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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受刑。俗话说“十指连心”,若将那十个指头,一节节剁碎,再撒上盐,应是怎样的痛苦啊?更何况他还当过百工苑的工匠,只可惜了一双巧手啊。
百工苑……叔父……
我猛然惊醒,推开守卫,扑到那人面前。
叔父!你莫非是百恭的叔父?!
那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别过头去,眼中满是鄙夷之色。我却认出了他,他正是百恭的叔父,那个曾经化腐朽为神奇的工匠,百工苑最灵巧的工匠。
若他在这里,那叫他叔父的人……莫非——!!!
百恭!你可是百恭?
我一边问,一边哆嗦着拨开另一个人的额发。
乱发下,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清秀却平凡的脸庞,凌厉而野性的眼神。
这人我没见过,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只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姬绍熙,你也来了啊。
我觉得那声音熟悉,想了半天,才瞪大眼睛,颤抖的指着他。
——永宁?!!!
不错,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永宁侯,天下第一美人。
淳在我背后得意地笑,如何,认不出来了吧?
除了那脸型,那眼神,其余五官完全不同。我虽然将“永宁”二字脱口而出,但自己也不敢相信。
淳“啪”的扔下什么,道,你所认识的永宁在这里!
掉在地上是一块面皮。
——绘着天下第一美人五官的面皮。
易•;容•;术——!!!
我难以置信,永宁,你当真是永宁?!
不错。
可你为什么……要易容成那样?!
姬绍熙,事到如今你还想装蒜可不行,若不是你和王早已商议妥当,又怎么会派我进宫刺杀你的父王,只可惜你父王老奸巨滑太过小心,才一直没有得手。现在事情败露了,你便想反悔,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吗?
你说什么?!
哼,我早知道你没有骨气,敢做不敢当。当年你和大王往来的书信,想必还保留在大王手里呢。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在一片混沌之余,突然灵光闪现,冒出一个念头,终于理清了头绪。
——这个人竟是要诬陷我!
是啊,他是胡族,必然憎恨大宣,憎恨皇家的血脉,现在他被抓住,必死无疑,所以最后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姬绍熙,你真是傻,当日钦慕于他超尘脱俗的外表,居然没有识穿这个人包藏的祸心!
我这辈子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罢罢罢,永宁既然负我,我便忍痛把这纠葛斩断。
那个当日与我把酒言欢的人,只当他从没有存在过。
我强自镇静地看他,你这是诬陷。我自小生长在宫廷,又怎么和你远在千里之外的王结识,密谋叛乱?你可准备了证据?
他笑,证据自然是有的,却不在我手里,在王弟那儿。
王弟?这又是谁?
再装模作样下去可就假了,谁不知道你和王弟关系亲密,同起同眠,到了这等地步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谅旁人也不会相信。
我身边何时凭空多出了这号人物?
看来你还不死心,反正这里在场的人都知道了,我也不怕再说一遍,王弟便是大王的弟弟,先王的次子,你唤他“百恭”的那位大人。
那个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百恭,何百恭。
……你骗人。
是你自欺欺人。
百恭不可能是赫连氏的儿子!
为什么?
他长得不象胡人!
你以为胡人长什么样?青面獠牙?半人半鬼?你看我可像?你的乳母独孤氏可像?我们的大王,化名“贺广”的那位可像?
他、他的年龄不对!贺连氏的次子是遗腹子,是赫连氏被剐之后才降生的,应该比我小,可是百恭反而比我还要大上一岁!
你怎么就知道他没有说谎?都怪你自己老也长不大,就算比你小上几个月,也看不出来。
不可能!百恭不可能是胡人!他待我很好!他从未害过我!
他自然不可能害你,还要对你很好,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与我们合作?一同商议大计?
你骗我!你不仅要诬陷我,还要诬陷百恭!我要找百恭!百恭——!!!
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他得意地笑着,按上我的肩头,道,既然四弟要见那胡人,我们便去会一会吧。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和百恭的再会会在这样的地方。
我和他之间,只隔了一道牢门,却恍若隔世。
我唤他的名字,那是一道咒语,每次念动,他都会带着微笑看我,明媚如春光。
然而这一次,咒语失灵了。他只抬头看我一眼,便别过头去,眼中的复杂,我看不懂。
我说,百恭,刚才有人诬陷你,你做梦也想不到的,那竟然是永宁侯。他说你是胡人,还是贺广的弟弟,这多可笑,我看你和贺广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他不出声。我的表情却僵硬了,在那刻我突然想起贺光的那双眼,过去一直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和百恭竟是如此的相似。
巧合,只是巧合罢了。
我告诉自己,强自说服自己,不要怀疑百恭,千万不要。
对于姬绍熙而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百恭,是唯一的,真实的存在。
他是他生活的动力,他是他力量的源泉。
若是怀疑了他,便是否定了自己,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颤抖着声音,继续说,他还诬陷我和胡人串通,妄图谋反,说你手里握着证据。
他不答话。
你不说话,可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事?我就知道他这是诬陷,故意无中生有,他不过是不甘心计划败露,临死也要拉上人垫背,百恭,我们是被冤枉的,你等着,我一定上告父王还你我清白!
他还是不说话。
百恭,你为什么不说话?赞成也好,反对也罢,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是因为他面对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隆的声音插进来,他说,你可知道就是他亲手把你通敌叛国的证据交出来的。
什么证据!
你和胡王的书信往来。
我没有写过!
但信的字迹却是你的,大内禁军也在守卫时看到过你们向宫外传递消息。
这是栽赃!我什么时候和宫外传递过消息?!
莫非你忘了那些点了朱漆和金泥的风筝?一般人都以为传递消息自然要隐秘,你却反其道行之,故意做得这么醒目,反而没人疑心,还真是大智大勇,叫为兄佩服得紧啊。若不是这胡人老实交待了,还把藏在骨架里的秘书也交出来,怕还查无实据。
我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开始崩裂,抓着牢门的手如此之紧,仿佛要抠出洞来。
百恭,你说话啊!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你叫他说什么好?这本就是事实,他只得默认。
百恭!你倒是说话啊!说这不是真的!说你是被冤枉的!!说你毫不知情!!!
他却依然不作声,也不看我。
我越是等待,越换来他异样的沉默。
不安迅速的堆积,如狂风暴雨,在顷刻间蚕食我的理智,我失掉了冷静,由质问上升为大声嘶吼,我用力拍打牢门,不顾上面的毛刺刺破皮肤,直到双手血迹斑斑。
百恭,你对我那样的好,难道这都是演戏?!
你说你是爱我的,难道这都是假的?!
我不相信,我不要相信!!!
百恭!!!求求你说一句话!!!即便只说一句!!!一句也好——!!!
说你不是胡人!!!
说你是被栽赃陷害!!!
说你从未想过利用我!!!
只要你说一句!即便只有一句!我都会相信你!
求求你!
求求你开口吧——!!!!!!!!!!!!!!!!
然而他最终都没有开口。
嘴里一片咸腥,不知是泪是血。
嘶吼也在不知何时转为哀号,胸中有东西要胀裂开似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我在黑色的漩涡中挣扎,被缠绕,被吞噬,无法呼吸。
伸出手,求救,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无处宣泄的痛苦,无以言表的痛苦。
仿佛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似的,眼睁睁看着过去的岁月一片片剥落,化成可笑的荒诞的虚幻,却无力阻止。
百恭说,如果不快乐不要再憋在心里了,做个风筝让它飞走吧。
百恭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
百恭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正如没有人会比我更加爱你。
你叫我的名字,绍熙,绍熙,叫得春光烂漫。
我叫你的名字,百恭,百恭,叫得笑逐颜开。
你如同我的天,我的地,你是我力量的源泉,我生活的意义。
你曾为我支撑起一片天地。
而现在,这片天,这片地,崩裂了。
崩裂了——
构筑在谎言基石上的世界,本就是如此脆弱不堪,一触即垮。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你有那么多地方言词闪烁,若我疑心未必不查!
但我没有,我相信你,相信你,我是如此的相信你!!!
可到头来,年龄,名字,身份……什么都是假的。
我对百恭说,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求你告诉我一句话。你……可曾真的爱过我?
回答我的,是良久的沉默。
我开始笑。
带着眼泪,混着血腥。
姬绍熙,这便是你的命,捧着一颗心出去,终究只换来这等结果。
可笑可笑真可笑,这世间竟是如此的可笑。
我大声的笑,尖锐地笑,鬼魅一般。
直到喉咙一甜,如同有什么东西生生掐断这笑声,我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姬绍熙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便是背叛。
最害怕的也是背叛。
然而一次又一次,他所信赖的人们重复着背叛的举动。
玥华背叛,我从此以后敬而远之;永宁背叛,虽叫我难过却也勉强放宽心,只当没有认识过这个曾经一同把酒言欢的人;然而,百恭……只有百恭……
是不能背叛我的!!!
他怎么能够背叛!!!
可他偏偏做了,且义无反顾。
百恭曾经说过,他的仇恨是深刻的烙印在血液中,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便开始的。
那是自他父亲赫连氏开始的仇恨,是父王种下了因,现在却要由我来承担这果。
几天内,我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每次询问,胸中都会彻骨的疼痛,眼中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就这样痛着哭着,再一遍遍的想着,痛到了极致,最后终于麻木。
哀莫大于心死。
我每日浑浑噩噩,半梦半醒。
躺在牢房里如同死尸般一动不动。
泪早已流干。
麻木的身躯如同朽木般腐烂。
姬绍熙的世界早已崩溃,生又有何可恋。
即便一息尚存,也不过是一介活死人罢了。
我只是在等待着,衷心的等待。
一个解脱。一个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又一次沉沉睡去之前,有人打开了牢门。
我用力维持着半睁的眼睛,视线却一片模糊。
他说,四弟,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我认出这是隆的声音。
他说,我已彻查清楚,你确实是被胡人栽赃陷害,那些秘书的字迹并非你亲笔所书,而是有人作假。我就觉得那些胡人奇怪,若你真是同谋,他们又怎会如此轻易的供出你来。现在看来,你果真是被冤枉的,胡人用心险恶,可见一斑。幸而今日上奏父王,父王已经赦你无罪,还你清白了。
他说,四弟,你受苦了,我这就送你回开阳宫,好好修养。
他语气纵使再温和,在我听来却不过一派惺惺作态。
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混混沌沌良久,终于不复颠簸,身下也扎人的由稻草换作柔软的丝被。
之后的几天,一切都很恍惚,好像有人不停的灌我汤药,有人轮番喂我补品,还有人试图在我身上扎针刺激穴位。他们要我复原,却不知道即便医好了这身体,心却是医不好的。
有些东西,碎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