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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榴弹落地爆炸,果然在二十米外,高慎行毫发无损。
不过这时候,日军已经迫近到了五百米内,几个火力支援小组终于把重机枪、掷弹筒给架了起来,九二式重机枪、掷弹筒统统对准了高慎行藏身的散兵坑,那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50mm口径的榴弹就跟下雨一般往下落。
高慎行的好时候终于到头了,他从一个散兵坑跳到另一个散兵坑,开始疲于奔命,偶尔才有机会停留下来抽冷子打一枪,足足一个加强小队的日本兵便纷纷直起腰加快脚步,向着十九大队的阵地潮水般冲了过来。
不用徐十九下令,还能喘气的老兵便纷纷爬了起来,有个被炸断了腿的老兵也在战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断腿处的血就跟流水似的嗒嗒往下趟,那老兵却跟没事人似的,只是端着三八大盖,冷冷地瞄准了对面汹涌而来的日本兵。
“弟兄们,子弹可是不多了,咱们也没有慎行那样的好枪法,所以,待会给老子放近了再打,谁也不许浪费子弹。”徐十九将镜面匣子的机头用力扳开,枪口对准了打头的那个日本兵,“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十六老兵轰然回应。
整个阵地遂即陷入了沉寂,只有五百米外小日本的轻重机枪仍在疯狂怒吼,还有小日本的步兵、迫击炮,也在连续不断地发炮。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日军进入了百米内。
徐十九稳稳地握着镜面匣子,丝毫没有开枪的意思。
日军纷纷再次加速,很快就进入了五十米内,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日本兵已经从腰间解下手雷,准备拿手雷往钢盔上磕了,就在这时候,徐十九终于扣下了扳机,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日军军曹应声倒地。
下一刻,十六老兵纷纷开火,日本兵倒下了一排。
不过剩下的日本兵并没有翻身卧倒,反而开始了最后的冲刺,小日本也不是瞎子,他们已经发现了,对面阵地上的**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只要冲上去,这伙**就全完了,胜利就属于他们了。
在损失了近半兵力后,剩下四十多号日本终于冲到了阵地前。
“弟兄们,上刺刀,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徐十九拿打完子弹的镜面匣子当暗器随手扔向对面的一个日本兵,然后翻手擎出刺刀跳出了战壕,最后剩下的十几个老兵也纷纷拔出刺刀卡进步枪座槽,然后端着刺刀跳出了战壕,
那个断了腿的老兵已经无力拼刺刀了,便将两颗手榴弹的旋盖旋开,然后用手指捻紧导火索将手榴弹压到了屁股底下,一个日本兵大叫着跳进战壕,端着刺刀往老兵胸口刺来,老兵微微一侧身,刺刀就戳在了他的右胸口。
日本兵狞笑着,正待拔出刺刀时,步枪却被老兵攥住了,日本兵大怒,双手握紧枪把开始用力转动着步枪,卡在步枪上的刺刀便跟着来回扭动,一下就将老兵的右肺叶搅了个稀巴烂,有殷红的血丝顺着老兵的嘴角溢出,老兵却是笑了,得意地笑了。
日本兵正感到莫名其妙时,突然发现那老兵的屁股底下有青烟冒出,青烟?手榴弹?日本兵大吃一惊,赶紧扔掉步枪就要翻身卧倒时已经晚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压在老兵屁股底下的两颗手榴弹就已经炸了,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将日本兵给吞没了。
徐十九反握着刺刀大步向前,这把刺刀已经不是他原来的那把了,原来那把刺刀被他当成暗器扎进一个日军曹长心口了,当时那个日军曹长正拿王八盒子试图偷袭他,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冲过来,却被徐十九轻松躲过,再反手一刀就刺开了那日本兵的脖子,那日本兵扔掉步兵,双手死死捂着金鱼嘴般绽开的脖子倒了下来。
“西内!”又一个日军军曹挺着军刀向徐十九刺来。
徐十九不退反进,日军军曹的军刀几乎是贴着徐十九的右肋滑过,徐十九手中的刺刀却一下刺穿了日军军曹的心脏,日军军曹并不高大的身躯顿时蜷缩起来,原本凶狠狰狞的目光也霎时变得呆滞异常,然后抽搐着倒了下来。
十几米外,一个日本兵吓坏了,虽然端着刺刀却没有勇气冲上来,反而把手伸向腰间解下了一颗手雷,再拿手雷往钢盔上使劲一磕便要往徐十九身上扔过来,徐十九眼角余光瞥见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刺刀甩了出去。
刺刀准确地刺入了日本兵胸口,已经磕开引信的手雷再没能扔出,几秒钟后,手雷便轰的炸了,将那个日本兵炸成了零碎。
毫无征兆地,徐十九猛然转身,钵大的铁拳已经高高扬起。
然而这记拳头终究没能落下来,靠近他身后的竟不是别人,而是高慎行,高慎行反握着他的那把中正剑,中正剑已经折断,冷森森的剑锋却已经紧紧地抵住了徐十九咽喉,仅毫厘之差,徐十九的脖子连同颈总动脉就要被高慎行割断了
“慎行?!”
“大队长?!”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转身,等他们转过身来,却发现整个阵地上除了他们两个已经再没有站着的活人了,无论**还是日军,全都已经躺下了,整个阵地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不远处一个竹筐正在熊熊燃烧,劈叭作响。
恶战之后的疲惫感潮水般袭来,两人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
高慎行喘息了片刻,又挣扎着爬起来,向着四周嘶声大吼:“有活着的没,还有能喘气的没有……”
没有人回应,只有烈焰在风中呼呼作响。
徐十九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别喊了,就剩我们俩了。”
话音未落,附近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声,徐十九、高慎行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战壕,却发现独眼龙正用双手在战壕里胡乱摸索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地念叼:“我的枪,我的枪,我的枪,我的枪……”
徐十九和高慎这时才注意到,独眼龙仅剩的那只右眼也废了。
高慎行过去捡起一把镜面匣子递到独眼龙手上,说道:“独队,枪在这呢。”
独眼龙在镜面匣子上摸了两摸,便一把拨开了,嚷道:“不是,不是这把,不是这把,不是这把……”说着独眼龙便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流了很多血,刚才全凭着一股信念支撑着,现在这股信念似乎也快撑不住了。
高慎行愣愣地握着镜面匣子,不知道独眼龙找的是哪把枪。
徐十九却猜出了一点儿端倪,当下跪倒在独眼龙跟前,双手在松软的战壕里胡乱摸索起来,片刻之后,徐十九便从泥土当中翻找出了一把小木枪,然后将那把木枪递到了独眼龙手里,明显已经处于弥留状态的独眼龙一把就抓住了小木枪。
“找到了,找到了,还好没丢,这是我给儿子的生日礼物。”独眼龙将小木枪死死地抱在怀里,一边喃喃低语着,“这是给我儿子的生日礼物,我得给他捎回去……”独眼龙的声音轻了下去,渐至不可闻,只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
第52章一起上路3
夕阳西下,再有半个小时就该天黑了。
徐十九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一颗烟了,就着战壕前仍在燃烧的大火点着了,塞嘴里美滋滋地抽起来,抽了几口才发现高慎行正抱着他心爱的中正式步枪坐在旁边发呆,便将剩下半截烟递过去,说道:“抽几口吧,最后一根了。”
这次高慎行终于没有再拒绝,从徐十九手中接过烟塞嘴里使劲吸了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徐十九便开始笑,也笑得眼泪直流。
眼看着就要上路,两个人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笑够了,徐十九躺在铺满尸体的战壕里,问高慎行道:“你的中正剑呢?”
“断了。”高慎行又吸了一口烟,这次没刚才那么用力,浓烟吸入肺里时也不那么辛辣难受了,学着会抽烟的老兵将残烟从鼻孔里喷出来,然后望着已经变得淡了许多的青烟幽幽地说道,“扔了。”
徐十九便收了笑容,有些落寞地道:“你早该扔了。”
高慎行连吸了几口,然后问徐十九:“你似乎对领袖成见很深?”
“不,我对蒋某人没什么成见。”徐十九摇了摇头,仰望着头顶夜空说道,“我只是对这个政府很失望,我不懂得什么理论,也分不清那些主义思想,我只知道,淞沪会战原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南京保卫战更不应该打成现在这个样
高慎行便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思考徐十九的话
“算了,不说这些了,只等小日本再次进攻,我们就该上路了,也就卸下肩上担负的责任和义务了。”徐十九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问高慎行,“就要上路了,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错过这关口,你就是想说也说不成了。
高慎行还是沉默,眸子里却不可遏止地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不说?那我来问你吧。”徐十九道,“你和那个姚念慈,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她呀……”高慎行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家跟她家是对门的,从小我们就一块玩,算是青梅竹马吧,后来她们家就搬走了,我也顺利地考上了黄埔军校,又从黄埔军校考进了陆军大学,有次去翠禧楼赴同学生日宴,不想就遇着她了。”
“她已经是翠禧楼头牌了?”徐十九道,“当时你什么感觉,惊喜还是伤感?”
“应该是惊喜多过伤感吧,后来我常去翠禧楼找她,她也经常会来陆大看我,我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到我陆大毕业就把她赎出来,然后再结婚,生儿育女……”说着高慎行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嘲弄之色,接着说道,“可我万万没想到……”
“然后那个什么汪公子就出现了?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来头不小的样子。”
“他叫汪文兴,行政院长汪精卫的侄子,这小子多灌了几两黄汤调戏念慈,被我揍了一顿又扔秦淮河里了,转天我就被陆大开除了,为了这女人,我连军衔都没保住,可是当我再次去翠禧楼找她时,却发现汪文兴居然就睡在她的床上
“大队长你也知道,翠禧楼是秦淮河最有名的风月场,她作为头牌交际花,如果不是自愿是没人能够强迫她的,可笑我还想着替她出头呢,还想着要维护她的清白呢,其实她早就已经,已经……”说到最后,高慎行已经哽咽不能成声
这个钢铁一般的硬汉子,终于还是在人前流露出了内心的柔软。
徐十九拍拍高慎行的肩膀,表示安慰,他完全可以理解高慎行当时的心情,只要是个男人就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背叛,这也难怪,后来姚念慈与高慎行数次见面,高慎行对她都是爱搭不理的,换成是他徐十九,也一样不会理睬这个女人。
不过徐十九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
高慎行刚才说的虽然简单,但他跟姚念慈必定有过一段热恋,一个是风华正茂的陆大军官,前途无量,一个是秦淮河的名媛,秀色无双,两人之间应该还是存在真爱的,否则高慎行不会伤得这么深,姚念慈也不会到现在还对高慎行念念不忘。
徐十九便问道:“如果现在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最想做什么?”
“如果我说最想把小日本的天皇给干了,你肯定不信。”高慎行说着自己也乐了,可是很快笑容又变淡了,叹息道,“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问,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为她做这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徐十九点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就这样。”
高慎行摇头道:“她也许是个美人,我却算不上英雄。
“不,你是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徐十九望着高慎行,非常认真地说道,“既便没人记得咱们的名字,既便没人传颂咱们的事迹,但是我坚信,后人会永远缅怀咱们,也会永远感ji咱们,感ji咱们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所做的一切。”
高慎行抱着枪,淡淡地笑了:“让你这么一说,死……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来吧,慎行,我的好兄弟,让我们一起上路!”徐十九用力拍了拍高慎行的肩膀,再转过头来时,日本兵再次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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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汉口,74军正在有条不絮地渡河。
由于首长军长俞济时的关系,74军刚刚编成奔赴淞沪战场时,可谓装备精良,甚至相比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也毫不逊色,全军21000余人,绝大部份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不过淞沪会战打完,老兵就所剩无几了。
到现在,全军总共还剩7000余人,其中58师4000余人,不过大多都是刚刚入伍的新兵,不少新兵在当兵之前甚至连枪都没摸过,至于装备什么的,就更必提了,各式火炮、重机枪扔了个干净,轻机枪、步枪也所剩无几。
最讽刺的是,当初俞济时从族叔俞飞鹏那里偷偷要来的那艘小火轮,在74军的渡江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经过将近四十个小时的抢渡,74军7000多残兵基本上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