伸手按住背包里劈刀的柄,这才微微放心。
在前台登记,陆铮回头问她:“护照带了吗?”素问刚想说“带了”,想起那护照和签证都是郝海云给她的,万一在这里被查出假护照当作非法入境被抓起来,那不是麻烦大了?
她想了想,摇头。
陆铮皱眉,用手比划着和经理说什么,片刻后,经理便微笑着将钥匙给他。
三楼,西翼,木质的门,陆铮用钥匙拧开锁头,一片明亮的月光从百叶窗外析出,漫漫的投在屋子里。一个柜子,一台电视,一张桌子,还有它们的影子,夜风吹进来,摇椅微微晃动。
陆铮打开灯,暗黄色的光,房间的一侧有帷幔,素问走过去打开只有一张大床,铺着柔软细致的竹席,有清淡的香气。
陆铮把手边的浴室指给她看。说:“你进去洗澡,我出去给你买衣服。”
素问仍旧抱着背包不肯放,点点头,就见她抱着包钻进了洗手间。她激昂洗手间门反锁试了试推不开,然后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确定他没有闯进来的意思,这才放心的把水龙头开大最大,哗啦啦的水声传来,隔了一会,外间传来关门声。她把洗手间的门拧开一条缝,确定他走了。
她很快抱起背包,哧溜窜出旅馆。她找到街边执勤的警察,一身湿嗒嗒的样子,失魂落魄:“有人想要非礼我——”
警察上下打量这个T恤湿透粘在身上,还披着男人衬衫瑟瑟发抖的女子,眉心紧蹙,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素问这才意识到他们听不懂!
她于是用英文大声的叫:“Helpme!”
这里曾经沦为殖民地,有会英文的警察,勉强能够和素问交谈。素问把旅馆的地址和房间告诉他们,警察很快发起了行动。
陆铮手里拿着一套当地女性的民族服装,“奥带”,立领盘扣的长衫和长裤,淡绿颜色,柔柔的丝质,滑过指尖,又轻又软。
街头上就有卖廉价的T恤,可是他没有买,当看到这套淡绿透明的衣服时,他就在想,他的素素穿上会是什么样子呢?
然而当他拿着衣服站在旅馆门前时,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微微愕然,又好像在意料之中。从她提出要他带她下山起,就该猜到她逃走的意图。不正是合了他的意吗?他也不想她卷进这场危险的围剿中,甚至可以忍耐着思念,不暴露身份。
走了,也好。
他顺手把衣服放在床上,悠悠然踱到窗户前,俯瞰外面景致。真是好,比河对岸的本营要豪华气派的多。窗外可见远处的车河,美丽动人。如果没有丑陋的毒品和性(蟹)交易,这座城市会更美。
相对于缅甸,泰国对毒品的打击力大很多,泰国政府虽然与棠领导的这支武装组织签订过协议,但近年来,他们的鸦片生意越做越大,引来金三角周边国家的怨声载道,泰国当局也不能再容忍纵容下去了,这才会答应配合他们缉扫金三角最强大的武装组织。
群龙无首,其他的散兵余勇自然会慢慢瓦解。
陆铮枕着手臂躺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大床上,享受这一刻清冷的月色,这时,门外传来传来急切不耐的敲门声。敲门声有如雷声大作,看来来访者不是太没教养就是太过嚣张。
陆铮皱眉过去开门,看见门外人的装束后,他顿了顿。
三个人,都是当地警察的打扮,“有人举报你在这里进行非法性(蟹)交易。”
☆、一九零,大骗子
警察把人从旅馆铐出来的时候,素问就夹在围观的路人中,默默的看着。
不知为何,陆铮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的转过头来,视线穿过层层人群,直直的看向她。
素问有一瞬的心虚,然而立刻理直气壮。她昂着下巴,眼神似乎在说:兵不厌诈,你输了。
陆铮的眼角微微上翘,笑了起来。
这笑让原本就心虚的素问更加慌张不安起来。等押人的走了以后,素问追上落在最后的警察,问:“他要拘留多久呢?”
“一天吧。”对方用英文回答她。
这样她就放心了,不用怕他出来再来报复他。
人群散去,素问重新回到旅馆的房间。透过临河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去的警车。坐在陆铮刚才躺过的地方,她的心情惬意起来,一个人享受这间河景房。
当然,她得先换掉这身糟糕的衣服,舒舒服服的洗个澡。
起身的时候,她才看到床上准备给她的东西。那是柔软美丽的衣服,颜色淡绿透明。叠得整齐的衣服上放着一朵白色的香花,静静的散发着淡而甜的香气。
素问随手拿起床上的衣服,进了浴室。那朵小白花轻飘飘落在地上,沐浴着从窗口洒进来的一抹月光。
素问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终于脱掉那一身粘腻的T恤。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后,她再次抖开那套民族服装。虽然逃亡时穿这样累赘的衣服不太合适,但眼下她实在不想再把那件脏T恤套回身上。
在她犹豫的时候,门外有人在按铃。
她警觉起来,快速的套好衣服,来到门边:“谁?”
“客房服务。”是个女人的声音,柔柔的泰语。
她捏一捏紧绷的眉心,放松警惕,开门。
刚开启一条门缝,才露出一点泰国女侍者的脸,就有一股蛮力从外面抵住了门面。
不对!
素问意识到不妙,刚想用力扣上门,却敌不过那股强势的力道。
门被外头的人抵住,紧接着,一张森冷阴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用力一点点掰开了门。
素问被迫倒退了几步,看着本该呆在拘留所的chai。
陆铮一脸胜利者的笑容:“晚上好,恶作剧的小姐。”
素问一直退到窗边,陆铮回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沓小费,递给门外那个一脸诧异的女侍者,声线没有一丝起伏的冰冷:“出去时请带上门。”
门一关上,陆铮便步步逼近,素问跌坐在床上,手按到随身的背包,抽出藏在里面的椰刀,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向对面的陆铮劈去,卷着一阵风。
他躲都没躲,只用单手就抵住了她持刀的刀柄。
素问一步都动不了,刀尖就停在陆铮的胸口处,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力道过猛的反弹回来,她自己的虎口和手腕发麻,武器脱手掉下,被他信手接住。
素问无力的在他手中挣扎着手腕,仰着头,逆光看他:“你想怎么样?”
陆铮舒开手臂,泠泠的月光从窗口溢下,照在她娇小修长的身量上。相对于当地女子的高大丰满,她纤小的身躯套在“奥带”里水一样的飘荡,似有盈袖的香气。
她刚沐浴完还没来得及擦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黑色的发尾微卷,因为争斗,裙子的肩带一边下滑,露出小巧的形状美好的肩头。
陆铮低头看了很久,四目相对,他放弃了拥抱她的想法,蹲下身,为她把遗忘的绣花布鞋穿上。
这样才是一套。
素问诧异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当他的手拿住自己的脚踝时,她本能的向后缩去。然而男人的手劲奇大,握着她的足尖,逼迫着她把脚塞进那双柔软的布鞋里。大小竟是出奇的合适。
陆铮抬起头,素问怒目瞪着他:“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陆铮起身,把她从床上抱下来,一手绕到后面,锁住她的腰。抬起她的脸,对正自己,看她的眼睛。那双盈满愤怒的眼睛,虽然疲惫,却一如经常复习的记忆中那么漂亮。
他说:“拜你所赐,今晚不能住在城里了,警察马上会找来,我们必须连夜回去。”
也许是他一路上都中规中矩没有做任何出格的动作,所以这突然间的亲近举动,引来素问剧烈的反抗。她咬着牙浑身挣扎着要脱离开他的怀抱,没想到警察这么不中用,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据留住他,又或者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