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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他少不得将刚刚底下那一番变故娓娓道来。当他说到玉堂春诉一秤金的院子底下埋了十几具骸骨,而且还私设了铜管地听的时候,朱厚照和张彩的脸就同时黑了。
“无法无天,这简直是无法无天!”朱厚照没想到随便出来逛一逛都能遇到这种不平事,一拳头砸得车厢板壁砰砰直响,“天子脚下都是这样藏污纳垢,更何况别的地方?要真是查实如此,朕绝不姑息,非得把那该死的婆娘千刀万剐了不可!”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相较之下,张彩更关心的是那铜管地听之事。然而,他却没有贸贸然开口,直到了那文轩雅筑,朱厚照直接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他方才一把拉住徐勋的袖子问道:“平北伯,能想到在这种声色犬马之地设铜管地听的,恐怕只有厂卫,也只有他们有这样的胆子,会不会是锦衣卫和西厂?”
“没事,谷公公那时候就在我旁边,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应该不会是他。至于锦衣卫,虽说如今声势不如从前,但你想想厂卫之中,谁时间最长?锦衣卫的眼线是最多的,不会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信不信,倘若真的是厂卫做这种事,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不是东厂,就是内行厂,而且以内行厂可能最大!要知道,钱宁才刚纳了一秤金的女儿尚芬芬为妾。”
张彩见徐勋说完了就径直下了车,他立时不假思索地跟着下去,站稳之后却忍不住又低声说道:“倘若真的是钱宁,大人预备怎么办?”
“内行厂又不归我管,我能怎么办?”口中这么说着,但眼看刘二汉赔笑守在那边门口,徐勋这才哂然一笑道,“钱宁这个人聪明过头了,连这种事都想得出来!他要是能够因此醒悟过来也就罢了,要是还不能醒悟过来,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瑾如今的声势大,连带着刘二汉这个侄儿亦是面子不小,就这么一路坐车过来的功夫,偌大的文轩雅筑已经全都清空了。这儿和刚刚的群芳阁一样,都只是客来客往闲话喝酒的地方,讲的是一个雅字,因而在此主持的自然不是什么鸨母,而是一个中年文士。然而,平日里接待三教九流无往不利的他在朱厚照面前凑了好几句话,却愣是被人无视,在徐勋面前又三言两语吃了瘪,最后只得在刘二汉警告的眼神下讪讪退了下去。
朱厚照一进屋子,就认出了垂头而立的玉堂春。见其露在袖子外头的双手毫发无伤,他忍不住瞅了一眼刚刚在门前迎候的曹谦,似笑非笑地说:“曹谦,从前徐勋一直赞你,我还觉得他偏向你们曹家,未曾想你这应变和眼力准头都一样好。你就不曾想一脚踢了过去,万一把人家姑娘吃饭的手腕给踢折了怎么办?”
“卑职……卑职那会儿就怕她一时用力刺下去,情急之下也没注意那么多。”
见曹谦满脸讪讪的,徐勋便替他打圆场道:“千钧一发之际曹谦能有这样的应变,而且结果很不错,这就已经够了。若是换成了别人,兴许还没动作,玉堂春便要香消玉殒。”
玉堂春虽不知道朱厚照究竟是什么身份,可见他和徐勋说话随便,咬了咬牙便索性跪了下去:“贱妾原本就已经决定舍了这条性命,如今能侥幸偷生,已是万千之幸,还请公子不要怪罪这位曹公子!”
“不怪罪不怪罪,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朱厚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玉堂春,突然笑了起来,“我记得,当初钱宁在沙城救了那个何彩莲,随后建下大功又抱得美人归,倒是一段佳话,没想到今天又有这么一双英雄美人!”
玉堂春虽今夜才是初次见客,但察言观色等等却是一秤金从小就教她的。此时此刻听明白了朱厚照言下之意,她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偷瞥了曹谦一眼。尽管这男子面上还留着冻伤的疤痕,但此前救自己时那一击的果断,一路护送自己过来时的细心,再加上确实是一个英武昂藏的男儿,的确是无数女子最倾心的那种人。可是,只听那位平北伯谈及此人时的赞赏,还有他刚刚自称卑职就知道,必然有官职在身,自己怎么配得上?
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可那样的高攀,有几个好下场?
想到这里,她立时重重磕了个头道:“托天之幸,贱妾能够把这么一桩案子大白于天下,不敢再有其他奢求。贱妾当年沦落风尘之时,父母早亡年纪还小,可还记得家乡在苏州!离乡多年,也不知道父母的坟茔今朝如何,情愿归故里相守父母坟前,还望公子成全!”
当初钱宁和何彩莲相逢的经过,徐勋曾经听钱宁说过。何彩莲遭遇悲惨被鞑子掳走,却掩藏面目藏着利刃,不能说不刚烈,最终虽宁为英雄妾,可也无可厚非。今日这一幕虽有些差别,可真正说起来,却也是情不同理同。因而,听玉堂春叩头陈情说想要回故乡,他不禁微微有些动容,瞥见曹谦满脸的如释重负,他不觉微微一笑。
也是,那一次是烈火遇着干柴,这一次却只是小皇帝剃头挑子一头热……不,更确切的说,完全是小皇帝多管闲事了,人家一双男女全都没有这意思!是个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这可是小说戏文里头的剧情!
想到这里,他见朱厚照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便干咳一声打圆场道:“这还不简单,等到这案子结了,回头我命人护送你回乡就是了。玉堂春,今日在那大庭广众之下听你一首《十面埋伏》,却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如今既然没有外人,你就拿出你最拿手的本事弹奏一曲,以做谢礼吧!”
最爱看英雄美人的朱厚照没想到这一回的英雄美人竟然没戏,但也只是小小郁闷片刻,随即就大大咧咧地点点头道:“正是正是,你的琵琶弹得好,但一曲却未免不过瘾,再弹一两首来听听。只要你弹得好,别说回乡,我让徐勋派人给你重修你父母的坟茔!”
“多谢公子!”
玉堂春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去取了自己的琵琶后,她强耐心头激荡重新调了音,戴好指套坐下之后,沉吟片刻便弹拨了起来。这却和此前十面埋伏不同,最初清脆明亮,紧跟着舒缓之音渐急,一曲之中时而舒缓时而急促,听在耳中虽不如十面埋伏那般让人仿佛时时刻刻吊着心思,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终了,张彩便率先抚掌赞叹道:“好一首夕阳箫鼓,武曲弹得好,文武曲弹得更好,就凭你这琵琶,本司胡同便无人能盖得过!”若按照他平日里的习性,此时顺口就应该是一声可惜了,但这会儿却好容易硬生生刹住了,这才又含笑问道,“玉堂春应该是你的花名,你既是从今往后不在风尘了,还是复本名的好。”
张彩不提醒这一条,朱厚照还一时没想到这个,此时立时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本身姓氏是什么?”
玉堂春抱着琵琶欠身答道:“回禀公子,贱妾原姓周,被卖到北京之后,一秤金改名苏三,花名玉堂春。今日诸位大恩大德,贱妾今生今世铭记在心,来世必结草衔环相报!”
尽管知道世间管不尽的不平事,但能救下这样一个女子,徐勋自然也觉得今日这一趟没白来。只不过,情知天色不早,他少不得催促朱厚照回宫,可朱厚照却意犹未尽地说道:“这玉堂春先安置到你府里,唐寅不正是苏州人?眼下还早,咱们先去一趟灵济胡同西厂,看看谷大用那案子审得怎么样了!”
小皇帝向来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徐勋劝了两句无果,也只得点齐了护卫,却嘱咐曹谦把玉堂春送回去,顺带请张彩一道回府,对还在家里的徐良解释清楚明白。然而,才一出去,他却发现刘二汉仍然没走,非但如此,脸色竟比之前更显惶然。一见着他跟着朱厚照出来,竟是三两步迎上前来,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深深弯下了腰去。
“朱……朱公子,刚刚我家叔父让人捎信过来,说是请少留片刻,他立刻就来!”
“刘瑾?”朱厚照顿时讶然挑了挑眉,“他来做什么?”
亦步亦趋跟在曹谦身后的玉堂春听前头那位朱公子先前直呼谷大用名讳,这会儿更是竟直呼刘瑾名讳,原本心中那隐隐约约的怀疑顿时变成了确信。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镇定了下来,随即才双掌合十喃喃自语道:“多谢佛祖听了信女的祷告,只希望能让恶人授首,信女平安归家!”
尽管有些纳闷,可朱厚照对刘瑾的情分不一般,想了想就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这儿等着你叔父,对他说我们上灵济胡同去了,让他去那儿!”
刘二汉有心再争取一下,可他哪里能说动朱厚照,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行人分头上车,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呼啸而去。在文轩雅筑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方才看到一行人飞快地赶来。迎上前去的他瞧见头前第一个骑马的人竟是刘瑾,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
他从来都瞧着刘瑾进出不是车就是轿,什么时候骑过马?
“人呢?”
“回禀叔父,皇上说去西厂了。”
一听这话,刘瑾顿时面色铁青,竟是指着刘二汉的鼻子骂道:“都已经让你设法留一留皇上,你居然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不是你闯出来的祸事,事情怎会到这个地步!”
刘二汉不想刘瑾竟会突然大光其火,一时间竟是懵了。好一会儿,他才委屈地辩解道:“叔父,这真的不管我的事。只是那玉堂春和一秤金母女翻脸,出首告了一秤金……”
“你给咱家闭嘴,要不是你色迷心窍想把那玉堂春弄过来,那玉堂春不知道你是咱家的侄儿,怎会有如今的麻烦?”刘瑾口中骂着,心里庆幸在几个侄儿身边都安插了亲信人,人跑回来报信及时,否则再晚就来不及了。想到这里,他便没好气地指着刘二汉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回家里去,这几天你要是再敢在外头晃悠,咱家打断了你的腿!”
刘二汉被骂得狗血淋头,虽耷拉着脑袋,但眼睛滴溜溜地注意刘瑾带来的人,却发现钱宁赫然跟在刘瑾身后,脸色阴沉得可怕。眼见得刘瑾骂过他之后就带着众人慌忙掉头往灵济胡同方向去了,他僵立在那儿好一阵,心里渐渐有了些计较。
这要是单单为了玉堂春告一秤金谋害人命,刘瑾怎么会这么紧张,分明是因为那什么铜管地听的事。可他那叔父什么身份,当然不可能自己去做这种勾当,那十有八九就是钱宁出面,须知那一秤金前头养出来的摇钱树小楼明月,可是钱宁之妾!
他娘的,闹来闹去,他竟是好处没拿到却惹来一身骚,而且还白白挨了这么一顿骂!
“钱宁,你等着,咱们势不两立!”
尽管徐勋和朱厚照先行一步,但毕竟刘瑾钱宁是一路打马飞奔,钱宁又引着刘瑾抄近道,因而最终两拨人竟是堪堪在西厂门口相遇了。刘瑾滚鞍下马快步冲到了马车边上,亲自去伸手开了车门,又扶了朱厚照下来,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皇上走得还真快,奴婢这一路紧赶慢赶,竟是硬生生到这里才赶上……”
朱厚照一跳下马车就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会凑热闹,这大晚上的居然特意跑到这儿来。西厂这院子可不大,没人供你们的夜宵!”
迎出来的谷大用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刘瑾和钱宁,这才笑道:“皇上这话说的,西厂虽说巴掌大的地方,但既然大伙来了,奴婢怎能不好好招待招待?”
徐勋见钱宁极其不自然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哪里不知道自己先头是猜中了。他当下便走到谷大用跟前,直截了当地问道:“谷公公既是先把人带了回来,现如今可审出了什么?”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这个西厂厂公岂不是白当了?”谷大用冲着钟辉努了努嘴,见其拿着一张供词上来,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轻轻用手指头弹了弹这张薄薄的纸片道,“一秤金那院子里我带着她去了一次,眼看着那些人已经挖了下去,等回西厂之后不多久,我就哄她说已经挖到了第一具骸骨,她立时开始百般求饶,一开口就要送我五千两银子,希望我能放过她。眼看着我亮出了刑具来,她这才张了口,最初还一口咬定那些人都是病死的,可上了拶指之后立时就什么都招了。至于铜管地听么……”
谷大用有意拖了个长音,见刘瑾虽是极力保持镇定,但依旧能看出几分不自然来,他正笑呵呵地要说话,就只听钱宁突然开口说道:“回禀皇上,微臣家中的一个侍妾,正是这一秤金从前捧出来的头牌,入了我门中之后,也和她来往过几次。若是如今要查证这一秤金的罪行劣迹,不如把她也叫来问问。”
“嗯?”
朱厚照闻言一愣,正要开腔,谷大用却突然嘿然笑道:“我还想这一秤金怎会拿钱贿赂我不成,就把钱大人的名字说了出来,说是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钱大人。我想我怎么不知道这么一档子事,却原来不过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