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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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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伊卧在贾鞠的身边,像一个女人一样,在她的身后放着刚卸下来的铠甲,铠甲虽然已经被擦拭,但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污。

白天,苔伊是一名在战场上厮杀,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女将军,但这个女将军渴望着黑夜的来临,因为只有在黑夜,她才能看见自己那个心爱的男人。

贾鞠躺在皮椅之上,额头蒙着一块白布,白布内包裹着雪花的叶片,这样能使他好受一些,也会让他尽量清醒一些。每日,他都会坐在这,听着斥候报来的各路消息,但偏偏事与愿违,原本打算在半年之内统一天下的天启军,如今却陷入了困境。天启军的正前方,所面对的是蜀南的几十万大军,虽然这几十万大军一直占地蜀南迟迟未向外发兵,可蜀南王屯田养兵的计策,使得整个蜀南无比富饶。

在天启军的东面,正在恶战的便是纳昆焚皇的那支着名的虎贲骑,以一敌百的虎贲骑果然是名不虚传,焚皇清楚虎贲骑的特性,所以从来只会在平原上与天启军作战,一旦靠近山岭树丛,都会尽快的撤军,以免遭到伏击。

反字军已经快打到京城,而领头的竟然是自己曾经的弟子,不,也许不是他,他不会这么招摇,贾鞠闭上眼,开口问:“你觉得那个反字军中的白甫是……他吗?”

苔伊此刻脑子中谋臣的样子已经相当模糊,唯一能记清楚的便是多年前还是孩子的谋臣,或许她更喜欢那个时候的他,天真,单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永远把自己当做是他的依靠,可这个依靠利用了他,出卖了他,所以她不会再去想那个男人的样子。

苔伊摇头:“不。”

贾鞠笑道:“是不知道,还是不确定,又或者不是?”

苔伊依然回答了一个很简单的字:“不。”

贾鞠摸着苔伊的那只手:“谋臣,是我这一生收的最失败的一名徒弟。”

苔伊笑了笑:“还有一个。”

贾鞠说:“尤幽情根本就不算,她只是一个刺客,刺客算不上我的徒弟。”

苔伊说:“我也是刺客,不过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刺客。”

贾鞠说:“对呀,如果你这个刺客当初能在宫中一剑杀了他那该多好……”

苔伊却说:“如果当初我们离开了宫中,再也不回去那该多好。”

贾鞠明白苔伊心中的想法,一间瓦房,几亩地,几个孩子,还有一些家禽牲口,这就是她唯一的愿望,而不是如今天一样拿着兵器在战场上为了天下而厮杀。

天下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天下这么重要?

贾鞠从来不会给苔伊清楚地解释这个问题,但他不止一次提出过,他不会成为天下之主,如今他这样做,也不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登基成为皇帝,如果说到时候天下已定,非要选出一个皇帝来的话,他希望那个人是廖荒,而不是自己。

一个太聪明的皇帝,总会在登基之后杀更多的人,十倍,甚至是百倍,所有在他心中觉得有威胁的人,都会不留一个活口,他不能再杀人了,因为已经杀得够多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用自己的骨头都可以活活地将贾鞠给深埋在地狱之中,永远不能翻身,甚至无法睁眼。

每到晴朗的夜晚,贾鞠都会让士兵把营帐之上打开,抬头看着头上浩瀚的星空,看着那些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算着那位星星的宫位,下一步的走势,但他绝对会忽略属于自己的那一颗,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一颗到底在什么地方,也许这些星宿之中,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席地位。

营帐之外,呼喊声四起,贾鞠有了兴趣,努力使自己站起来,问帐外的士兵。

贾鞠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士兵答道:“回军师,是廖荒将军正与抓到的几名纳昆上将……玩乐。”

贾鞠眉头皱起:“玩乐?怎么个玩乐法?”

士兵埋下头答:“由军士们下注,轮番上去与俘虏厮杀……”

贾鞠叹了口气,由苔伊扶着慢慢向外面那堆火光最旺的地方走去,刚快走到,人群中就飞出来一个人,贾鞠一看,正是廖荒手下的大将千山。千山抬头看了贾鞠一眼,笑嘻嘻道:“军师”

千山说完后,也不施礼,纵身又跳入人群之中,和俘虏搏斗起来。俘虏手持一把板斧,不停的在空中挥舞,而千山却赤手空拳,一边绕着圈子,一边高喊:“这次你们下多少?”

周围的军士乱哄哄的叫着:“我下十两十招之内,你被他劈死哈哈哈”

还有人喊道:“千山将军,我身家全压你身上了,我下了一百两,赌他在五招内……”

那个俘虏全神贯注地看着千山,他知道,就算他今天不死在眼前的这个人面前,明天也会被押去修建北陆皇宫活活累死,作为一名武士,无法死在战场上,那也必须得有一个体面的死法——战死

俘虏大叫了一声,先是将手中的板斧扔向千山,然后一个鱼贯,双手呈拳,直冲向千山的胸口……

千山躲过那把板斧,自语道:“你真的是想杀死我……”

千山连连躲过俘虏的几招,又开始绕着圈子,周围的人开始喝倒彩:“千山你认输吧你不是他的对手十招之内,你必死在他手上”

千山笑了笑,突然停住脚步:“十招?一招吧……”

话音未落,千山已从火堆前消失,众人惊愕,四下都寻不见千山的踪迹,那个俘虏也和众人一样,四下看着,甚至还俯身看着其他人的脚下。

一个人影从火堆一旁冒出,俘虏余光扫见,反手就是一掌,但那个人影又突然消失,消失之后俘虏突然浑身一抖,全身僵直不敢再动,因为在他的喉咙处,放着一枚铜钱,而那枚铜钱的边缘被磨得锋利,拿着铜钱的不是别人,正是千山。

俘虏斜眼看着身旁的千山,心里只有两个字:好快。

要战胜力量强大的敌人,只能靠速度,而速度极快的敌人,却不能轻易地落在力量几倍于自己的敌人手中,因为一击必死。

千山却没有下杀手,而是放开了那名俘虏,拍手道:“你们输了,给钱吧……”

刚说完,那个俘虏的喉咙上便多了一柄利剑,利剑穿过咽喉,那俘虏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双手使劲地握住了锋利的剑身,目光投向利剑飞来的方向。

廖荒站在平台之上,单手拿着剑鞘,说:“愿赌服输,输的人只有死。”

千山皱着眉头看着廖荒,又看着还跪着并未倒地的俘虏,伸手握住他喉咙上利剑的剑柄,使劲一挥,俘虏的头颅飞进篝火之中,溅起一堆火星……

千山看着在篝火中不断燃烧着的头颅,一言不发,将剑插入地上,转身拨开人群离去。

众人看着千山离去的背影,不敢言语,在这大营之中,也只有千山能对廖荒不理不睬,因为今日所战的几名俘虏,全都是千山一人所擒。

廖荒看着千山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坐回了座位之上,完全没有理睬已经来到身边的贾鞠。

贾鞠看着千山离去,对廖荒说:“他很像你年轻的时候……”

廖荒狠狠道:“对,一样的愚蠢。”

贾鞠说:“但如果没有那个时候的愚蠢,就没有今天的你,任何人的转变都需要一个过程。”

廖荒嘲讽似地说:“仁慈和愚蠢不相等,我曾经是仁慈,而千山是愚蠢,终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贾鞠点头,在廖荒旁边坐下,看着篝火旁又出现一名军士拉出一个木笼中的俘虏厮杀起来。

贾鞠道:“这样的事情传到焚皇军中,只怕更会鸡起他们的斗志。”

廖荒摇头:“我们需要的是士气。”

贾鞠道:“这样鸡发出来的士气只会让军士骄傲自大,敌人一击便溃……”

廖荒笑道:“那又怎样,需要的就是这样,任何战事,先锋一溃,就无法挽回战败的局面。”

贾鞠看着廖荒:“但你的先锋是千山……”

廖荒没有言语,沉默了片刻后道:“反字军快攻下京城了,我们有什么打算?”

贾鞠说:“没有任何打算,京城是死地,占了京城没有玉玺,也当不了皇帝。”

廖荒伸手一指千山刚才插在地上的那柄利剑道:“当皇帝,靠的不是玉玺,而是兵器天下都是抢来的”

贾鞠摇头:“天下是别人送来的……”

廖荒看着贾鞠,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贾鞠起身,向自己的营帐内走去,留下一句话:“百姓将天下送到谁的手上,谁才会成为皇帝,一个没有百姓万民的人,怎么能称得上皇帝,在你王土之内,难道只需要一群畜生吗?”

第十四回

王土之内,如果只是一群畜生,那么这个天下迟早还是会移交至他人之手。

远宁杀了一个畜生,他用剑刺进了那个还在挨家挨户收税的税官小吏的胸膛之中。

杀一人,可得百人,甚至千人。

救百人,甚至千人,可得天下。

这是我告诉给他的话,现在武都城内什么都有,缺少的就是民心,万众聚一的民心,没有了这样一件宝贝,武都城是永远无法守住的,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替死,来换得武都城内上下所有军民的心。

那个每月俸禄极少的小吏竟然在这武都城中拥有一座大宅,还自封为东门太岁,凭借着在京城当了高官的舅舅。无数次他那宅邸的门前被人泼满了粪水,他又无数次抓到那个无辜的百姓捆绑在府邸门口鞭打暴晒,每一个说起他的百姓,眼中冒出的都是无法压制的怒火。

这种怒火如果不能扑灭,迟早会助反字军烧掉整个武都城……

远宁杀了他,就在他还在跟远宁称兄道弟之前,如今他的尸体就摆在尤幽情招工的东门之下。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远宁竟然一语不发,伸手就一剑刺了过去,他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还没有大声的报出自己舅舅的名字,便一命呜呼。

小吏身边的家仆,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后挪动了几下,大声喊着:“你竟然敢杀了……”

远宁一把抓起那名家仆,将其挂在木桩之上,用剑抵住他的咽喉。

那名家仆如今已不知什么才叫人说的话,只是嘶哑地大声叫喊,完全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周围所有的百姓此刻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胆大的百姓带头击掌欢呼了起来,然后捡起脚下的石头砸向了那名家仆。

这样的事情,在反字军来到后,是否会做?会他们反,便是因为天下间有这样的污吏,要保武都,便得提前做他们要做之事。

这就是民心。

远宁站在一边,任凭那些人用各种东西砸向那名家仆,又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将已死的小吏尸体倒挂起来,让武都城的百姓宣泄多年以来的愤怒。

我坐在家中的院落之中,听着外面的喧哗,知道几乎城中大部分的百姓都跑向了东门,我抬头看着还在屋顶的卦衣,喊道:“现在民众已齐,可以去沿街散布那条消息了。”

卦衣点点头,正要离开,我又叫住他。

我来到卦衣的身边,沉思了片刻,问:“武都城中,有影响力的人物是哪些?”

卦衣盯着我,半响摇头:“除了太守张世俊之外……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影响力指的是……”

我说:“例如乡绅,又或者什么法师,高僧之类的?”

卦衣道:“法师有一位,名曰邱枯,原先是一名算命先生,又称呼为本地最厉害的“下神”,后来因为祈雨之事,被当地百姓奉为神明,另外还有一个和尚,法号法智,是小庙甜水寺的住持,为人慈善,常接济周围百姓。“

我点头:“在武都城中轩部现有多少人?”

卦衣答道:“不足十人,其他人在大乱后都分散了下去,现在找回的只有十人不到。”

我笑道:“够了。”

卦衣道:“主公的意思是……?”

我说:“你乔装一下,带上几个人打扮成为京城高官的模样,去找那位叫邱枯的下神,而那位法智禅师,我亲自去,这谋臣来武都协助守城之事,还需要这两人的帮助,必定事半功倍。”

卦衣点头:“那太守张世俊?”

我说:“既然有鬼鹤祖师在这,远宁自然会说服那个叫张世俊的人,当然在张世俊那,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就是真正的谋臣。”

卦衣离开后,我坐在庭院内,等着正午时分的到来……

不管是战乱,还是天下太平之日,神明在百姓眼中,一定胜过当朝的高官,甚至是皇上。因为在百姓的眼中,神明都是公平的,即便这些个所谓的神明根本就不存在。天下为何物?百姓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的事情,生与死,存与亡。让一个身披金甲的将军站在城中高呼,谋臣到来协防武都。不如让那些百姓平日里都已经奉为神明的人,来散步这一消息,这样的人一句就能顶官员的百句。

还有一刻到正午时分,我戴着斗笠一个人走到了甜水寺的门口,在门口只有一位小和尚在提着水桶清扫着地面,那小和尚年龄不过十三四岁,单手却提着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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