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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营的时间命令向来严格,众人一听一刻钟之内要整束结束,自然便紧张起来。
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毁旧营是什么意思,那边又开始呼喝。
“稍后移军新大营,一切用具衣物武器自带,新营不予供应!进入新营后,如诸般装备不齐,贻误训练或出战,以违抗军令论处!”
众人眼底出现一圈圈的漩涡——好个不讲理的命令!
言下之意就是马上要把这个旧大营烧毁,只给所有人一刻钟的时间,抢出自己的衣甲被褥武器用具……火头兵还得抢出锅碗瓢盆,新大营不会供应任何装备,过去之后立即编营训练,到时候万一什么东西没抢出来,没有被子就等着冻死,没有锅碗就等着饿死,没有武器更好——等着被砍死。
这么缺德的命令一下,士兵们想着移营之后什么都没有的凄凉和被动,都嗷地一声,赶紧回去抢东西!
这边一抢,那边几个想要整束队伍对抗的将官命令便没人听,将官们面面相觑,一边想着这么晴天霹雳的移营,回来后少帅追究,一边看着郭淮尸体心惊,想着自己反抗是不是也挨一冷箭招呼?一边瞧着士兵疯狂收拾,忽然想起真的移营了自己没有武器衣甲也一样倒霉,连忙招呼亲兵,“快给我收拾东西!”
本该凶猛对抗的军营,现在在忙着整束内务;本该执刀反抗的士兵,现在像一群打理家务的大妈……
几骑快马在营地内迅速奔走,将命令传至每个角落。
“超时者,杀!”
“反抗者,杀!”
“扰乱队伍者,杀!”
“阳奉阴违者,杀!”
又是一堆杀气腾腾的杀字,半夜里听得人汗毛直竖。
好容易东西都抢了出来,实在大件的东西没法带只好忍痛抛弃,士兵们头顶锅盖,身披麻袋,腰缠钱袋,手提被窝卷……一个个狗熊似地挪出来。
还有些聪明的,把四季衣甲都鼓鼓囊囊穿在身上,腰上系了几条腰带,挂了好几双鞋子,丁零当啷一步三喘地出来,站那儿摇摇欲坠,别说打仗,一个指头都能压得晃三晃。
苏亚等人拼了老命才忍住了笑,拼命绷着脸维持严肃——国公实在太缺德了!他怎么想得出来的?
迅雷不及掩耳杀主将,随即烧营逼乱天纪军,又来个一刻钟抢装备,等到装备背齐,这些人身上负重几十公斤,还有什么能力再出幺蛾子?
这下还省了建新营要出的大额装备银子,直接从天纪那里抢了出去,抢出去也罢了,还是逼人家自己抢自己,自己抢自己也罢了,回头还顺手把人家旧营给烧了。
缺德到姥姥家了。纪连城回来,少说也得吐血三升。
容楚和太史阑一样,闪电般快,先声夺人抢尽先机,却比太史阑还狡猾,杀最少的人,得最好的效果!
苏亚等人想笑,更多的是佩服。今日容楚带来的人其实不多,他们还狠狠担心了一阵,见国公微笑从容,又怕他久不经战阵,掉以轻心,如今才知道,世间智慧惊才绝艳,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果真如是。
天下名将,今见颜色!
此刻火势渐大,四面红光腾跃,人影纷乱。黑色马车如城堡般岿然不动,海风从海岸奔来,微微掀起黑丝车帘,满车被烂漫火光照亮,映见斜倚车壁的人影,宽衣广袖,玉带金冠,玉白的手指轻执书卷,含笑翻过一页。
也翻过静海风云史上,奇诡厉杀,令人震撼的一夜。
苏亚等人隔帘望着那从容人影,想着他轻拢慢捻如拨弦,便平了这乱地纷扰争霸曲;想着他含笑远奔弃尊严,不惜假扮女子为她作嫁,功成交付,一笑远行。
世间奇男子多矣,可除了他,谁能笑看尊严性命,只为她一瞬妥帖?
苏亚只觉得心潮激涌,不知是为自己感伤,还是为太史阑欢喜。
她微微躬下身去。
其余诸属下都肃然,躬身施礼。
千万感激,付于一礼,容楚不过含笑抬了抬手。对于他来说,做这些,不图感激,不求回报,甚至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因为这是分内事。
老婆的事,可不就是自己的事?
远远地也有人瞧见这一幕,眼神里掠过疑问——瞧着太史阑的那些护卫,今儿有些奇怪啊,还有那帘子翻飞间出现的人影,那姿态美则美矣,却和传说中永远笔直的总督不太相似……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他们忙着打包去了。
营地里,如一座座移动巨山般的士兵们惶然着,下意识要按原有队形集结,蓦然那边又下了命令。
“以我等划线为界!按东南西北四方向营房位置集结!”
这一来又打乱了将官和士兵的旧日安排,人的意识存在断续性,想好的东西一旦接连被打断,就会出现混乱和盲从。容楚正是把握住这点,将天纪军搅了个昏头昏脑。
等到这一波排队的乱象过去,天纪军已经服服帖帖,不知道反抗了。
这时候军械和粮草库的主要装备,也已经被整理出来,装上了容楚带来的大车,容楚让二五营的人,带领本地府丁,押送天纪东大营队伍。
三万士兵,背着扛着拖着拽着,浩浩荡荡出了大营,一个个体型如狗熊,挪动似蜗牛,此时天色将亮,有些人挣扎着悄悄回头,才发现自己的队伍长到不见尾,押送他们的却只有寥寥一批士兵,每个士兵照管足足有里长的队伍。
天纪士兵还好,不过瞠目结舌而已,那些将官险些一口血吐在尘埃——早知道就这点人,昨晚何必被撵得鸡飞狗跳,乖乖听话?
现在后悔想反抗也晚了,每个士兵都拎着提着吊着拖着一大堆,要怎么反身作战?
将官们默默吐血——三万大军,就这么被人空手套白狼给套走了!
少帅回来,该怎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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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连城此刻正在大海之上,肖想着青春处女,丝毫也没想到,他的生平大敌悄没声息地来到了静海,再一次公开挖了他的墙角。
他此刻满心陶陶,都是天真灵巧,浑身都喷薄着少女气息的容榕。
“世涛。”他亲自给邰世涛斟酒,亲亲蜜蜜地对他道,“你跟随我这么久了,我的事向来也没有瞒着你的,你也知道这两年,我有那么一点事儿。这事儿一直烦扰着我,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好,眼瞧着就熬瘦了……”说完摸摸脸,叹气。
邰世涛心砰砰直跳,勉强压着嗓子道:“少帅富有一军,深受老帅喜爱也深受属下爱戴,卑下觉得少帅大可不必忧思过甚……”
“哎,你就别说这些套话了。”纪连城晦暗着脸色,打断他的话,“什么事儿,我想你也知道一点。现今我那毛病儿,如果总治不好,将来如何承继天纪军权?我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又如何肯放过我?”
邰世涛不敢接也不敢不接,又想着这事儿和他要容榕有什么关系?平白无故纪连城可绝不会提起他这要命心病。
“海鲨老爷子刚才告诉我,”纪连城笑眯眯地把膀子架在他肩膀上,“我这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能讳疾忌医,当真便躲着了。他说他有个偏方,以前治好了个重病的,就是要十五六岁豆蔻少女,干净的,用他的法子,好好的乐上一乐也便好了。”
邰世涛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心火直冒,喉咙干涩,恨不得一拳打死眼前笑着的人,然而他最终也只是低声道:“少帅,这位也不是我亲妹妹,说起来是恩人……”
纪连城挪开胳膊,斜眼瞅着他,笑容有点阴恻恻的,“哦,你不愿意?”
“少帅。”邰世涛苦笑,“这……这似乎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吧?”
“海鲨老爷子说了,他那办法,得女子自愿配合,强求不来,否则我何必来找你,直接要了她便是。”纪连城笑得狂妄,“我瞧着这姑娘,对你似乎有几分意思,要么你去劝劝她?”
“不要冒险硬劝……”纪连城把嘴凑到他耳边,悄悄道,“如果风头不对,你就别提,直接吹灯,然后……咱们换人……”
邰世涛嗅着他嘴里鱼腥味儿,恨不得将他一把抓起来,塞到黑背鲨的嘴里去。
他咬紧了牙才阻止了自己没呸纪连城一脸,偏脸深呼吸一次后,再转回来已经是一张微带犹豫的脸,“少帅……”他低声地,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真的会给我提副将么……”
“当然!”纪连城神态慨然,“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便没这事,你也该升一升了,上次你及时发现罪囚营不良动向,免了一场风波,我还没赏你呢。”
他心下对邰世涛表现满意。如果邰世涛二话不说应了,他倒要疑一疑他做人心性,以及是不是有假。如今邰世涛有几分犹豫为难,却又老实承认为职位所动的模样,倒让他觉得真实。
“那么……”邰世涛低低道,“咱们以舱房灯光为号,灯光灭了,少帅便来,如何?”
“好!”
……
夺夺敲门声响起,第二声容榕便开了门,看见门口是邰世涛,早已笑眯了眼。
邰世涛闪身进门,砰一声用背抵上了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容榕吓了一跳,脸唰地红了,刚羞涩地低下头去,邰世涛已经急促地道:“蓉蓉姑娘,我有件事要说给你,你……你先答应我,千万别生气!”
容榕已经给他通过名,他却没听仔细,以为她只是报了小名蓉蓉,也无心问她家世出身。
容榕心砰砰跳着,忍不住便掠过一个念头——他……他是要向我表白情意么……或者直接求娶?所以才希望我答应?所以才怕我生气……可是这样贸然求婚真的好吗……我连他身份都不清楚……可是我不答应,他会不会从此就不敢再开口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左思右想,心绪复杂,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感觉到邰世涛焦灼的眼神,也不敢抬头,盯着邰世涛的靴尖,忽然便失了刚才的伶牙俐齿,呐呐地道:“你……你先说……”
邰世涛心急如焚,哪里注意到她的小儿女心思,只有点奇怪为什么她的耳朵那么红,透明萝卜似的。
他停了停,想想该如何措辞,容榕却以为他在紧张,咬紧嘴唇低低道:“放心……我不会生气的……”
“那就好。”邰世涛吸一口气,道,“纪连城想……想占有你,我想和你做场戏……”
他实在觉得这事情难以启齿,更觉得身为纪连城的属下十分丢人,说起纪连城的名字时声音很低,几被海涛声淹没,容榕没听清楚,霍然抬头愕然看他,手猛地抽了出去。
邰世涛这才惊觉自己因为尴尬,刚才一直握着她的手,顿时更加难堪。容榕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眼睛里的光亮慢慢暗了。
邰世涛眼看她眼神渐转陌生和失望,不知怎的心头也发堵,暗骂自己怎么能想出这主意,又怎么有脸来和她说?纪连城如此无耻,自己自当拼了一身性命和他你死我活,何必再牵扯上这不会武功的善良姑娘?
“对不住,我刚才……一时发昏。”他简短地道,“我走了,之后……你想办法下到舱尾,一般那边都有小船,划了赶紧逃生吧。”
他思量着就算自己和纪连城同归于尽,海鲨也不会放过她,只得让她先逃生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容榕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来说这句话,必然是逼不得已,而他此去,也必然是孤注一掷。
邰世涛面容平静,他知道纪连城就在不远处看着这舱房的动静,知道自己只要走出这门,就等于计划失败,等于告诉纪连城他没有去诱惑容榕,那么等着他的,就是暴怒的纪连城,和他从不怜悯的报复。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姐姐已经没了,他留在纪连城身边的意义也不存在了,他早已受够了和这小人在一起的日子,要忍受他的喜怒无常,刻薄寡恩,睚眦必报,阴鸷狠毒……
现在好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他微微笑起来。
只剩最后一个希望,将来他去的地方,一定要有姐姐。
那么他还是幸福的,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只有他和姐姐在一起。
……
容榕怔怔地看着他背影,只觉这一刻的少年背影,刚强里隐然决绝凄伤,每一步都似在离别。
她忽然隐隐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等等!”她忽然伸手,在邰世涛迈出门前最后一刻,狠狠将他拉了回来。
她心急之下拉得过猛,满腹心思的邰世涛竟然被她这一拉,拉得后跌,砰一声,他撞在容榕身上,容榕站立不住向后倒,好在舱房窄小,身后就是床铺,下一瞬嘎吱一声,两人重重地压在床上。
容榕“哎呀”一声,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压断了,邰世涛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急忙挣扎要起,又要急着赔罪,容榕忽然拉住了他。
邰世涛身子也停住——他听见了脚步声,门外有人。
门外人自然是纪连城。
他就站在一边角落,观察着舱房的动静,他信任邰世涛,却还没到信任到诸事交办就不管的地步。他眼看邰世涛进舱房没多久就跨出门,心中不由一沉,手慢慢摸上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