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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气运行两个周天后。李沧行睁开了眼睛,只觉神清气爽。他突然发现天色已黑,竟然已到夜里,心下暗叫该死,自己只顾运功,竟然误了与师太相约之事,这黑灯瞎火的又不便起身更衣,只好叫了一声:“有人在吗?”
“李少侠运完功了呀,我怕你在里面淹死了呢。嘻嘻,要不要小妹再去给你换桶水,你晚上就在盆里睡觉如何?”柳如烟俏皮的声音传了进来。
“柳姑娘莫开玩笑了,可有灯烛先放进来?我更了衣后还要去见老师太和林掌门呢。”柳如烟端着烛台进了屋,放在外面的桌上后走了出去。
李沧行看了看自己的水桶,只见一桶清冽的水已经变得乌黑混浊,上面还漂着一层自己身上的污垢之物,意识到自己刚才功行全身,从毛孔里将毒素淤血逼出,加上身上的泥垢泡久了自然脱落,以至于此。
他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起身将身子擦拭了一遍,又将身上腿上瘀青肿胀之处抹上了紫菁玉蓉霜。此物触及肌肤,冰凉爽滑,入肤即化,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李沧行穿好裤子后,感觉后背及左肩伤处自己实在无法处理,只好趴在床上唤柳如烟入内帮忙上药。
柳如烟入内后,看那木桶不由捂起了鼻子:“哎呀,李少侠,你是我来这世上见过的最脏最臭的男人啦!你绝对应该加入丐帮,好象公冶帮主都不象你这样呢。”言罢出门,带回白天那两名中年仆妇,将木桶端出。
李沧行颇不好意思,只能装聋作哑,说了句有劳姑娘换药。柳如烟的纤纤素手抹了那紫菁玉蓉霜,在李沧行的后背处细细地涂抹了一圈,最后只剩下左肩的伤处。
她盯着那绷带正色道:“李少侠你可千万要忍着痛,我去唤几位师姐妹来。”
片刻之后,柳如烟进房中扶李沧行走到了院外,只见这里已经点起了火把,照得灯火通明,院中放着一张大铁床,床身由铁架子搭成,中间有不少空隙,十余名峨眉弟子有的持火把,有的持绳索,立于院中。
林瑶仙与一位年约七旬,宝相庄严的老尼也站在那里,地上还摆了几个金盆,一个药盂,一坛烧刀子烈酒。
一见到李沧行,女尼们皆合什行礼,而俗家弟子也都以平辈礼相见,只有那老尼一动不动,李沧行也连忙弯腰回礼。
那老尼开口道:“李少侠,你肩上的伤势有点麻烦,伤你的刀上有毒,而且刀势贯穿身体,直透后背,所幸未曾伤到肩胛骨与琵琶骨,换药时需要以棉条浸解毒之药,穿过体内清洗,期间剧痛非常人所能承受,需要几位弟子捆住你手脚后方可施行,你可做好准备?”
李沧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伤势竟然会这样,屈彩凤的短刀上居然涂了毒,脱口而出:“他奶奶的,好狠的贼婆娘。”
老尼脸色一沉,喝道:“小子,骂谁呢。”
李沧行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惹人误解,忙解释道:“神尼明鉴,晚辈骂的是屈彩凤那泼妇,万莫误会。”
老尼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好没教养,嘴里不干不净的,好了,不说这些,你可准备好了?”
李沧行一边肚子里不断地问候屈彩凤的祖宗十八代,一边说道:“还有劳神尼与各位师太。”
他躺在了铁床上,伸展开手脚,走出八名女尼站到他四肢边上,一人持绳索将其缚住,一人则死死地按着手脚。
第二百一十一回刮骨疗毒
老尼走近李沧行,解开了他肩上的绷带,李沧行只觉一阵腥气扑鼻而来,差点要呕吐出来,扭头一看,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左肩上一处长六寸,宽有三分的伤口,伤处皮肉外翻,完全成紫黑色,向外流着黑糊糊的脓水,还给包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一下拆了绷带,见了风,立时痛入骨骼,李沧行差点叫出声来!
老尼看了以后也皱了皱眉:“李少侠,我们每次上完药后会适量加入些麻沸散,以减轻你的疼痛,这是你缠着绷带时还不觉得疼痛的原因,但相应的,你的左臂也会失去知觉,所以这麻沸散的份量不能太多,免得对你日后左臂的功能造成影响。现在老尼要上药了,你可作好准备?”
李沧行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能点点头。
老尼吩咐柳如烟端了一个盆,放在铁床背面李沧行后背处,又让林瑶仙在一边端了一个金盆,里面盛了药水,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仔细一看,还浸着几根棉布条。
老尼突然出手如风,点了李沧行胸前七八处大穴,李沧行一下子便动弹不得,随后她又喝了一大口烈酒,“噗”地一口喷在李沧行左肩的伤处,李沧行虽然不能再行动,却是异常的清醒与敏感,烈酒喷到伤处,就如几百只小虫子在体内乱爬,钻心般的痛,实在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酷刑。
饶是李沧行铮铮铁汉,也痛得差点要叫出声来,视线模糊中。却看到了床边柳如烟清秀的脸,上面尽是泪痕,美丽的大眼睛就象泡在水里一样,眼神中尽是怜悯与悲伤,她的一只素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一只手,掌心尽是汗水。
李沧行到了嘴边的“哎哟”声又吞了回去,手却紧紧地抓住了柳如烟的柔荑。
精神恍惚间,一种从未有过的疼清楚地钻进李沧行的脑子里。让他快要晕死过去,一看自己的左肩,原来是老尼将一根浸了药水的棉条塞进了李沧行的伤口,又从背上另一端的伤口处,由林瑶仙将其引出,二人合力,细细地。轻轻地扯动着这布条,在来回清洗李沧行身体内部的伤口。
李沧行从小听说书里讲过关公刮骨疗毒的往事,想不到今天自己也给来了这么一回,这下痛得连呼吸都在打颤,只恨自己爹妈为啥要把自己生到这世上。
他发了狂地想要扭动自己的身躯与四肢,以减轻自己左肩的疼痛,却是手脚被死死地捆住压住。身体则被点了要穴动弹不得,只有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布满了脑门,涔涔地流下,连裤档处都快忍不住要尿了,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是忍不住快要叫出声来。
一边的柳如烟早已经哭得如泪人儿一样,颤抖着声音道:“李少侠,你若是实在痛不过了,就叫出声来,别这样硬撑着。让人实在看了难受。”
李沧行正想顺着这话叫出声来,老尼姑那冷冰冰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想叫就叫吧,反正你们武当的人一向受不得苦的,你就算现在离了武当,也是一样。”
听了老尼这话,李沧行突然心头无名火起,当即便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呻吟声又给咽了回去,直把钢牙咬碎也没吭一声。只听到自己的血或者毒脓一滴滴地落在铁床背后的那面金盆里的嘀哒声。
如此这般,老尼等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三根棉布条全部用完了,彻底清洗了一遍伤处。
李沧行已经觉得左臂不再是自己的。连叫疼的力气也没了,这回不是强忍着不叫,而是实在没力气叫了。
他宁愿自己今天没醒过来,人世间最痛最苦的刑罚也不过于此吧,他心里暗暗地在想。
只见老尼也是满头大汗,一边在他的伤处涂抹着一个药
盂里的药泥,一边说道:“好小子,果然是条硬骨头的铁汉,古有关圣人刮骨疗毒,你也不比他差到哪里啊!”李沧行再也支持不住,眼睛一黑,便又晕了过去。
等到李沧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又躺回了柳如烟的床上,左肩还是和那天刚要醒来时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
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入鼻,一转头却发现柳如烟正倚着床头柜在打盹,李沧行见她睡得正香,便打消了叫醒她的念头,稍一动身子,牵动了左肩,一股如那日疗伤时的钻心般疼痛一下子又袭来,疼得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柳如烟一下子被这声音惊醒,忙扶着他正面躺好,柔声道:“李少侠,怎么醒了也不叫我一声?你现在左肩的伤势是关键时刻,切不可乱动。师太那天看过你伤,说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以后不需要再象那次贯穿药棉,清洗内部伤口了,只要每日在伤处上药即可。”
李沧行听了这话心中大喜,他甚至一想到那天的那种痛苦都会牙疼,一听到再也不用象那样上刑了,心下委实松了一口气,说道:“柳姑娘,在下这次昏迷了几天?”
柳如烟眨了眨眼睛:“这次只晕了一天,你是前天夜里换的药。”
李沧行叹了口气:“奇怪,在下在武当时一向自觉体质不错,入江湖来也几次受过重创,没哪次象这次这样,能连晕个六七天,我这是怎么了?”
柳如烟想了想,说道:“听师祖说,贼婆娘刀上的毒非常厉害,是那种苗疆的蛊毒,可以随血液运行全身,深入脏腑,带你回峨眉时,已经是伤后的第三天了,幸亏司马大侠和展大侠一路轮流背你,不然再迟个半日,恐怕师祖也救不了你了。”
“至于你的晕迷,乃是解毒药入体后与那毒蛊交攻,导致你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你刚来这里时也清洗过一次伤口,那时你居然都没疼醒,其实最危险的时候就是那时候,要是不醒过来,就会这么去了。李大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柳如烟说到激动处,脱口而出李大哥三个字,似觉有些不妥,又迟疑着加了后一句。
“无妨,柳姑娘若不嫌弃在下,以后不妨兄妹相称。”李沧行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她。
柳如烟秀眉一扬:“嘻嘻,那以后就叫你李大哥啦。李大哥,你不知道你那天醒过来,我有多开心呢。只是我也不知道师祖到了晚上要直接那样换药,第一次换药也只是外敷罢了,那晚的换药才是最关键的一次,师祖说一定要趁你刚醒时,也是体力最好的时候换,不然时间拖得越久,你越危险。”
李沧行感激地说道:“嗯,神尼医术通神,峨嵋圣药果然不同凡响。柳姑娘的恩情在下也永生难忘。”
柳如烟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都说了兄妹相称啦,还叫柳姑娘,多见外呀。”
李沧行硬着头皮说道:“是,柳……师妹。”
柳如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今天的药已经换过了,明天开始还是老规矩,天天洗澡,自己涂外伤药,换药的事我来就行了,记住,天天洗澡哦。”
“你怎么总说这个,我有这么臭么?”李沧行有些不高兴了,在武当时小师妹虽然有时候也拿他开玩笑,但不会象这姑娘这样天天说这个。
“哎呀,生气了呀,嘻嘻,好难得。叫你洗澡不是嫌你臭,你前几天臭成那样了,我也没嫌弃过你。再说了你们男人哪象我们女儿家这么讲究,你若真是成天弄得香喷喷了,我反而不喜欢,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
第二百一十二回峨眉神尼〔一〕
柳如烟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说道:“你你你别胡思乱想啊,我可没那意思,我是说师祖交代了,你的伤口处这几天要开始愈合了,不能成天汗涔涔地,不然汗水浸了伤处容易化脓。你看你现在穿的衣服,也都是短袖的丝绸衣啦。”
李沧行一看身上,果然又换了一身衣服,问道:“前日里洗澡时换的那套衣服呢。”
柳如烟的脸上飞过一阵红云:“你还好意思提那个呀,你当时疼得逞英雄不叫,却是尿在裤裆里,臊也臊死啦。”
李沧行脑子“轰”地一声,他从七岁开始就没再尿过床:“柳师妹不会是消遣我吧,我真这么丢人了?”
柳如烟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痴痴地盯着李沧行道:“李大哥,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疼得小解失禁没什么丢人的,哪个人能做到象你这样一声都不吭,要换了如烟,光看那个都快要吓晕了,要疼在自己身上早不知道叫成啥样啦。”
“再说了,你是为了救我们才受这伤,这恩情我一辈子也报不完。”
李沧行看着她这样盯着自己,忙移开了眼睛,柳如烟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衣角,不再说话。
李沧行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柳师妹,以后我醒了,这更衣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我男女有别,终归不太方便,你一待嫁姑娘。服侍我这大男人,时间长了别人会说闲话的。”
“李大哥你放心,帮你换衣服的是帮里做杂役的大姐,都是成年妇人了,这点事理我们还是明白的。你好好休息吧,伤好了以后,师祖要见你。”柳如烟也听出了李沧行话中的意思,正色说完后。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到了晚上,李沧行洗过澡换过药后,穿上了一件特制的罩袍,在一名值守女尼的引导下,走到了后山一处丹房中,前日夜里那位老尼正坐在烟雾缥缈的香炉前,见李沧行进来。也只是微微地抬了抬眉毛,吩咐他坐在对面的一个蒲团上。
老尼说道:“李少侠,在你与老尼谈话前,可否答应老尼一件事?”
李沧行连忙回道:“师太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