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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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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几乎想都不想就迸出了这么一句安慰,而徐勋就不敢打这样的包票了。他斟酌了片刻,就轻声说道:“殿下,皇上还睡着,若知道您眼下这般伤心难过,一定连养病都不安稳。”

“嗯,你说的是父皇正病着,我好容易劝着母后去睡了,我一定会打起精神”

见朱厚照勉强做振奋精神状,徐勋心头稍稍一松,但旋即就听到御榻那边传来了一声呻吟。几乎是一瞬间,不管是朱厚照也好萧敬也罢,亦或是他和张永,几乎同时拔腿就赶了过去。果然,四人在御榻边上一站,就看见弘治皇帝已经悠悠醒转。

第二百五十四章大变(中)

“萧敬,你带着太子出去歇一歇。”

御榻旁的烛火映照在弘治皇帝的脸上,越发显得这位天子的脸色晦暗不明。说完此话的,见朱厚照一脸的不情愿,他立时沉下脸道:“都现在这时候了,你还不肯听朕的话?朕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你熬坏了,你让你母后怎么办?”

朱厚照原本想再辩驳几句,可面对弘治皇帝那愠怒的眼神,只得耷拉了脑袋应道:“父皇,你别生气,儿臣听你的话……您好好歇着,有什么事就让人来召唤儿臣就是。”

眼见朱厚照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西暖阁,旋即萧敬也跟了出去,徐勋正要说话,却不料弘治皇帝又伸手一指张永:“张永,去外头看着,哪怕皇后太子,没有朕的吩咐也不许让他们进来。至于其他的人,无论是以什么借口靠近此处,你都记下名字,回头发落”

徐勋怎么也没料到弘治皇帝竟是连张永都屏退了。当他按照皇帝的吩咐又上前两步,在床前踏板上单膝跪了下来,却发现这位天子竟然是撑着手坐直了一些。因四周没有别人伺候,他几乎是本能地拿了一个引枕垫在了弘治皇帝的腰下,随即才退开了半步。

“知道朕为什么这时候见你?”

见徐勋摇头,弘治皇帝哂然一笑,这才淡淡地说:“朕自登基以来,垂拱九宸统御八方,但除却朝会之外,鲜少见外臣,这么多年在文华殿见过的臣子,统共也是有数的。你年纪比太子稍长,论别的并没有什么极其出色的地方,但朕前后却见了你数次,便是因为太子和你亲近。除了你的胆大心细之外,有度量有谋略,为人尚属赤诚,这是朕期许的。至于这次你把自己陷进了监房里,本是朕的旨意,所以朕思来想去,便赐了你那表字。至于让你上书谢罪……朕原本是打算放你外任,可没想到……”

弘治皇帝看着头顶的帐子,想起之前见过三位阁臣之后竟是莫名昏睡了整整两个时辰,急得张皇后和朱厚照无比惊惶,他不禁觉得心中异常沉重。他本想用这么一场极小的风寒,把朱厚照推上朝廷去尝试一下主持政务力担天下是什么滋味,可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万一,他给妻儿留的预备实在是太少了,少到连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安害怕。

“皇上……”

尽管此时此刻,徐勋按照规矩该说一些铭感五内肝脑涂地之类的话,可是看着面前这位天子,他却只觉得喉头微微有些哽咽,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然而,下一刻,他却只觉得有一只手重重压在了他的肩头。

“但是,这都不是朕今晚上召见你的理由”弘治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了,竟是石破天惊地开口说道,“就算不放你外任,朕也本打算让你定定心心去训练你那两千府军前卫,但现在没那个功夫等他们编练成军。朕予你调兵的虎符令箭,你现在就去十二团营,调神机营神铳手五百,三千营骑兵五百,五军营刀牌手五百进京。随军千户一概留在十二团营不动,由百户统带兵员即可。然后,你把你那两千府军前卫也全都拉回来。加上徐延彻他们那几个系出名门的,哪怕是用家世压人,也要压住场面”

听到这样的命令,徐勋原本就沉甸甸的心不禁更加沉了下去——要知道,弘治皇帝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交代后事的意味。可皇帝从刚刚醒过来说话开始,条理就一直极其清楚,如今虽然形容憔悴人也消瘦,怎会真的到那样的地步?

但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立时领命,但旋即就抬头轻声问道:“皇上,可这些人带回来要如何安置?须知除了轮流上番的官军之外,这内城素来是御马监勇士营和四卫营统管,若寻常百姓瞧见十二团营这一千五百人进城,只怕是倏忽间就会谣言四起……”

“起不了谣言。”弘治皇帝打断了徐勋的话,继而就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所以从明日开始,便是太子监国,你可明白?”

见徐勋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弘治皇帝便微微笑道:“此前寿宁侯已经请其夫人通过皇后,禀奏了你们几个开解太子的事。能够想到做到这一点,朕自然是信得过你。御马监亲军不可轻动,苗逵是朕一手提拔到这个位子的,当然可信,可太子监国,用太子信得过的人,他必然能更添底气。但你此前不过是纸上谈兵,如今做这件事,要紧的是不能出纰漏,你可明白?”

此时此刻,徐勋终于明白了弘治皇帝爱护朱厚照的一片苦心。身为做儿子的,对于这种天子的父爱,他哪怕不能感同身受,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立时应道:“皇上放心,臣必定尽心竭力,绝不敢有丝毫荒怠”

“好”弘治皇帝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样东西,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徐勋,又嘱咐道,“这是朕让萧敬去兵部刘尚书那里要过来的,中旨朕会让萧敬写给你,但你需得记住,让你领军,是为了防患未然,而不是为了其他至于你的罪责,朕会传旨叶广,以查无实据结案”

“是,臣明白”

接下来弘治皇帝又是好一通其他嘱咐,事无巨细无所不包。尽管徐勋总觉得皇帝似乎谈不上病入膏肓,可这些话语太过不祥,因而他心里一直沉得很,到皇帝吩咐完他退出西暖阁,他才勉强消去了那种挥之不去的感觉。而下一刻,他就看见朱厚照越过张永气咻咻地走了过来,后头还有一个宫装丽人,瞅着三十出头,不施脂粉却异常匀净的脸上露出一丝掩不住的疲惫。只这会儿瞧见他,那疲惫之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雍容盛气。

“徐勋,父皇都对你说了什么?”

见朱厚照那急切的模样,徐勋忙轻咳一声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刚刚让臣出来时吩咐,若是您二位来了,立时请进去。”

听到这句话,朱厚照立时忘了追究父皇都对徐勋吩咐了些什么,二话不说就冲进了西暖阁。而张皇后就不像他这么急切了,尽管她几乎不见外臣,这会儿仍是仔仔细细打量了徐勋老半晌,这才颔首道:“厚照提过你多次了,心眼好,人又机敏多智,是个难得的人才。之前你被人诬陷,皇上不得不从众意把你下狱,如今既是出来了,今后当更加竭力报效才是。”

“是,臣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张皇后见徐勋深深行礼,这才示意女官打起门帘,自己急急忙忙地进了西暖阁。等到一应人等全都进了门去,徐勋才上前对张永使了个眼色,又对萧敬拱了拱手道:“萧公公,按着皇上的吩咐,您予了我手令,我和张公公眼下就出城去十二团营。只这会儿实在是太晚了,您可能派几个人送我们出去?”

此刻已经很不早,萧敬看了一眼旁边的铜壶滴漏,只一沉吟就点了点头:“也是,此刻不早了,无论是宫门也罢城门也罢,都不那么好进出。我让孙彬送你们,否则就算你们是奉了圣命,到十二团营也不是那么容易办事。他是司礼监写字,往那边办过几次公差,勉强算得上是上下人面熟。”

尽管张永在门外也曾经竖着耳朵仔细倾听,奈何弘治皇帝的声音很低,而天子因感染风寒,原本通风的竹帘子换成了厚实的棉帘子,他只能隐约听到几个词。一直等出了北安门,孙彬去那边招呼马车,他才抽空对张永解说了此去十二团营的目的。

“皇上对太子实在是……”

即便张永跟随朱厚照多年,得知这一番内情仍然是眼圈微微一红,良久,他才摇了摇头道:“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明白皇上的这番苦心,这才不辜负了这一番厚望。唉,闲话少说,咱们赶紧走。如今掌总的是英国公张懋,他年纪大了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十二团营,这会儿应该在家里,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避过他。为了稳妥起见,我送你们走一趟铁狮子胡同的英国公园。”

说话之间,孙彬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竟是他自己端坐在车夫的位子上。见徐勋微微一愣,他跳下来一把打开车门掀开车帘示意两人上车,又直截了当地说:“老祖宗吩咐过,事出非常,乱七八糟的人知道越少越好,所以安排下了这些。只委屈了徐世子你继续穿这一身,毕竟英国公园不比其他的地方,实在是不好进。”

徐勋当然知道孙彬是什么意思。英国公张懋乃是英国公张辅的幼子,前头兄长早就过世了,因而张辅战死土木堡之后,他九岁袭公爵,无论是在景泰天顺成化弘治这四朝,全都是备受荣宠,而且按着辈分也是勋贵中的头一位。这会儿他和张永先后上车,尽管一路上马车异常颠簸,车程亦是漫长得让人心焦,可他却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乍听得外头孙彬轻声说已经到了,徐勋不免拉开一丁点窗帘一看,见马车正停在一处角门外,隔着不远的三间五架金漆大门赫然紧闭,前头挂着四盏写有英国公府四字的灯笼。随着孙彬叩响了西角门,里头很快就传来了应声。

“这么晚了,谁啊”

“烦请去通报,咱家司礼监写字孙洪,奉命来见英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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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大变(下)

漆黑的官道上突然闪现出了几点影影绰绰的光晕,随之而来的便是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不多时,两个马上挂着琉璃小灯笼的骑手疾驰而过,嘴里还发出尖锐的呼哨声。两骑过后又是两骑,如是三四拨人之后,方才是一辆双马齐头并进的马车。尽管在夜色中只能看见那车厢极高,两边亦是宽广,可车头挂着的琉璃大宫灯在这黑暗的夜里大放光明,自然引人注目得很,若有盗匪,这简直是天然的靶子。

然而,纵使真有盗匪,眼看这前有探马,后有护卫的架势,也绝不敢轻易动手。因而这一行人一路出城而来,赫然是畅通无阻绝无留难。此时此刻,马蹄声、呼哨声、凌空挥击的马鞭破空声汇集在一起,带来了一种极其急促的感觉。

外头黑洞洞的,车厢中却是灯火通明。偌大的车厢中除却主位,两边还都安设有客位,还有一张小方桌子,再加上茶水果盘捧盒点心等等,一应俱全。而主位上的英国公张懋背后还有高高的柜子,两边都是一个个小抽屉,这会儿一个站着的小厮就正忙着从那一格格的抽屉中取出那些银勺竹签之类的小玩意,将削好的一盘苹果恭恭敬敬送到了徐勋面前。

张懋斜睨了徐勋一眼,见其心不在焉,便说道:“你这后生,不要心急我见过你爹,骑射都是有一手,可听他说你才认他不到一年,这些都没学到。要真的依你骑马走夜路,不撞得头破血流才怪。这一程路顶多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况且你也不可能连夜把人拉回去,就算半夜折腾,也得等到天亮才能进城。况且,我让人送那张公公去府军前卫的地方了,料想他那边动作也不会快多少就算连夜动员整军,你明日白天能把人拉回京就不错了。”

“确是英国公想得周全,是我一时情急,没想到这些。”

徐勋见张懋说得在理,忙欠身点了点头,只目光却再次一扫这车厢。之前他看过朱厚照所乘的寿宁侯张鹤龄座车,要论奢华犹有过之,可要说宽敞大气却犹有不足。果然,这一打量,他便注意到张懋所坐的锦褥等物都是半旧不新,看着仿佛是多年前的。

“这辆车是当年英庙赐给我的,最好的工匠最好的材料,哪怕是这些年修修补补,可仍然比如今那些新家伙强,比疾驰的奔马也慢不了多少,只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颠,不免让他们稍稍慢一些。人老不中用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张懋说到这里,就饶有兴致地看着徐勋说道,“尤其是你这样的年轻人,一来就把京城许多勋贵子弟都比下去了。”

“英国公过奖了,我也只是一时机缘好。”

徐勋这当口实在没什么心情和人扯皮,强笑着谦逊了一句,他就忍不住打起窗边的斑竹帘看了看。却只见前头那一个个光点宛然,可其他的就顶多影影绰绰看见周围的树丛,他只得放下了手。然而,还不等他遮掩似的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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