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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的手一下子变得滚烫,显然是面具后的脸已经胀得通红,她一下子甩开了天狼的手,背过了脸,小声地说道:“你,你怎么这么登徒子呀。”
天狼哑然失笑,想起当年自己在京城时和钱广来一起看到这蓝道行在闹市中阉吊千斤的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他笑道:“原来是此公啊,我还以为他早就因为伤了人命,给斩首示众了呢。”
凤舞的好奇心又占了上风,转过了头,问道:“怎么,你也认识此人?”
天狼点了点头,又握住了凤舞的手,暗道:“当年我还是李沧行的时候,曾经来过京师,见到这蓝道行在闹市之中玩阉吊千斤的把戏,还与人作赌,后来施暗算伤了人命,被当时还在顺天府任职的谭纶拿下,想不到他现在居然进了宫。”
凤舞的手越发地烫了,暗暗地啐了一口:“好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做这等有伤风化之事。”
天狼收起了笑容,暗道:“我不这样看,此人应该是有备而来,当时就是故意要出人命,为的就是进宫,可能他也知道皇上喜好女色,而这种江湖术士,多精通房中之术,又会炼制各种红丸春药,所以就想借机入宫,你爹只怕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把他进献给皇帝的。”
凤舞突然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李沧行,你以前也是出身武当,难道也跟这个蓝道行一样,精于此道吗?”
天狼给她这样问得一下子说不出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愤然道:“我们武当派可是玄门正宗,跟这等妖道怎么可能是一回事,凤舞休要胡言!”
凤舞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好啦好啦,人家给你开个玩笑罢了,总之这回为了救杨大人,我可是把爹当年欠蓝道行的人情也给用了。现在杨大人基本上没有生命之虞,我也把看守他的任务交给了达克林,这才动身前来杭州的。”
天狼皱了皱眉头:“达克林?这家伙靠得住吗。我还是有点担心。”
凤舞正色道:“这点你可以放心,虽然达克林对我爹这两年一直重用你有点意见,但他当年毕竟受了我爹的收留之恩,倒向严嵩却也不至于。再说现在皇上已经下令不许再提审杨大人,如果杨大人死在诏狱中,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冲着这点,他也会保护好杨大人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回 义乌倭影(一)
天狼这下才算完全放了心,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好吧,等我办完在杭州的事情,回京之后一定要拜访一下这位杨大人。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凤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的留恋:“早去早回!我会为你祈祷的。”
三天之后,浙江中部的义乌县,天狼一身军装,扮作戚继光的副将,全副武装,站在义乌县城的城头,远远地看着城南方向连绵起伏的山脉。
义乌县虽然不大,但离着现在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秦朝时就属会稽郡,当时县名叫乌伤,相传秦朝时有个孝子,名叫颜乌,对父亲非常孝顺,父亲死后,由于所住的地方山石累累,缺乏泥土,于是他每天从十余里外的平原上负土筑坟,连天上的乌鸦都被他的孝心感动,帮着他衔土,结果嘴喙皆伤,从此这个地方就得名为乌伤县,以纪念这个孝子和这些通灵的乌鸦。
到了西汉末年,王莽篡位之后,此地又改名为乌孝县,三国时期划其南部的一块地方出去,称为永康县,到了隋唐时期,此地改名稠州,以其境内的稠山(德胜岩)而得名,最后到了唐高祖的武德年间,此地正式更名为义乌,而这个称呼也一直沿用至今。
戚继光看着远处的八保山,眉头紧锁,从那里吹来的山风把千万人的呐喊声也一并传了过来,听起来仿佛是千军万马在奔驰冲突。而喊杀声和惨叫声连这十里之外的县城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远方打斗的激烈。
戚继光转头对着站在一边的义乌县令华长民问道:“华县令,这次械斗持续多久了。还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吗?”
那华县令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白净面皮,中等身材,山羊胡子,一双眼眼不大,面相上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精明,一听到戚继光的话。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回戚将军,他们已经打了三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一点罢手的意思。前几天听说那永康盐商施文六又从永康和龙泉一带招了三千多人过来,和本县的百姓继续杠着呢。”
戚继光眉头紧锁,问道:“华县令可知这施文六是何来头,而这本县的义乌百姓。又是谁带头组织的?”
华长民早有准备。说道:“那施文六乃是永康一带乃至我们整个浙江的著名商人,以前靠了贩卖私盐发了家,听说还跑过几年海运,下过南洋,跟佛郎机人也打过交道,后来朝廷海禁之后,他便不再做海上生意,而是回永康当了丝绸商人。现在这全浙江一半的生丝收购都是由他来负责,在杭州城内也有六七家作坊。几千台织机呢,每年朝廷从咱们浙江省收购的丝绸,有三分之一都是这施家作坊里生产的呢。”
天狼冷冷地说道:“怪不得此人有这么多钱,能源源不断地从外乡雇人过来打架,只是此人既然做的是丝绸生意,又为何要在这穷乡僻壤的义乌县,跟这些乡民过不去呢。”
天狼这次出来,对外的公开身份是戚继光的副将刘复才,华长民听到后,诞着脸回道:“刘副将所言极是,其实下官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来我们义乌县内闹事,后来下官多方打听,才知道这施文六几个月前路过此处时,有个相师跟他说此地的八保山上有银矿,而施文六派了几个挖矿行家过来打探,果然挖到了一些银石,于是他便讨了布政使司的命令,从永康县招募了几千矿工,来这义乌挖矿了。”
“可是这义乌的百姓,世代也多是靠进山打猎砍柴,或者是挖矿为生,八保山一带住的是陈氏一族,其中的族长陈大成,以前当过兵,人也勇悍,在县里当过捕头,后来辞官回乡,成了族长。”
“一开始这陈大成带了二十几个乡民去找施文六交涉,要他网开一面,不要妨碍本地人砍柴打猎,可是施文六仗着自己在杭州有关系,不仅态度蛮横不让步,还把陈大成他们抓起来打了一顿,结果陈大成咽不下这口气,便纠集了附近十里八乡的几千村民,跟施文六的永康矿工们械斗至今。”
天狼听到这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原来如此,华县令,你是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明明是这施文六仗势欺人,横行不法,你为何不派县中的衙役将之拿下呢?”
华长民苦笑道:“戚将军,刘副将,下官真的是有心无力啊,我义乌县只有几十名衙役,哪挡得住这数千如狼似虎,孔武有力的壮汉子,再说了,那施文六的手眼通天,能从杭州的布政使司讨得命令,把整个山都圈起来挖矿,这后台不是一般二般地硬,下官也曾经向布政使郑大人,按察使何大人,乃至胡总督上过书,可是得到的回复却一直是静观其变,由他们自行解决啊。”
戚继光点了点头:“刘将军,总督确实下过这样的命令,只是现在闹得太不象话了,才让我们率军过来的。”
天狼心中雪亮,想必是胡宗宪不想明着得罪郑必昌和何茂才,这二人一定是收了施文六的巨额好处,才会给他们当后台,而且施文六控制着全省一半的生丝收购,三分之一的丝绸产量,得罪了他,朝廷每年在东南的赋税都要出大亏空,所以此人才有恃无恐,想要仗势欺人,可是没想到这义乌的百姓竟然如此剽悍,居然生生地把他雇来的几千外乡矿工打得开不了工,这只怕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
想到这里,天狼双眼一亮,问道:“华县令,双方打到现在,你就算无法抓人,可曾出面调停过?我听说这场械斗已经打了三个多月,双方的死者也有数千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管吗?”
华长民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条手绢擦汗。一边说道:“刘将军,下官多次把施文六和陈大成请到县衙来调停,可是双方的差距太大,根本无法谈拢,那施文六寸步不肯让,还是坚持要在这八保山开矿,还说他的外乡矿工给打死了两千多人。他还要出抚恤金,所以以后这银矿的税钱也不给县里,直接交到省里。”
“至于那个陈大成。则坚持要施文六和他的外乡人全部离开,并且赔偿义乌人死伤的钱,双方每次都是带了上百人来我这县衙,有两次差点就在这里打起来。最近这个月知道反正也谈不拢。索性来都不来了,看起来非要在这里斗个胜负高下才肯罢休。”
戚继光哈哈一笑:“戚某带兵十余年,也曾走过不少地方,看到如此善战倔强的百姓,倒也是第一次,华县令,现在双方知道我们大军已经开来的消息了吗?”
华长民的脸上挂着笑:“自从昨天接到大军已经开拔的消息后,下官连夜就派人晓谕双方。让他们有所收敛,朝廷已经派兵过来了。还要施文六和陈大成再次来县衙谈和呢,这回有了大军坐镇,肯定和以往不一样的。”
戚继光的眉毛一扬:“既然如此,为何这二人都不来呢,反而听起来现在还在打斗,这又是为何?”
华长民的脸上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他咽了一泡口水,说道:“这,这只怕是山民愚顽,不知将军天威啊。”
戚继光摆了摆手,说道:“华县令的说法,本将不敢苟同,那施文六跟布政使都说得上话,就是陈大成也是当过兵见过世面的,不可能不知道大军到此的严重性,依我看,他们是打红了眼,要么就是完全不把我们这支军队放在眼里。”
华长民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连连称是。
天狼突然问道:“华县令,你可知那个跟施文六说八保山有银矿的相士是什么人,此人现在何处?还有施文六后来找的那些挖出银子的矿工,现在还在吗?”
华长民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天狼和戚继光对视一眼,心意相通,戚继光对着华长民说道:“华县令,我军初来乍到,现在在城外扎营,还烦请你继续请陈大成和施文六来县衙和谈,本将先要观察一下他们械斗的情况,再作定夺。”
华长民笑道:“一切但凭将军吩咐,下官已经在县衙中备下了一桌薄席,专门为二位将军接风洗尘的,还请二位将军赏脸,大驾光临。”
戚继光摆了摆手,向着城下走去:“不用了,本将军务在身,等解决了此事,一定与华县令把酒言欢。”
一个时辰后,城外的军营中,一片忙碌的景象,绍兴军士们正一队队地把新从城外稠山中砍伐的树木,削成一根根的栅栏与木桩,再钉在随军的大车围成的方圆四五里的一片营地周围,而营地的内部,一顶顶的军帐正在立起,最中间的一间最大的营帐外,高高的旗杆上飘着一面“戚”字大旗,正是中军帅帐。
戚继光和天狼正在这帅帐中相对而坐,亲兵们都被打发到了帐外,戚继光一边解着身上的盔甲,一边说道:“天狼,看来这陈大成是被动反击,这起事件的源头和根子,还在那施文六的身上。你刚才问起那个说这里有银矿的道士,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天狼的盔甲已经脱下来了,里面是一身黑衣的劲装,他这时候正在解开自己的发髻,拿着一块黑布准备包头,嘴上却没有停下,回道:“不错,其实今天那华县令一说,我就觉得奇怪,如果这里真的有银矿,为什么这几百上千年,都没有本地人去挖呢,这其中必然有诈!”
戚继光心中一动:“你是说这个相士有问题?他是故意挑起这场争斗的?”
天狼点了点头:“当年我在剿灭白莲教时,就看到白莲教经常用这种手法,他们会打听到哪些贫苦人家跟本地的豪强恶霸有矛盾冲突,然后派人去激化矛盾。故意挑事,害得这些贫苦人家破人亡,最后他们再出面教训一下那些豪强恶霸。不法官吏,这样那些贫苦人家就会感恩戴德,加入白莲教,这种人往往都是死忠,就是让他们吃下炸药,把自己炼成毒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戚继光第一次听说白莲教这样的手段。也不免动容:“他们竟然有如此手段,只是那白莲教为何不直接去吸引那些豪强恶霸呢,拉拢一些普通百姓。又有什么用?”
天狼叹道:“这就是白莲教的过人之处了,那些豪强恶霸,都有自己的产业和势力,要让他们进白莲教当小兵。哪会愿意呢。而且这些人的关系人脉错综复杂,一不留神就会把他们传教之事给泄露,若是白莲教只贪眼前的利益,跟这些豪强恶霸搭上关系,帮着他们一起欺压百姓,那也会在底层人中失掉人心,没了人,这个邪教也无从发展了。”
戚继光叹道:“怪不得这白莲教在山西一带能折腾起如此大的声势。看来靠的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