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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4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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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叫!叫!叫什么叫!”景泰蓝憋了好几天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叫魂啊你们?嗓子大有理啊?嗓子大也得先给朕闭着!在朕的大殿上,最有话语权的——”他指着自己鼻子,一字字道,“就、是、朕!”

“陛下……”康王怒极开口。

“闭嘴!”

康王的白脸唰一下红了,再唰一下白了。

“再说一句?”景泰蓝回忆着麻麻的目光神情,逼视着他,“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就算你抗旨!朕下旨闭嘴,你敢开口?”

康王的脸色又唰一下红了,在红红白白之间转换半天,换青色了的。

他额头上青筋别别地跳,腮帮上肌肉都已经憋得鼓起,他贵为亲王,深受先帝和皇太后器重,之前一直手握大权,连重罪都可以轻轻放下,本身还是皇帝的叔叔,如今却在朝堂之上,被自己的三岁侄儿指着鼻子怒骂,这叫他如何承受?

但他深呼吸半天,却真的没有再开口——对面,那个恶毒的容楚正笑吟吟地冲他瞧呢。

虽然容楚笑得让他越发心头火起,却也让他稍稍清醒,心知不能在此时逞一时意气,否则皇帝和容楚真的能将他以抗旨罪名拿下,到时候可就坏了大事。

他只得僵硬地鞠躬,默不作声退后一步,在心中一万次背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康王派系的臣子们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头领,他们原以为挟王叔之威,康王定然能压下三岁娃娃的气焰,之后他们便可以趁势而起,令陛下当朝下旨,不想王爷竟然真的退让了。

康王一退,再无人敢于发声。景泰蓝神情满意了一点,却凶相不改,小靴子踩在宝座上,环顾一圈,众臣在他目光扫视下,忽觉自己是一只放在案板上待挑选下锅的鸡。

景泰蓝很快选好了一只鸡。

“你。”他一指吏部尚书,“你说太史总督两年拜帅,一载封疆,煊赫荣宠为景泰朝第一人,却不思报答皇恩。对哦,你是吏部尚书,你最清楚太史总督是怎么两年拜帅一载封疆的,你要不要给朕,给朝上所有人说说,她怎么拜的?怎么封的?”

吏部尚书呆了呆,他当然知道太史阑怎么一步步上来的,然而那履历在心中过了一遍之后,他忽然便出了一身汗。

景泰蓝不等他开口,已经尖着嗓子嚷道:“你说得好像太史总督火箭飞升,讨好大便宜,你怎么不说朝廷根本没有给她应有的封赏?她出身光武营,在营中便得了勋章,按照规定,历练时原可为典史,她只做了典史副手。她挽救北严,救十万百姓,救我南齐北大门,功勋为近十年来前所未有,按例,这样的功劳该封什么——章大司空!”

“到!”章凝立即恭谨地问,“老臣可以说话吗?”

“可以!”

“回陛下!”章凝声音更大,“武定七年西番作乱,急攻极东山阳城,时任山阳推官的沈风一临危受命,力挽狂澜,阻敌于城下半月,终于等到援军到来。事后叙功,沈风一得授山阳府尹,一等伯爵,领极东将军衔!”

“姚尚书!”景泰蓝大喝,“太史阑功勋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封赏是什么?”

吏部尚书默默,半晌低声道:“一等男爵,北严同知,领西凌上府副将衔……”

景泰蓝嘿嘿一笑,“康王案……”眼珠子对康王一转,康王难堪得脸色涨红。

“康王案太史阑有功,按例最起码该升西凌按察使,她升了没?”

“二五营赶赴参加天授大比路上,连败五越,保一方平安百姓民生,更曾俘虏五越士兵五百,为近年来对越战争是最大首胜,按例最起码也该升文武职及爵位各一级,她升了没?”

“天授大比她再次力挽狂澜,带领南齐队伍获得胜利,保住静海,护佑我南齐南大门,功勋可抵开疆之功,按例足可拜相,进入公爵一级。她升了没?”

“静海她平海鲨,治民生,组海军,灭海寇,以上无论哪一件事,都可以分开来厚赏,无论哪一件,轮到你们头上都得赏上一堆,封妻荫子,吹嘘三代!她呢?还是静海总督,援海元帅是因为大营人数达到建制数目,自然升职,爵位也是因为成为元帅,自然提升,说到底,朝廷还是没给她赏赐!”

“这些事别人不晓得,”景泰蓝恶狠狠逼视吏部尚书,“你不晓得?嗯?你有脸说她承受皇恩?嗯?”

“给朕搞清楚!”他指着吏部尚书鼻子,“不是她沾了朝廷的光,得了朕多大的恩,是朝廷欠她的!朕欠她的!”

满堂寂静,大多人垂头,听小皇帝怒极咆哮。三公眼圈微微泛红,忽然想起昨夜皇帝半夜要求调太史阑的档,调来后点着灯火看了半夜,又召来通文墨的亲信太监,一句一句写什么东西,忙了整整一夜。原来是为了熟悉他麻麻的履历,今天好在朝堂上流利地骂出来。

天知道这孩子为此想了多久,才想出这个主意。天知道这些天,面对众臣无休无止对太史阑的攻击,这孩子承受了多大的怒气和压力。

他爱太史阑如爱自己的生命,谁说她一句不好他都会暴走抓狂,忍了这么多天,终于到了极限。

“朕不仅要和你们算朝廷欠她多少,还要让你们搞清楚你们多傻逼多无耻!”景泰蓝甩着袖子,啪啪地打着金龙扶手,“她做了这么多,不下于开疆拓土之功,近十年来只有容家功勋可堪比拟,这些你们都忘了?忘了?如今不过一点失利,略有乱象,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你们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首战失利有什么稀奇的?历朝战争首战不利得有多少,都问罪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怎么知道她怎么打算的?急吼吼地逼迫问罪,你们有没有一点耐性和城府?”

皇帝的小舌头噼里啪啦,头毛都竖了起来,似只暴走的小狮子。群臣听得脸上发麻,想着三岁多的皇帝诚然口齿伶俐,可也太伶俐了些,这哪像三岁孩子的话?明明就是一篇文章。

景泰蓝也皱眉,昨儿背了半夜,熟练是熟练了,感觉还是不给力。

“静海有多乱?你们亲眼看见了?你们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或者她有难言之隐?或者她生病了,受伤了,来了大姨妈,不行吗?不行吗?不!行!吗!”

三公:“……”

容楚,“……”

哦陛下,太史阑近期不会来大姨妈的。

不过这才像个孩子的话嘛。

“陛下……”有人弱弱抗议,“太史阑听说是个孤儿,没有大姨妈……”

“老子允许你开口了吗?”景泰狮子立即蹦起来,“抗旨!拖出去!拖出去!”

一只倒霉的鸡被哀嚎着拖走了。

“太学士!”景泰狮子的枪口霍地又对准了前头一个文臣,那家伙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想大声回应,忽然想起刚才那家伙的下场,顿时不敢答应,这家伙还算聪明,立即噗通跪下去,把脑袋深深地伏在地上。

“学宫国子监太学,都是你管理的!”景泰蓝大喝,“没有你允许,那些混账学生也不敢静坐!坐!坐!坐你妹!学宫门口要摆摊做生意的,他们坐了老百姓生意怎么做?啊?那都是无辜百姓,生意给搅了,靠什么吃饭?没饭吃饿死怎么办?你们那些士子不是口口声声爱国爱民吗?怎么现在跑来断人家生路?来人!给朕传旨,让那些静坐的,给我继续坐!不准起身,不准撒尿,不准吃饭,还得赔偿那些无辜生意人的损失!去斥责他们的自私无耻,罔顾民生,让他们坐!把地面坐穿!坐到朕下旨查办太史阑,押送她进京为止!”

群臣险些踉跄……好狠……

太学士砰地一个头磕在地下,“陛下,不能啊……”老泪纵横,眼泪鼻涕瞬间沾了一地。

“不是要坐么?朕就给他们坐呀。”景泰蓝奇怪地瞧着他,“瞧朕多么开明?”

“陛下不能啊……此举必丧天下人心……”

“人心你妹!人心又他娘的被代表了!”景泰蓝大喝,“别在这里满嘴人心,出去自己瞧瞧,随便街上找个人问问,看看是说太史总督好,还是说你好——来人!”

一队侍卫赶上殿来。

“押着他上街,随便找什么人,一个一个地问!”景泰蓝指定那太学士,口沫横飞,“他不是知道人心的吗?就让他亲耳听听人心!问人家,是觉得太史总督好,还是他好!是太史总督能干,还是他能干!是太史总督有功于国,还是他有功于国!”

“陛下!陛下!微臣怎敢和太史大人相比,是微臣昏了头胡言乱语!”太学士大惊,匍匐于地滚爬过来,“您恕了微臣昏聩之罪!微臣萤火之光,怎敢与太史大人皓月之辉相比……”

“你知道她比你有功比你能干?”景泰蓝小脸俯下来,眉毛挑得高高的,“她比你有功比你能干她要下狱?那你连她也不如该是什么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太学士翻翻白眼,晕了过去。

“去问!”景泰蓝不罢休,“他只是怕了,在糊弄朕!让他亲口去问!朕给他个心服口服!”

侍卫们抓小鸡一般把太学士抓了出去,景泰蓝在他被拖出去时,貌似自言自语,却十分清晰地嘀咕了一句,“自己是个被煽动的蠢货,还要去煽动别人静坐。静坐,静坐!坐到你烂屁股!煽动!煽动!煽到你花儿红!”

群臣:“……”

人人低头,个个屏息,连康王心中都在发紧——诚然小皇帝一番发作,粗词俚语,形同撒泼,让人不忍听,但仔细听下来,群臣却都发现,皇帝这一番处置当真厉害之极,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群臣盖大帽子给太史阑,皇帝就盖大帽子给群臣。太学生静坐这样棘手的事情,他干脆让人家坐到天荒地老,顺手还扣个“扰乱民生”的大帽子。太学士在天下士子心中地位超卓,他就把他拎出去让他自己打脸,不用问,这位夫子在民间的声誉肯定不如太史阑,这番威望一失,以后再想煽动什么就难了。

这哪里像一个三四岁孩子做出来的事?虽然隐藏在孩子气的举动之下,但内里狠辣和决断,匪夷所思却又直达要害的做法,完全是宦海老手的水准。

康王的眼神对容楚瞟了过去,容楚目光纯净,眼神无辜。

景泰蓝威风凛凛地坐在上头,目光一圈一圈雷达般扫视群臣,所有人噤若寒蝉,生怕被他揪出来,从此毁了一生英名,对于一些酸儒来说,没了声名比死还难受,以至于一群平时最会指摘景泰蓝这个不对那个不妥,洋洋自得以“诤臣”自居的翰林御史们,今天缩得如寒风中的鹌鹑,一声不吱。

景泰蓝发泄完了,也累了,一屁股坐下来,心想果然还是撒泼最爽,可惜麻麻和公公都不给他随便撒泼,说撒多了就没有杀伤力了,嗯,该多久撒一次呢?一个月?半个月?十天?

“没有话说了?”他也想回去休整,再等等麻麻的消息,打算收兵,“那就退……”

“陛下。”

景泰蓝小眉毛危险地挑了起来,盯着康王——这老不死的果然发声了!果然发声了!

“陛下。”康王一瞧他那危险神情,连忙道,“刚才是您询问是否有人要说话的,臣不算违旨。”

景泰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了容楚一眼,容楚没什么表情。

“王叔请讲。”景泰蓝勉勉强强地道,“不过刚才的话就不必重复了。”

“微臣要说的不是那些。”康王道,“微臣只是最近听闻了一些消息,十分惊骇,且关系我家国平安,百姓存亡。虽然微臣不敢信,但毕竟事关重大,为慎重计,微臣不得不……”

“想说就说咧。”景泰蓝道,“绕什么弯子。”

康王哽了一下,喉结滚动,盯了景泰蓝一眼,“是。”想了想,尽量和缓地道:“也是静海传来的消息,倒不是说战事。是说前阵子,静海总督曾经失踪,在海上漂泊了二十多日才回来,据说当时救了她,并陪她流浪海上的,是东堂潜伏在静海的首领之一,东堂世子司空昱。”

朝堂上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这个消息,大家大多都没听说过,一时都神色惊疑。

“失踪?”景泰蓝皱起小鼻子,拖长声音,“敢问何时啊。”

“今年四月中……”

“放屁!放你娘……”景泰蓝张嘴要骂,忽然想起康王的娘也是自己奶奶,只得打住,嚷道,“今年四月中!大司空,你告诉他,今年四月,静海都发生了什么!”

“是。”章凝飞快地道,“四月中旬,太史大人宴客于海天石,劝说三军合力,成立援海大营;四月二十三,先后拜访上府、水师、折威三军;四月二十六,宴请静海士绅,得士绅乐输建军白银三百七十万两;四月二十九,折威军前往黑水峪;五月初五,斩抗命天纪将领郭淮,调取天纪三大营……”

他滔滔不绝将四五月间静海发生的事罗列了一遍,众人听着都释然,以上的事都是必须总督出面才能办成的大事,换成其余任何官员,这些事都最起码花费半年以上甚至更久,这些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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