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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是希城取的,刚买回来的时候,它只有这么大。”周叔叔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小狗的大小。
“真是可爱的狗狗。”申雅莉转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门外伸舌头摇尾巴的Crisp,不由自主眉开眼笑,“而且好像脾气也很好,我很喜欢它。”
“它脾气才不好,现在对你温和是因为认得你啦,平时对陌生人它可是很凶的。”
“啊,认得我?”申雅莉一头雾水。
“是呀,希城经常给它看你的照片。”阿姨笑盈盈地看着她,“雅莉啊,你看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觉得现在看看,你还是跟希城保存的照片里的样子比较像。电视上似乎要成熟一点哦?来,上楼,阿姨带你去看。”
申雅莉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阿姨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的事实,令她心中闷痛了一下。然后,叔叔去厨房准备食物,她跟着阿姨上了楼。这过程中她反复想着这件事,心中的痛感却更加剧烈了。这样看来,哪怕希城来到了西班牙,也依然会经常想起她。不管她对希城怎么看,被如此想念也应该是值得骄傲的事。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受呢?
到了二楼,阿姨推开其中一个房门:“这就是希城的房间,他工作后就搬出去了,但还是会经常回来住。你进去看看,东西我都没动过。”
“好的!”
故意用比平时欢快的语调应答,但进入房间以后,心情还是没能得到缓解。床罩和枕头是他最喜欢的深蓝色。墙角的插板上插有转换插头,电子产品连接线还没拔出来,就已被遗忘在这里。书桌上摆着几张古典音乐的精装CD,烟灰缸是深灰色创意流线型。书桌上方的墙壁上,贴着两张陈旧却价值连城的图纸草稿,分别是他的处女作法兰克福斯利维亚公园和代表作马德里国际纪念碑。一旁的书柜里装满了专业书籍,柜子上方的筒里装着几个图纸卷。她走到桌子旁翻看了一个CD,果然有巴赫的协奏曲。而烟灰缸里还有支被遗忘的烟头,也是抽到一半就被掐灭,而且烟嘴上有牙痕。
奇妙的是,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哪怕没人告诉她这是谁的房间,她也知道是顾希城的。
“你的照片他几乎都带走了。只有箱子里还有几张,他也叫我们一起给他海运回国。”阿姨在她身后轻轻叹了一声,“听说你们和好,我们也很开心,他和Paz确实不配是一回事,关键是这孩子一直很喜欢你。我和老周经常说啊,他对你的喜欢,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为什么……”
其实真正想问“为什么”的对象是自己。
想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现在不是挺平静的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你如果喜欢一个人,能忍住几年不去看他,不去找他吗?如果能忍得下来,我觉得一般都是没有感情了。看他不是,每天看着你的照片,这边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很明显,顾希城的记性比自己差。受过他一次伤害,她就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再也不肯让他完全走入自己的世界。他却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与他提分手的了吗?
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小小的心,像是已经无法容纳太多的感情。她握紧双拳,微微颤抖地说:“他还是回去了啊,他还是回去报复我了。”
阿姨怔了一下:“报复?你是说他和Paz结婚吗?Paz没告诉过你么,他们结婚是因为她爸很喜欢希城,所以让他们处处看,结果过了一年时间他们都毫不来电,我估计Cruz先生也快放弃了吧。你要知道,他怎么说也是希城的大恩人,希城再有才华,没有他的平台,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雅莉你也大了,有的事应该体谅他一下……”
“杨阿姨我懂你的意思,但他做了刻意伤害我的事,都已成事实,是不会再改变了。”
“刻意伤害……我觉得不可能呀。我们都是看着他过来的,刚开始他很伤心,每天都在外面鬼混,也不好好吃饭,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但他从来没恨过你,以前提到你,压根不让别人说半句不好,又怎么会去报复你呢?何况,他如果想报复早就报复了,干吗还要忍十年?”
“那为什么过了十年,他又突然回国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之前他还说永远不回国来着。不知道他有跟你周叔叔说过没。你等等,我去问问……”
阿姨转身下楼了。
申雅莉的情绪混乱极了。明明是计划出国来放松的,怎么又一次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目光停在了墙角的四个大纸箱处。纸箱是运输专用,都没有封起来,里面装满了衣服、鞋子、书,以及倒扣的几张照片。上面写着现在国内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她把照片翻过了看,发现那竟是大一时的秋天,他们在他奶奶家附近沙滩拍的照片。
这曾经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组照片。当时她的相机弄丢了,手机也没电,只有用他的相机来拍照。该相机款式虽新,却被她点评为“顾希城没品位的人生中最没品位的东西”,因为拍出来的照片不仅曝光效果不好,还把她拍得皮肤黑、毛孔大。拍成那种模样,她连用电脑修图的欲望都没有了,干脆闭着眼好他瞎拍了一堆人生中最丑的照片。拍完看预览图的时候,她还不忘一边吐槽“你也好难看”,“我们俩抱在一起简直像两个要饭的”,“你的头发被拍得像个鸡窝”。他好脾气地解释说,在相机上看是不好看,但印出来很漂亮。她说他是强词夺理。
这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事。过了十年她才看到这个相机洗出的照片,而且,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照片上的他们是这样的年轻、活泼,还有着这个年纪再难找到的嚣张;他们对着彼此闭上眼作势要接吻的照片里,她一脸俏皮,小嘴撅得高高的,他却像是王子一般优美地侧着头;他把她抱在怀中的照片里,她看着镜头的眼神是自信的、神采飞扬的,他望着她的眼神却像是受了蛊惑一样,只剩下完全沦陷的深情……
最后几张照片,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背影,而且是走走很远的地方,就像连环画一样地在沙滩上坐着各种各样的小动作。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筋疲力尽,慢慢坐回了床上。
希城,你知道吗?
当我看着这些过去的记忆,最令我感到难过的,不是我们的合照,或是我拍摄你笑容的某一个瞬间。而是这些你趁我不注意时偷偷拍摄的,我的背影。当时我不过是在沙滩上缓缓行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被沙子里的贝壳扎了脚。但看见这些照片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你,回到了多年前,透过你的眼睛,看着你最爱的女孩。
那应该只有短短几分钟吧。你却拍了那么多无聊的照片:我提着鞋子走在沙滩上、我按住裙子弯腰看沙地、我歪歪扭扭地站着用一只手臭美地把玩发梢、我被海风冷得半蹲下来……最后一张照片之后,偷拍的照片也结束了。因为我终于记起了,看我这么冷,你立刻就飞奔过来抱住了我。
照片中的我是一个人,漫不经心地把你甩在背后。那时的我是多么不懂得珍惜,不去珍惜和你并肩漫步的机会。
而你却把这一组毫无意义的照片洗了出来。
这么多年,你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看着它们呢?
我想象不到。也不敢想。
十年了。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我以为做自己已是很痛苦的事。但这一刻,我却更害怕变成你。
这一回旅行中,申雅莉并未走远。她独自去大教堂观看了哥特式纪念碑、磅礴的彩绘玻璃,华丽精致的圣器式壁画,去大皇宫参观帝王寝宫和名家画廊,又去塞戈维亚修建于1906年的餐厅里吃了一顿扔盘子的米芝莲烤猪……六天后,她终于赶回国内。但是,依然没有顾希城的消息。
在西班牙看见照片后,她突然开始怀念起学生时代来。于是,刚回来的第二天,还没拍多久的戏,她就又匆匆地回到了高中母校。
秋天确实是一个伤感的季节。母校虽然依然是重点高中,却被后来层出不穷的新兴学习抢去了不少风头,不复当年年年出状元的辉煌。重新回到了一条几乎被遗忘的道路上,她抬头看见的是翻修过的高中大门和后方金币般闪烁的黄叶海洋。这是一个无人的周末,落叶覆盖了水泥步道,操场上高一和高二的男生正在进行篮球比赛。学校里是如此安静,除却风声、树声,就只有篮球碰撞和奔跑的脚步声。
而走入空旷的教学楼,就像走入了时光的隧道。她仿佛能看见多年前自己穿着校服匆忙进出班主任办公室的身影。这一刻,心情莫名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三年十二班的教室,就在前方不远处。
靠近了几步,一个女学生从里面走出来。申雅莉连忙躲在楼梯口。那个女学生似乎没有发现她,而是对里面的人说道:“那,大哥,麻烦你帮我看好这里,我拿好钥匙马上回来哦。”里面的人应声后,女学生又叮嘱道:“千万不要走开,不然我会被老师杀了的。”
男人清脆而温和的笑声响了起来:“放心,我不会走的。”
女学生用力点点头,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白光中,申雅莉才小心底从楼梯口走出来。
最近是怎么了,听谁的声音都觉得像希城……
她一边责备自己的恍惚,一边走进十二班的教师。然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顾希城就这样坐在教师的窗边。他正用手背撑着太阳穴,转过头看着操场,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她很想当场就惊呼出声,但眼前太多熟悉的一幕,又迅速阻止了她。
记忆中渐渐模糊的侧影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窗外的空气是冰冷的,阳光却总是如此明亮温暖。它们从窗口射入,照亮了他对着窗口的脸颊。他高高的鼻子变成了光线的切割线,让他一半的脸被阳光照得干净无暇,一半又湮没在深深的阴影中。被照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色泽比平时淡了一些,呈现出透明琥珀一般的浅棕色。另一只沉寂在阴影中的眼眸却意外地透露出忧伤。而现在,这一幕的意义早已远超过了美丽。这是一个用质量再好的单反也拍不出的瞬间。他眼中的水光、他嘴唇轻抿的形状、他内眼角下一颗细小的痣、他皮肤与头发的光泽,他抬头看见她时错愕的眼神……
“莉莉?”他站起身来。
她愣了一下,转而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质问道:“我可终于找到你了,你居然躲在这里!你最近都去哪里了?”
“我……”
他并没能把话说完,只是低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她。大概是这个场景太过熟悉,让人的脑子都变成了一团糨糊。想起了那个坐在窗边穿着校服的初恋女友。十多年前,她就曾坐在他旁边,一板一眼地为他解题。当时他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只是撑着下颚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的侧脸。那时他就发觉,她的皮肤比同班的女生白皙,头发乌黑得可以直接打洗发水广告,只是漂亮的脸绷出了极不相符的严肃表情,让他觉得好笑极了——这家伙居然会是班长,真可笑。可是笑着笑着,却开始担心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这一刻,她的脸庞成熟了,却更加美丽到令人不敢直视。只是,依然是当时那副认真的样子,一点也没变。
“顾希城,问你话呢。”连说话的口气都没变,霸道,嚣张,还是那个班长收作业时的调调。
“我去了一趟欧洲,然后回来了。”他终于缓缓说道。
“我也去了。”
“我知道,可惜没遇到你。”他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你在找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她这才回想起上一次他们在家门前的争执,她又说了伤他的话,自己却好像完全记不住了。她低下头去,凉风透过窗扇扬起了两颊的卷发。这一天不知是怎么了,神经突然变得很纤细。他看上去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她却总会想起那些他让阿姨悄悄运送回国的照片。这个人难道没有神经吗?为什么要独自做这种傻事,看上去还是如此如无其事?而她更傻,不过吹了吹风,就有点想哭了。
像是在刻意拖延自己即将崩溃的时刻,她的手指在陈旧的课桌上敲了敲,却加剧了心中的焦躁不安。
克制住啊,不要继续傻了。那么多年的折磨,难道还不够么。
——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也确实忍了下来。
可是,却总是管不住眼睛。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望着自己温柔的眼神,这段时间的思念终于决堤,满溢出来。她最后还是扑过去,用力抱住他。
他被她撞得微微退了一步,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