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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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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阳说着说着,冷不丁瞥见那边厢经过的人,微微一愣后就认出那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张彩。张彩之前被劾求去,在中下层官员之中风评极好,因而他立时对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大步走了过去,对揖行礼后就笑吟吟地问道:“西麓先生今日好闲情雅致,居然来一游闲园?”

“闲园?”张彩起初在宅邸之外见不曾垂挂门匾,此刻听到这名头,不禁目露异彩,“这名字一听便是闲云野鹤,倒是好地方”

“当然好地方,而且最可贵的是主人一边造这大园子,一边不禁人进出,门口设守卫却只为阻闲汉,自己深居内中一处独门小院,其余偌大的地方都白白给人游览赏玩,再加上附近有的是酒楼饭庄,正是起诗社会文等等的最好地方,也省得在家里局促,今天我就邀了徐昌谷何白坡几个在这里以之前的大战为名起社。对了,西麓公此来是……”

张彩见那边厢其他几个人也都过来行礼相见,知道这些人口口声声的榆台匈奴,说的却是之前激战的虞台岭和小王子诸部,当即拱了拱手笑道:“各位是诗社雅兴,我却是探秘寻奇的雅兴。今天不合听到了两句妙词,所以来探寻探寻作诗的人。”

“哦,什么好诗?”

张彩和这些人起码相差一辈,自然不会把袖子里那一方罗帕拿出来,只含笑吟了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见这七八个人一下子都眼睛大亮,他心中了然这两句并不是这些自诩才子的人所做,一时心中大定,索性对那小幺儿打了个眼色,悄悄撂下这几个人退走了。待一路到了最里边,他就只见好几拨巡行家将,一时面露异色。

“你家莫非是军中人士?”

“我家主人的祖上是军中宿将。”那小幺儿答了一句,见张彩面露讶色的同时,隐约还有几分探幽寻奇的喜色,便闭嘴不再多言了。一直把人带到最深处的一座竹林,他指着竹林中掩映的那一座小院说道:“这位老爷请等一等,且让我去禀报一声我家主人。”

眼见那小幺儿到了门前隔门大声禀报,须臾内中就有一位妈妈出来,张彩一面暗赞这内无五尺应门之僮的治家严谨,越发断定这家主人是一介女流,好奇的心思就更重了。因而上了前去,虽是那妈妈径直说出了那两句诗,他却仍不肯轻易还帕子,执意请教这诗的作者。这来来回回扯皮好一会儿,直到内中终于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接续了全诗,他才脱口而出赞了两句,就这么转身去了。

他这一走,李庆娘目送阿宝把张彩送出去了,这才舒了一口气,立刻反身进了院子。见刚刚吟诗的如意还在那张望着,她伸手在人面前一晃,见其这才收魂,她少不得拉了人回屋子,却是看也不看慧通,只含笑对居中坐着的徐良和沈悦施礼道:“看这张彩的性子,这几日一准会继续来探幽寻奇。”

“这就叫投其所好。”慧通见李庆娘不理会自己,不禁有些牙痒痒的,说了一句之后遭了一个大白眼,他也不以为忤,只笑眯眯地说,“他如今在士林之中名气很不小,这般进进出出,必然也有人会跟来,而且再碰上李梦阳他们几个爱诗成癖的,这就算名气打出去了……”

这话还没说完,沈悦就忍不住嗔道:“这诗是徐勋之前一路打马送回来的,就这么散布到外头去了,他回来之后指不定要怎么兴师问罪……舅舅,家里还有徐勋做的诗么?”

徐良见慧通和李庆娘也都盯着自己,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里忍不住把徐勋骂了一通。这臭小子果然是要逼的,平时人人都以为他没读过书,结果这写给女人的诗倒一写一个准

想到这里,他不禁无可奈何地说道:“这小子在家里从来没做过诗,要逼就只能去逼徐经捉刀代笔了。料想他这大名鼎鼎的才子,总比这小子胡诌的诗强些……”

一家子人正在绞尽脑汁商量着如何继续使计诱张彩上钩,众说纷纭一时也没个结果,外头突然就传来了阿宝的声音:“老爷,金六哥来了,说是少爷让人送回来的家书”

第三百一十一章志同道合

这刚到宣府,家书才送回来过一次,怎么突然之间又送了信回来?

屋子里几个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这李梦阳都已经知道了徐勋自请前往万全右卫城,而皇帝也已经准了,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须知这消息原本就是慧通为了造势,请示了谷大用之后,亲自对西厂的下属们布置下去的。现如今这信能送到兴安伯府,必然是先行查验过,可慧通人就在此处,那查验的地方就不问自知了。

想到这里,徐良便第一个站起身来大步出了门去。他这一走,慧通自然就不吭声了,而沈悦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揉着帕子满心不安。尽管宣府那边一直都太太平平,仿佛虏寇一击远遁,可那些来去如风的鞑子最是难以预料,谁知道他们会从哪个地方再窜出来?再说,徐勋本就是从来没上过阵的,这要是有什么万一……

她突然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都赶出了脑海。见慧通亦是在那攒眉苦思,她忍不住出口问道:“大和尚,徐勋是不是已经上路去万全右卫城了?”

“消息还没到,但算算日子,估摸着差不多。”

慧通随口应了一句,见门帘一动,竟是徐良回转了来,他立刻蹭的站起身上前,还没发问,就发现信是分着两封的,不禁打趣道:“看来还是老规矩,他还倒真的是又惦记着老子,又惦记着媳妇。”

徐良刚刚从金六口中只得知是三名军士一块上门送信,问不出别的,也就匆匆拿着信回来。此刻,他也没理会慧通这戏谑,笑着上前把一封信递给了面色微红的沈悦,旋即就坐下身来直接撕开了信封。然而,取出信函只看了没两眼,他就一下子面色大变,竟蹭地再次站起身来。不单单是他,沈悦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小子……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慧通被两人这一惊一乍一吓,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忙快步走到徐良身边探头去看那封信。李庆娘虽是起步慢些,可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两人都是眼力极好的,匆匆一扫就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全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徐勋竟然是跟着神英率了千余人出次边,径直往沙城去了

尽管那一瞬间忍不住骂了出来,但徐良还是第一个回过神来,胡乱把信往封套里一塞,旋即就强笑道:“神英这人我多少知道一些,领兵多年也打过不少硬仗,如今廉颇虽老宝刀却不老,有他领兵,应该总有几分把握。那臭小子做事总是谋定而后动,不至于把自己陷在险地的,咱们不用为他担心。”

沈悦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安心的话,咬着嘴唇许久才点了点头。等到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定下神来,她就开口说道:“他在外头冒险征战,咱们在家里总不能一事无成。张彩的事情若是能有进展,他回来之后也能有个惊喜。”

慧通见气氛僵硬,也跟着打哈哈道:“不错不错,这事情做成了,他回来之后咱们也能有个交代。我已经下死力打探过了,张彩最爱的是有夫的罗敷,这一茬容易得很……”

“若想要他真心实意,投其所好就不能用这种旁门左道。他不是说深通军略吗,徐勋现如今就在外头征战,能不能在这两点上头拉一拉?若是能有办法把他们拉到一条线上,这到时候便好办了。”

沈悦本能地厌恶用美人计,否则也不会宁可把徐勋写给自己的那两句诗拿去当诱饵,而不是听慧通的径直安排一个有夫之妇,让张彩落一个把柄在人手中,此刻见自己一番话说得慧通心有所动,她便又说道:

“从前我爹名下的一家首饰铺里,一个老匠人手艺绝伦,别家探知他只爱杯中之物,由是搜罗了好些极其稀罕的美酒投其所好,趁其一时贪杯做坏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挑唆着想要把人挖走,可老匠人最后反而翻了脸,宁可向我爹请罪赔钱,也不愿意走人。这真正有一技之长而为人又傲气的,宁可你明打着招牌招揽,也最讨厌别人用那些下作手段延揽人,尤其是读书人,让他心里搁下心结就不好了。”

慧通立时醒悟过来,当即一拍巴掌道:“不错美人计万一有拆穿的一日,到时候他只会觉得自己不受敬重,反而生了嫌隙。他既是有将略,又一度受人推举,不如设法让他上书议一议徐勋随神英出兵的事,无论他说好说坏,这就算是搭上关系了……等等,若是让他因此受些诘难曲折……”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笑着对徐良拱了拱手,又冲着沈悦嘿然一笑道:“沈姑娘这可是提醒了我这样,诗词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但还不妨继续引着张彩到这里来,吵架也好争辩也好,只要能在这里,就能继续把这地方打出人气来。最近李梦阳来得多,这里聚集的士子也多,毕竟,皇上才刚登基,谁都想有个名头日后科举容易”

徐良和沈悦收到徐勋的信时,刘瑾也同样收到了徐勋的信。那一封信里头除却一张给他的纸片,还有一封比给徐良和沈悦厚得多的信中信。小纸片他让旁边一个心腹小火者给他念了,上头言简意赅说了出兵沙城,里头的信中信却是鼓鼓囊囊,摸着厚厚一沓。按照刘瑾从前的习惯,那当然是拆字没商量,可刚刚看完了那张全是大白话的小纸片,他就有些犹豫了。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军情——而且徐勋胆子太大了,这样贸贸然出兵,无论胜败都会引起莫大的议论,他要拆开这里头给皇帝的密折,有些事情到时候就讲不清了。可他要是不转呈,徐勋近来和谷大用走得近,谷大用掌着西厂亦是可以随时面圣,那就反倒落在了别人后头。

想到这里,刘瑾随手把那一封信中信拢在了袖子里,径直往外走去。钟鼓司在皇城东北角,出了北门顺着道往西走,越过内府供用库就是司礼监。每当经过这里,见到那些出入不绝的大小太监亦或是杂役小火者,刘瑾就会每每生出一种殷羡来。这会儿路过那坐东朝西的大门,他依旧驻足片刻,扫了一眼内书堂前头那几棵郁郁葱葱的松树,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不是内书堂出来的就不能掌司礼监,他就不信这破规矩他打破不了

刘瑾一踏入承乾宫,就听到里头一片热闹,叫好声鼓劲声不绝于耳,其中声音最大的赫然是朱厚照。多了个心眼的他对上前引路的小内侍一问,这才得知朱厚照新挑了七八个身材壮健的小火者为答应,此时正在看人相扑。于是,他眼珠子一转,一招手把后头跟着的随从叫上来了一个,低声对其嘱咐了几句。等人一溜烟往外跑了,他才跟着那小内侍入内。

到了后头院子空地上,他就远远望见朱厚照一张藤椅坐在屋檐下,旁边的内侍有的打扇,有的张伞盖,而朱厚照自己则是一面拿着削好的蜜瓜往嘴里送,一面在那大声叫着使劲。当其中一个小火者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对手掀翻在地的时候,这位小皇帝更一下子跳了起来。

“好,赏”

听到两个字,那小火者立时眉飞色舞,一下子趴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头。这时候,瞅着空子的刘瑾方才步伐轻快地上了前去,笑吟吟地在朱厚照座前站定。他正待行礼,朱厚照就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免了免了,这又不是外头,那么多礼数干什么”

“皇上还是和从前一样,最爱这种军中搏戏。”

“那当然,比起那什么歌舞来,还是相扑和骑射来劲不是朕夸口,就他们这点本事,朕一个能打翻三个,要比骑射他们更加在一块也不是对手”朱厚照一下子眉飞色舞,旋即就唉声叹气地说道,“只可惜徐勋一走,朕这骑射就找不着对手了。”

“徐大人要是听见这话,知道皇上如此念着他,定然不知道怎么高兴”刘瑾见轻轻巧巧就把话题兜到了徐勋身上,便顺杆儿笑容满面地接上说道,“好教皇上得知,徐大人又有信送来了,所以奴婢这才紧赶着捎了过来。”

“又有信?快拿来朕看看”

朱厚照立时伸出手去,见刘瑾从袖子中摸出了东西,他不由分说劈手夺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当场撕开,一把掏出了那厚厚一沓信笺。然而,只看了第一张,他的眼睛大亮,竟是看也不看这已经开始的下一场相扑,径直转身急匆匆进了承乾宫正殿。刘瑾见一应人等都有些无所适从,撂下一句尔等继续,这就追了进去。

进了正殿明间发现没人,他便直接挑帘子进了东暖阁。果然,窗边的紫檀雕二龙戏珠纹样的矮圈椅上,朱厚照已经坐下了,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信笺,连他进来都没注意。对于小皇帝对徐勋的这般宠信,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妒忌,但旋即就笑眯眯上了去侍立在一旁,又微微低下身子凑过去看那上头的内容。

他没上过内书堂,旁人都以为他大字不识几个,然而,想当初他六岁就被太监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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