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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名字,就是缘分啊。”她好整以暇地笑,即使满脸烟尘都掩不住那粲然的光芒。
在小男孩震惊发直的漂亮眼睛的瞪视下,她悠悠然念出了八个字:
“风吹柳动,荷衣。”
风吹
烟火动。
这火果然烧得古怪。
火势来得凶猛,这烟雾,却比火势更凶猛了三分。转瞬之间,已浓得面对面都看不大清人影了。
如果不是那枚珠花在地上闪闪发光,那跪在地上的女郎的举动,还真瞒得过他的眼去。
只是即使烟再大,雾再浓,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向柳荷衣的眼神也都把一切表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弟弟?当他是瞎子还是傻子?如果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她的眼神是弟弟看姐姐的话,那到底什么才是男人看女人的样子?
哼,觊觎当朝天子的女人,他还想不想活了?
“咳,放了他。”浓烟如此呛人,总不能一直让荷衣在这里跪着,虽说这狡诈女郎绝对逃不了利用此时特殊情景逼他让步之嫌。
此时并不是计较的好时候,此地也不是追究的好地方。君子尚不立危墙之下,万乘之君岂能在这危险的火场中久呆?大盛皇朝亿万臣民,实在也用不着皇帝陛下亲临妓院的火灾现场指挥抢险救灾。
“你也起来吧。”开口已经有些困难,他亲自动手拉跪在他脚边的女郎起身。
却拉了个空。
那女郎娇娇柔柔地说着“多谢公子”,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他伸出的手,恰在她后挺腰肢抬膝起身的瞬间,错失了她的手臂。
“冷轩,”他微扬手示意急于让他离开险地的冷轩稍待,眯了眼对抗越来越浓的烟雾,“这火来得古怪,叫赵三他们好好查一查。”
赵三,陈其祖去职之后的京城镇抚司总督卫赵守信,在家中排行第三,便每每自称赵三。只是他未发迹时,这赵三之名人人都可叫得,到他身居显职,寻常人等见了,哪个不是满口“督爷”侍侯得周到。基本上是在赵督爷辖下讨口饭吃,便是皇朝第一名妓,也要愣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九五之尊轻描淡写提到的名字,正正是“醉花丛”的现官兼现管。
“啊——”咫尺之间,纵是烟雾再浓,也看得清她乍然张开又飞速用玉手掩住的樱桃小嘴。
那纤细柳枝般的身子,在火光烟雾中,在他眯着眼的冷冷凝视中摇曳颤动。
——如此失态,她欲说又止些什么?
“嚏!”
混乱
九月重阳,已是三秋。入夜的秋风,纵然是卷了灼热的火焰,在扑面的热气过后,入骨的依然是深秋的寒意。
这种天气,她穿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少。单薄的外衣被身上的茶水洇湿贴在肌肤上,无限美好的曲线在披散的青丝掩映间仍旧是隐的少,现的多。
越来越浓的烟雾里,他越发眯紧了眼。
这个下贱的妓女,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放弃对男人的勾引吗?
公平点说,这不完全是她的错,她的衣服其实是他脱的,她身上的水也是他倒的,她穿得眼下这般的单薄狼狈,也是急着拉他离开起火的房子,情有可原,势有可谅,但是
为了那个号称是她“弟弟”的少年,她居然胆敢在危急万分的火场之中、在随时冲过来的救火人众之前,以如此模样,迟滞他的脚步。
那个少年,真的只是她的“弟弟”吗?
只余一线的缝隙中隐隐透出的光芒,在起初的火热过后,入骨的也是让她不堪承受的寒意。
“啊嚏!”
不同于方才几经隐忍、终不能忍才打出的那一个喷嚏,紧接着的这个喷嚏根本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在任何忍耐的念头兴起之前、在掩住嘴巴的手掌放开之前喷薄而出,来势迅猛得令她在风中瑟缩畏寒的身体,都随之猛烈颤动。
以至于那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素色长袍罩过来时,她只能在那方得自由的少年泛着血丝的眼睛注视下,任由那刺绣着同色龙纹图样的男子袍服,包裹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躯。
关于她那近乎本能的身体闪避反应,是来不及启动,还是不可以启动的问题,此时此刻此处此地,是根本不适合思及念及考虑到的。
“荷衣”更迫在眉睫的问题,温柔地伴随着男人灼热的气息缭绕在耳畔,借披衣之机,男人的两只手臂已经将她的身子合围在他的怀抱里,“随朕回”
“啊!嚏!”
第三个喷嚏凶猛剧烈的来势即使是肆虐的烈火都要为之一顿,硬生生将男人话语中的最后一个字压了回去,那种凶猛剧烈的来势造成的冲击让素以体态优雅、举止大方著称的皇朝第一名妓毫无半分优雅一丝大方地弯下了腰肢。
呼吸忽然就紧了起来。
却不是因为那浓得让人透不过起的烟雾。
那种令呼吸几乎停滞的压力,令她几乎将来历底细如实交代的压力,并不陌生。
这叫什么呢?君前失仪是吧?虽然他是微服出游,并不是摆明车马以君王的身份驾临,但既然开口用了一个“朕”字,她胆敢用个喷嚏打断他的话,恐怕杀头的罪名,已经离她不远了吧?
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喷嚏不比咳嗽,不是那么好装的,她也没练成那个本事,想要打就打得出来,不想打说忍就能忍得住。何况,同一种招数用得太多只会让人怀疑,哪能有什么正面效果,她也没有那么白痴。
只能说,一切只是凑巧。
她最多不过是顺势滑出他的怀抱罢了。
天哪,救救她吧!她心里哀号着几乎又跪在了地上。
老天爷没有一心偏袒自己的儿子,听到了她的哀求。
被火烧塌的房梁在倒下去时,掀起了灼人的热浪,冲散了那令她窒息的压力网。
“此地危险,皇公子请早些离开!”在他无形的气势威压下,冰山一样的冷轩也险些再度失言。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冰山,记你一次人情。
冒犯一次两次应该也没多大分别吧?赌一把好了,她顺手抓住他的胳膊往外冲。
那那些挡在救火人众之前的黑衣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端平六年重阳之夜发生在“醉花丛”的那场火灾,就实际损失而言,远不及端平四年五年时严重,不仅原“醉花丛”地面上的建筑安然无恙,就连新建在原“芙蓉院”地面上的建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主要用来排试新曲的“百音坊”与起火的“枕荷居”恰隔着一座荷塘,虽说此荷塘比之皇家那莲叶接天万顷碧的“甘泉行宫”,不啻于杯水之于江河,但阻隔火焰的蔓延,却也起到了它该起的作用。“百音坊”除了烟灰多了些,其他倒无变化。用以练舞的“演歌台”烧掉了大半,不过整修之后,应该还可使用,真正烧成白地、修也没的可修的,只是一座“枕荷居”。
但“枕荷居”是什么地方?那是皇朝第一名妓柳荷衣的居处。“醉花丛”能有今日之风光,大半是拜柳荷衣所赐,“枕荷居”从某种程度上说,比“醉花丛”其他的地方都重要得多。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烧成一片白地?
重阳之日,院中大部分人手都去了“重阳花会”,留下来的人手不够用当然算得上一条原因。
起火之时,恰是花会结束,众家王公亲贵、富商巨贾蜂拥而至之际,局势,火势失去控制也是一个理由。
还有一个原因,在严密封锁中,不曾为大众所知。
火势初起时,最早冲过去的,是“醉花丛”留守的保镖护院一干人等。虽然并不算多,但都还算是,哦,“训练有素”的。至少,救火的技能都还是纯熟的。如果不是一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黑衣人阻挡了他们,不许他们靠近“枕荷居”,以至于贻误时机的话,便是“枕荷居”,也未必就不能保全。
虽然有人阻挡,隔得又不近,但火焰燃烧时,火场亮如白昼,眼尖的还是看到了那个纵然看不清面目也能隐隐感受到尊贵气势的陌生男子,脱下外袍,包裹住他们“醉花丛”最负盛名的花魁柳荷衣的那一幕。
不是没有眼珠子当场掉下来的。
他们的花魁;居然没有闪躲。
居然就任由那男子用过分亲昵的半拥半抱姿势,披了一件男子衣服给她。
名满京师的第一名妓,与她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姿、惊才绝艳的乐舞才华几乎齐名的,是被翰林学士、当朝最出名的风流才子路桂芳吟咏为“佳人如明月,可望不可攀”的难亲芳泽。
身在“醉花丛”的一众人等,平日里见得最多的,便是柳荷衣裙下的众多追逐者求而不得、铩羽而归时“中宵迎风露,清辉不相怜”的哀怨失落。曾几何时,竟也会见到他们引以为傲的传奇名妓,那样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怀里!
一定是眼花了,相隔那么远,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要不然,怎么会眨眨眼的工夫,一阵浓烟卷过,那男子连同他们的花魁,在人来人往的火场中,都象是平空消失一样,忽然不见了呢?
好狗还不挡道呢,那群该死的黑衣人,却连别人的视线都要挡,真是混蛋!
隔着“枕荷居”和“百音坊”的荷塘中,那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石径曲折于荷叶之间,将两座建筑联结成一个和谐的整体。突如其来的火灾发生时,那石径也可以随时地担负起消防通道的功能,非常方便安全。如果不是眼下这种火烧眉毛的关口,作为设计者,她还真想为自己小小地自豪一把。
不过那些黑衣人——白痴这会儿也该知道他们都是皇帝老爷带来的侍卫了也真是不简单,好象在她拉着他穿行“消防通道”时,那些人已经“先行发现”了这条离开火场的最安全道路。一路上竟只有那些黑衣人的影子,“醉花丛”的人,却是一个也不见。
强压下回望火场的欲望,脚下不敢稍作停留,绕过没有新曲排练、寂静无人的“百音坊”,火场渐远,光线渐暗,她一心呼唤着的围墙,出现得比往常都要慢上许多。
失火的夜里,应该不会再有守在“醉花丛”后墙外听不要钱的排练曲的闲人了吧?
看后门的许大福不知是跑去救火了还是被那些黑衣人制住了,到了门口了还不见踪影,一向善尽职守的老实疙瘩不是随便脱岗偷懒的滑头。
这倒更好,她只要殷勤些主动去开门是不是就可以不着痕迹放开抓了许久的手臂了?
还没有来得及放手,剧烈的撞击声中,一众黑衣人包括那冰山在内都全神警戒中,“醉花丛”那比寻常宅院足足厚上五分的后门轰然洞开,旋风般闪进来的人影,瞬间到了面前。
“皇二哥!”
险些吞了舌头的意外,让原本可能激昂高亢的声音沉淀下几分惊诧,纵然尚在仓皇之间,依然满满是令人痛恨的优雅尊贵。
并不曾见过几次的面孔,却有着绝对不算陌生的、刀削般俊伟的轮廓。
睿王爷慕广城。
筋疲力尽的感觉蓦地席卷而来,让她几乎失去了向后看的力气。
硕大的气死风灯带来不逊于火场的光明,清清晰晰地照着明王慕钧城那熟悉的面容上,绝绝对对陌生的激动神情。
不!
不要!
不要都赶在一起好不好!
无法抗拒的晕眩在久经压抑之后爆发,柳荷衣摇晃着身子迈向那明亮灯影下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影。
“姨娘”
苦药
“醉花丛”的每一次火灾都伴随有柳荷衣因为受惊而至缠绵病榻,多日不愈。皇朝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花魁的美丽与娇弱,让每一颗怜香惜玉的心都为之颤动,为之牵挂,虽说抱恙之时柳荷衣一概不见外客,但登门送礼致意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丝毫不因她不见外客就让“醉花丛”少了进帐。
即便是端平六年的新花魁君如梦来势汹汹,连真实面目都不曾展露,已然征服了当年的“重阳花会”,但若论及君、柳二人在风月场上的江湖地位,最铁杆的“拥柳派”代表人物之一、翰林才子路桂芳轻描淡写的评价,也足以说明一切:“如梦姑娘确是出众,称得上‘荷衣不出,谁与争锋’了。”
柳荷衣缺席,才成就了君如梦的花魁桂冠。这话中之意,“拥君派”中众多聪明伶俐之人,岂有不知?见他们仍有不服之色,路桂芳便紧接着又说了句:“这‘追梦’一曲,倒颇似荷衣之作。”
“拥君派”顿时哑口。
柳荷衣的乐舞风格独树一帜,惯看之人一见便知,那“追梦”歌舞之中,柳氏印记之分明,便是最铁杆的“拥君派”,也不能装做视而不见。用柳荷衣的曲子夺魁,谈何压过柳荷衣?
纵然这曲子不是柳荷衣所做,如此相似的风格,说得好听些叫模仿,直白点就叫抄袭,那便更是等而下之,无法与柳荷衣相提并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