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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英心下不以为然,可当着徐勋的面,却有意卖个面子,当即笑道:“要真是这个钱宁干的,他这一回就真的是立下大功了……”
“神将军,趁敌大乱还请立刻攻击,另外再传令下去,若是有人自称是府军前卫千户钱宁的,让他们接应一下”
尽管徐勋打断了他,但这会儿神英心情大好,当然不会计较这些,立时再次下了军令。因此次乃是夜战,神英和徐勋便把府军前卫、果勇营和苗逵那御马监亲军全都散在了外围警戒,主攻的却是张俊麾下那些宣府前卫,以及吴大海那百多放回来的败军中精挑出来的三十余人。此前两人对这些人大肆宣扬过斩首之功加倍计算,再加上这会儿城中已乱,这三四百原本自忖是充作夜袭死士的军士自然信心大增,而且他们是骑兵不假,可下马步战远胜于马上骑射。倏忽间,沙城废城之内就传来了无数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
一整个夜里,尽管并不曾投入所有兵马,可因为沙城废城早就没了城门,前锋的兵马乃是分兵几处,按照一个个五人小队分头前进,靠口令识别敌我,进展慢却一直都有好消息。尤其当得知乱中被杀的阿古拉是郭尔罗斯部诺颜脱火赤的大管家,而巴特尔亦是此番真正带兵的人,徐勋和神英更是为之大喜。等到天亮时分,更多的兵马开始陆陆续续五个一组地进入废城,城中原本就已经七零八落的抵抗很快就镇压了下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沙城之中已经是换了主人。原本用绳子串着的宣府军民换成了前几日还趾高气扬的鞑子,这种天差地别让不少自忖再不见天日的百姓们大为失态。有人冲着在城中打扫战场的军士们砰砰砰直磕头,也有人对那些鞑子拳打脚踢泄愤,更有人大哭大笑。至于那些曾经被阿古拉和那些百夫长十夫长等等玷污过的妇人们,则是瑟缩地挤在一块,脸上看不见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多的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连夜的激战,城中那几顶供阿古拉以及百夫长十夫长之类居住的帐篷也早就被毁得不成了样子,再加上沙城之中尸横遍地,徐勋无意考验自己那点克制功夫,索性就只在外头临时扎了个营。一宿没睡的他席地而坐,颇有些困倦,然而,当他看见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钱宁大步进来的时候,仍是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卑职参见大人”
“好,好钱宁,这一次你当居奇功”
自正统十四年造赏功牌以来,兵部论功分奇功、头功、齐力,最初都指的是对战瓦剌建下的功勋,这当然是因为当时瓦剌也先乃是大明最大的敌人。如今虽说瓦剌式微,而达延汗巴图蒙克君临漠南蒙古,可论功的规矩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所谓奇功,指的是挺身突阵斩将夺旗,和钱宁此番功绩乃是正好相合。
钱宁见徐勋果然丝毫不追究他贸然离开万全右卫城的事,心中如释重负的同时亦是一阵狂喜,但却仍是单膝跪在那儿谦逊地低头说道:“都是大人简拔栽培,卑职不敢居功”
昨夜神英虽不曾身先士卒,可也听说了虏寇群龙无首的乱状。即便如此,大军仍然付出了七十六人阵亡,一百余人轻重伤的代价。由此可见,倘若不是钱宁事先发难一下子拿下了阿古拉和巴特尔这两个首要人物,这一趟就算能夜袭成功,损失也是非同小可。此刻神英端详着钱宁,他突然开口问道:“钱宁,之前大军掩过来的时候,这沙城周围的岗哨丝毫反应都没有,是你事先拔掉的?”
“回禀左参将,卑职数日前混进其中之后,就有意和他们交好,每日送些酒肉,这两日才开始往里头加了些蒙汗药。因为熟了,卑职料想他们就算清早醒来,也顶多觉得自己是喝醉了而已。”说到这里,钱宁顿了一顿,这才又说道,“卑职只是做好准备,不料大军真的神兵天降,这才侥幸行刺阿古拉和巴特尔,不想真的能够成功,全赖左参将和徐大人虎威。”
这家伙真是嘴上手上全都厉害
见神英听了这番话满脸熨帖,徐勋微微一笑,当即吩咐钱宁起来。把人叫到跟前又细细问了几句,得知此前这沙城中确实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余人,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
不多时,头上并眉毛全都光秃秃的吴大海就进了帐子来,他行了个军礼,继而就头也不抬地说道:“神将军,徐大人,城中军民已经清点完毕,昨夜厮杀之中死了二十三个人,伤了一百多个,所幸都是轻伤,囫囵完整的是九百二十一人。”
尽管百姓仍有伤亡,但此番又不是后世的解救人质行动,更何况解救人质也常常会有伤亡,如今的结果已经算是极其理想了。而吴大海这话音刚落,一时又有人报名求见,却是神英下头的心腹部将。他进来利索地行礼过后,却是说道:“二位大人,昨夜的战果都清点出来了。因是夜战,一时也没办法去清点首级去,只知道总共是杀敌一百五十余人,俘获鞑子总共是一百六十七个人,其中半数多都是受了伤的,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尽管不过是俘获了一百多个人,但神英还是立刻怦然心动,看了看徐勋缓步踱了过去,就着人肩膀旁边低声说道:“徐大人,咱们大明已经多年没有献俘了。”
徐勋哪里会听不出神英的这意思。然而,相比接下来那一盘大棋,如今这几十号人不过是小意思,可他也不想太不给神英面子,微微一沉吟便转头说道:“也好,不过接下来这九百多号百姓都要尽速发回次边之内,这一路可谈不上近。若要献俘,拣健壮的押回去就是了,伤者留之无益,最好就地格杀,如此于将士们也更有利。”
对于就地格杀这四个字,钱宁恍若没事人似的,吴大海面色纹丝不动,倒是神英和先头报事的那心腹部将微微露出了几分惊容。神英本待想徐勋小小年纪,总不免心切立功,这才有此番这一出夜袭。相比将士们的斩首功,献俘亦是大功一件,却不料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宁可献俘的人少一些,也要丢掉累赘外加给将士一点甜头。于是,他连连点头,却是主动说道:“既如此,便让府军前卫去办吧”
“多谢左参将体恤他们,不过昨夜果勇营也没多少机会上阵,不若让他们一道去办。”
见神英爽快答应了这分功之举,又笑说去那边看着些下头,免得好端端的事出**烦,徐勋就点了点头。等神英走后,他就对吴大海吩咐道:“看看那些之前被掳劫的百姓情况如何,再搜一搜鞑子还剩下多少干粮饮水,让他们尽快吃饱喝足了”
吴大海重复了一遍这话,正要退出去,突然瞥了钱宁一眼,旋即就低声说道:“大人,外头有一个老头儿说是钱千户请来的向导,还带着一个女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成全
这话还没说完,本待想人都走后,再向徐勋好好请罪解释的钱宁立时面色大变。他也顾不得这吴大海光头秃眉奇形怪状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慌忙撩起袍子要跪下:“大人,这事儿卑职原有下情禀告……”
“起来人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徐勋一口打断了钱宁的话,这才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大海道,“吴大海,继续说,那老头儿和女人是怎么回事?”
吴大海仿佛没看见钱宁那如同刀子一般要杀人的目光,只垂着头自顾自地说道:“回禀大人,那老头儿说,自己因为蒙语说得娴熟,所以被钱千户雇来充当向导,之前假托巴图之名,让钱千户扮成了哑巴孙子,这才混了进来。今次大军建功,他是想问问,自己身为民户,是不是也算是有功……”
听到吴大海没说女人的事,钱宁不禁松了一口大气,忙在那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老东西,从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违禁犯事的勾当,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来讨赏……”
“从前违禁那是从前,这次的大功非但抵得过,跑来讨赏也不过分。”徐勋早已从刀疤脸那里得知了钱宁之前威逼利诱这才说动了那老柴火充当向导,此时却也不点穿,径直对吴大海吩咐道,“你去告诉他,朝廷已经下了杀贼的赏格,他这功劳可比照纠集乡勇斩首五级的例子,若要给儿孙有个恩荫,至少一个所镇抚,此外,在之前钱宁许他的赏格之外,另外按照斩首五级计算,到时候会再赏他一百五十两银子。”
“是。”吴大海答应一声,脚下却又不挪步子,“还有那老头儿带的女人……”
钱宁怎么也没想到,吴大海竟是兜兜转转又说到那个女人头上,一时间又气又急。可还不等他再次想什么招数开口打断,就见徐勋朝他看了过来,那眼神中颇有警告。尽管心下大恨这吴大海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他生怕真的惹怒了徐勋,不得不忍气吞声。
“那女人说,之前不知道钱千户乃是潜入沙城的大明武官,所以慌乱之下错怪了好人,说是想要拜谢钱千户的恩德。她还说,她本是好人家的女儿,不甘被那阿古拉玷污,原本是撞上刀子寻死的,是钱千户那一刀有意砍偏了救了她一命,也保住了她的清白。只不过,她此番被虏寇掳走,她纵使能平安回乡,也无人会信她仍是清白之身,她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所以想请大人做主,给她一张尼庵的度牒。”
钱宁本以为那女人是来向徐勋告状,此刻听说是要拜谢自己,这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毕竟,那会儿他正心急,不但把人家的胳膊给卸脱臼了,接着打出去的那一拳也很不轻,根本忘了那毕竟是一个女人。然而,当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竟是脱口而出说道:“大人,之前那阿古拉并没有碰过她,这事儿我可以作证……”
徐勋一边听一边沉思,听钱宁其突然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不禁板起脸道:“作证?你能做什么证?如今的世人口口声声都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有这番顾虑也是自然,你一个大男人,难道陪着她回家去对她家里人解说?别人一句你是她什么人,就足以让你哑口无言”
见钱宁一下子给噎住了,徐勋又仔仔细细问过了昨晚的情形,便吩咐吴大海出去把老柴火和那个女人一块带进来。不消一会儿,他就只见一老一少进了帐子。
那老头虽说老得脸上皱纹都能打褶子了,可腰板笔直,精神亦是矍铄,只眼睛却总有些贼溜溜的,一对上他就慌忙跪了下去双手伏地口称大人。而那女子应当是才刚洗了脸梳过头,一头青丝松松地绾了个鬏儿,虽只是素面朝天,可眼眸顾盼流波,看惯了军营中的大老粗,此时乍一看去竟有几分惊艳。徐勋多瞅了几眼,发现一旁的钱宁已看呆了,他就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咳嗽声,钱宁方才反应过来,慌忙收回了那不住打量的目光,心里却有些后悔昨日黑夜不曾好好看清楚,竟没发现这是个大美人,如今错过,她又在徐勋面前一露脸,合该他死心。即便如此,见那女子盈盈下拜磕头,他心里仍然有些痒痒。
“之前钱宁都已经说了,你既是并未失节,又何必耻于回家,非得求什么度牒。佛门未必就一定是清静之地,有些腌臜甚至不比世俗少,再者万一那些尼姑亦容不下你,那时候又该如何?你昨晚既有刚烈寻死的勇气,今后也该好好活下去。看你年纪,可曾许配了人?”
“大人明鉴,民女何彩莲,先后两次许人,未婚夫都是急病而亡,在乡间原本就已经被人视作是不祥之人,如今若是再这样回去,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只怕族长要逼我自尽以示清白。”那女子说着又磕了个头,这才转身又冲着钱宁一连磕了三个头,“恩公大恩大德,民女没有他物可报,只能叩这几个头拜谢,愿恩公青云直上儿孙满堂”
钱宁原就是瞧着她姿色心动十分,此时再见她自诉隐情凄凄婉婉,接着又对自己磕头谢恩的模样,再想想家里那动不动就会甩脸子发脾气的黄脸婆娘,他终于忍不住了,立时上前一步把人扶了起来,旋即就转身对着徐勋单膝跪下,一时豁出去了:“大人,昨晚上卑职救了她之后,因为事急从权,曾经解了她的衫子给她裹伤。男女授受不亲,卑职虽不是有意,可终究是和礼法不合。大人能否做个大媒,卑职愿意到她家里下彩礼迎她过门,请大人成全”
徐勋从前从锦衣卫把钱宁要过来的时候,就曾经问过他家里的人口,知道他家里还有一妻一子。因而,此刻钱宁用迎而不是用娶,自然就是纳妾而非娶妻。哪怕大明制度是官宦人家四十岁以上无子方可纳妾,可官场上侍妾成群的比比皆是,相反一夫一妻的却是罕见得很……见那何彩莲听了钱宁的话乍然抬头,脸上先是怎么都掩不住的惊喜,旋即方才低头讷讷说什么配不上的谦词,他知道这女子心里必是千肯万肯的,想了想就叹了一口气。
“也罢,若是都平安回去了,你就去她家里下彩礼吧。做媒之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