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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都是失望。
容榕已经陪他在海上吃了几日粗糙的干粮,晚上邰世涛坐在船头,容榕在船舱里和衣而睡,一开始她还有点担心,翻来覆去不敢睡,后来发现邰世涛一动不动,也便放了心。放了心却又睡不着,从舱帘的缝里偷偷瞧他,只看见少年的侧面如雕像,沉默向着月亮,脸上肌肤虽因青春而紧绷,但眼神却悠远有沧桑之态,她默默瞧着,恍恍惚惚便想起那日丽京小巷里踏花救美的少年,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翩翩年少,可不知为什么,这时候沧桑而孤独的少年,反而更令她关切,忍不住要一次次地瞧他,瞧着瞧着,心便也痛了起来。
容榕一次次捂住心口,不明白这种滋味从何而来,十五年来她活得烂漫如意,不知人间苦痛,到此刻海上明月逢着忧伤少年,她觉得自己在一瞬间长大。
喜欢一个人,愿意分享他的痛苦。
所以她沉默着,不说一声苦和累。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日子——干粮带得不足,时不时要吃些生鱼活虾,鲜虾倒还好,天然鲜味,但鱼生吃可不是什么美妙滋味,她很多时候咬牙硬吞,卡住咽喉不让自己吐出来,邰世涛瞧在眼里,默默地把活虾让给她,她再默默地推回去。她知道邰世涛一样不适应活鱼生吃。
海上湿气重,第一天她就生了疹子,夜里痒得无法安睡,挠破了水泡,怕是要留些疤痕,她默默地用袖子掩住。
最初出海的快乐,因为几日艰苦的寻找早已云散,她到此时方知,原来享有他人的侍应供奉,一生不为世事忧烦,是多么奢侈的幸福。
国公府的娇小姐,几日海上漂泊,终知生活真义。
但她愿意陪他一起吃苦,找寻一个渺茫的希望。她有时也羡慕那个失踪的人,虽然邰世涛始终不告诉她找的是谁,但她直觉那是个女子,是对他极其重要的人。她想着那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女子,能令他这样的少年念念不忘,愿意用生命去寻找和等待。
她羡慕,却不嫉妒。自幼体弱多病,长居深门,令她懂得人生不可强求,以及惜福。
她珍惜这一刻和他一起寻找心中所念的感觉。海天空茫,而心中满满,有一个人。
只是眼看着他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沉默,只知道傻傻向前走,不知道再回头,她真怕他就这样把自己放逐在云海深处,永不回归。
邰世涛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如果太史阑都不在了,他忍的辱,受的罪,想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那就这样找下去吧,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一生。
此刻邰世涛依旧不回答容榕的话,直起身抹一把汗,看见了一艘中等大小的渔船,从不远处海域经过。
容榕已经跳了起来,对着那船挥手,那边以为是落难的渔民,便驱船靠近。
容榕仰起头,将这几日重复询问了很多遍的话又问了一遍,船上人似乎很忙碌,摇头笑道:“没有看见。”又道:“如果是前几日风暴失踪的,劝你们也别找了,那样的风暴,船都散了,鲨鱼都掼死了,人哪里活得下去?早点回去埋个衣冠冢吧。”
这话容榕也听了很多遍了,叹了口气,邰世涛却忽然抬起头,问:“什么鲨鱼都掼死了?”
“哪,瞧着。”那人笑吟吟拎起手中东西,赫然是一条不大的黑背鲨,“我们刚从玉柱礁那边回来,在礁群里发现好多死去的鲨鱼,这个时候正是黑背鲨产卵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死了那么多。正便宜我们捡了一些。”
邰世涛随意看了那鲨鱼一眼,忽然眼神一直,唰一下蹿起来,跳上了人家的船。
那渔民吓了一跳,邰世涛已经劈手将那鲨鱼夺了过去。
“强盗!”那渔民一声大叫,吓得往后舱便跑,去找人帮忙了。
邰世涛也不理他,细细看那鱼皮上的伤口,入口很小,出口却很大,出口处皮肉震碎,整个伤口肌肉似剑锋一样放射开来。
他的手忽然抖起来。忍不住抚了抚腰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样的伤口是怎样造成的——只有太史阑独门材质的暗器才行!
身后有风声袭来,他头也不回,一脚飞弹,啪一下便将那偷袭的渔民踹倒在地。
随即他将一块银子砸在那倒地的渔民脸上。
那人被踹得心胆俱裂,又被砸得两眼发直,张口结舌地瞧着他。
“告诉我在哪发现的这鲨鱼?那边还有没有人?回头,带我过去!”
“不能啊大爷!”那些渔民都在惊叫,“海水涨了,玉柱礁群已经入海了,你去也看不见什么。那边没有人,真的没有!我们过去时就看见一些死鲨鱼,那礁石上留不住人的!”
“大爷你是在找人吗?”一个比较灵活的渔民道,“谁都知道鲨鱼见血会发疯,黑背鲨尤其性子凶狠,这些死鲨都逃不掉何况人?”
邰世涛退后一步,手中死鲨落在甲板上,重重一声。
这一声似撞击在他心上,沉闷回旋,他险些呕出血来。
他在海边呆了也有一段日子,如何不知鲨鱼成群行进,见血发疯,不死不休?何况这还是产卵的鲨群,凶猛程度更加无法想象。
姐姐遇上了鲨群,如果不出手还好,一旦出手见血……
他的心慢慢沉下去,直入这深海海底,天地沉闷,四面黑暗,身周是永无止境的深渊,冰冷窒息,无法救赎……
“砰。”一个渔民趁机横挥大桨,将这忽然失魂落魄的“海盗”拍下了船。
“噗通”一声,邰世涛竟然不知道在半空控制身形,重重跌到海里。
容榕发出一声惊叫,急忙递桨去救,等她连拖带拽将邰世涛给拽上船,那条鱼船已经避瘟神一样跑远了。
“你……你怎么回事!”容榕也顾不得追究那渔船,紧紧抓住脸色煞白的邰世涛,“你疯了?”
邰世涛眼神发直,瞪了她半晌,忽然双臂一张,狠狠抱住了她。
容榕惊得魂都飞了。
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想要推开他不舍得,想要询问他又不敢,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似在突突跳,随即发现突突跳着的是自己的心。
她抖着手,绵软无力地要推他,手刚伸出就停住——她感觉到肩部衣服湿了。
他在哭?
他竟然在哭?
相识不过几日,她已经摸出几分他的性子,沉默厚道的少年,骨子里坚韧如铁。
然而此刻他微微颤抖在她怀中,虽咬牙一声不出,她却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恸,似黑云瞬间便压了心城,不见天日。
容榕欲待推开他的手,改为轻轻落在了他的腰上。
她将他搂紧。
没有绮念,无关相思,只想安慰这一刻绝望的少年。
她隐隐感觉,他牵念的是一名女子,那么就让她此刻同样温软的怀抱,送他一份宽慰和皈依。
邰世涛浑身僵硬,毫无所觉,绝望和苦痛将他淹没,他在海底深渊挣扎,四面毫无微光。
忽然在一怀冰冷里,感觉到一丝温暖,一双小小的手,略带试探地落在他腰间,有点笨拙地轻轻抚着他的背。
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的抚摸中一泻千里。
“……她……她是我姐姐……”他终于开了口。
容榕情不自禁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刻她甚至是欢喜的,随即她便惭愧地红了脸,觉得这一刻的欢喜真过分。
“……我原本是庶子,认到夫人名下成为嫡子,多年来饱受欺压,直到遇见姐姐,才逃了兄弟暗算,她和我相遇短暂,却救过我两次……”邰世涛断断续续说起他和太史阑的过往。
容榕渐渐也明白,这个姐姐是义姐,却也没有多想,邰世涛提起这个姐姐的语气,确有孺慕之情。
她心中升起更多对邰世涛的怜惜,扶着他的肩,道:“你这么伤心,姐姐一定也会难过的,我想她一定愿意看见你好好的……”
“那边什么人!”忽然一声大喝打断了她的安慰,容榕一抬头,才发现四周很暗,再一抬头,原来不知何时,一条楼船已经逼近。
她心中一跳。她虽然刚来到静海,却也知道静海是个复杂的地方,势力林立,海盗猖獗,可以说处处皆敌。连嫂子就任总督都花了好大心力。此刻看见这华丽楼船不禁担心——能用这样的船,定然是静海的大势力,静海的大势力不是海盗就是折威天纪数军,都算是敌人,现在这出现的是哪家?
怀中邰世涛身子也一僵,他也察觉了不对劲,暗恨自己刚才伤痛太过失了警惕。正要抬起头来,忽然容榕手上用力,将他又按了下去。
随即她抬头,对大船撇撇嘴,道:“奴家自和丈夫出来打渔,几位老爷有何见教?”
上头船高,有人探出头来,离得远看不清面貌。容榕将脸藏在阴影里,身子向后仰着。
上面的人望了望,大笑道:“你们快来瞧,这对夫妻好有野趣!大海孤舟,你来我往,竟然也耍上了鸳鸯枪!”
呼啦一下上头冒出很多人头,都一脸贱笑盯着下方。
“哈,瞧这小娘子娇娇俏俏,竟然也是个小浪货儿。”
“好一处野趣寻梅!小子艳福不浅!”
“这海上小船荡啊荡,想来滋味不错,咱们下次要不要也找人来试试?”
容榕瞪着大眼睛,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那些人眼光淫秽,语气猥琐还是听得出的,低头一瞧自己和邰世涛的姿势,原本是互相抱着,此刻她身子后仰,又将他死死按在腿上,这姿势……
她的脸唰地红了。
邰世涛听着这些话,心中一颤,想着这少女名节可不要给自己毁了,便要抬头起身,容榕却用肘弯死死压住他,低声道:“没事!别人说什么伤不了人!你等我问清楚再抬头!”
她怕这船是天纪军所有,那么此刻邰世涛遇上就是死路一条。
容榕努力抬头眯眼,想要看清楚船上旗帜,但她此刻所处位置是个死角,看不见这船标志,正想着该怎样询问对方来历,忽然听见头顶一个苍老沙哑的嗓子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船上嬉笑顿止,一群人毕恭毕敬地喊:“鲨爷!”
邰世涛身子一颤。
海鲨!
他跟随纪连城见过海鲨两次,听得出他的声音!
容榕也感觉到他的异常,低头看他,正遇上少年满是血丝却分外坚定的眼神。
“助我上船,我要杀了他!”
容榕心中一跳,看进少年急切苦痛的眼神,毅然咬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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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准备回静海。”海六从沙滩上一溜小跑跑进屋子,“鱼姑奶奶让人去库里拿武器呢!”
在床上练功的太史阑睁开眼,点点头,“好,你可以改名叫海五了。”
海五很兴奋地笑了笑。
太史阑唇角也扯了扯,觉得容楚的鬼主意就是有意思,一个名字也能玩出催人奋进的花样。
不得不说海五打听消息很有一手,这几日她不方便出面去问的事情,都由海五代劳了。
太史阑舒展了一下筋骨,心想终于出发了。她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却也奈何不得。
海姑奶奶的船停在海边,人也住在船上,因此将周围海域看守得死紧,她就算想偷条船离开也做不到。
原本前两天就该走的,因为还有岛主没到,又要召集人手,便耽搁了。听海五打听来的消息,海姑奶奶这次几乎倾巢出动,除了留下每个岛的必备保卫力量之外,其余精选彪悍海匪,一起前往静海,势必要给她家老爹撑腰,血洗静海和总督府,来个一劳永逸一次了结。
也正因为她孤注一掷,遭到了其余岛主的反对,为了整合力量说服属下,又耽搁了几天。
最后海姑奶奶打开水市岛这个秘密仓库,给岛主们瞧她备的这一库南洋火枪,才让众人基本安心。
到此时太史阑才知道,海姑奶奶除了黄湾岛大本营之外,在外拥有武器最多的就是水市岛。因为这个岛有金矿也有香料,位置适中,靠近航线,前往静海城也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因此便将近年来陆续购置的火枪都存放在这里。
太史阑下了床,思考着明日上船之后的具体计划。
门忽然被推开,司空昱快步进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海五立即机灵地溜了出去。
太史阑若无其事地瞧着,最近司空昱都这个脸色,因为他得应付水姑姑的痴缠。
太史阑的计划,要在行船前煽动本地族民,她和司空昱是外人,说话难以取信当地人,唯一指望的也就是水姑姑,这姑娘在当地很有威望。
搞定水姑姑,自然需要司空昱出马,太史阑和司空昱说起这个,原以为他要拒绝的,结果他二话不说就去了。只是每次回来都没好脸色。
太史阑知道他这个别扭性子,就当没看见,反正过一阵子他就自己好了。
她眼角在司空昱衣领上掠过——嗯?脖子上好像有一块红印子?
渔家女真是奔放啊……
“怎么说?”她问司空昱。
司空昱低头闷了半晌,才淡淡答:“海姑奶奶果然要征一批本地族民助阵。说是水市这边族民身强力壮,天生力士,这些年也足够乖顺,可以一用。”
“那么你让水姑姑和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