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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袭用多了,也就不是奇袭了。”徐勋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说道,“况且,虏寇逾万,区区一千余人实在是不足为凭,所以庆王大可不必担心我以卵击石。我已经从宁夏前卫和左右中屯卫当中抽调了一千余人,再加上我麾下的二百余人,足够做一些事情了。”
“那若有损伤……”
“殿下乃是亲藩之尊,我怎敢借了不还?事成之后,所有缺额一一补上。”说到这里,徐勋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包括从前的缺额。”
即便庆府中护卫是王府护卫,但吃空额乃是天下军队的通病了,自然难以避免。而作为庆王来说,也不可能堵住下属的这一财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头的实力一天天萎缩。所以,徐勋竟然能说为其补齐所有缺额,他实在不能不为之心动。
那可是足足七八百人!
“另外,若是庆王殿下肯出人,事后还有另一桩好处……”
见杨一清身子前倾,对自己低声耳语了几句,朱台浤一听清楚,立时两眼圆瞪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征询似的看着徐勋,见其也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这一番话犹如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让他完全下了决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好,本藩就把人借给你们!”
“殿下不会后悔的!”
终于说动了朱台浤,徐勋自然长舒了一口气。尽管镇守固原的曹雄是自己人,而姜汉那里,若他要调大军,也未必会真的拒绝了,可他不得不考虑虏寇兵锋莅临宁夏前线时,上上下下遭遇的压力,再说固原的陕西镇也同样需要兵力守卫。所以,朱台浤那训练还算精良的庆府中护卫,自然便是最好的标的。
更何况,之前曹谧禀报说安化王多有交接宁夏镇中下级军官以及庆王中护卫的某些军官,他不得不未雨绸缪预作防范。这一釜底抽薪,总比事后捶胸顿足的强。
朱台浤却也是雷厉风行的人,既然答应了,这天傍晚,他便召集了陆海等一众军官,言说平北伯徐勋有紧急军务召见他们,把人打发去了关帝庙。等到人一走,他便一屁股坐了下来,随即有些焦虑地摩挲了一下三十出头便开始掉头发的脑袋。
身在宁夏,这护卫的缺额方才显得重要,可要是杨一清和徐勋能够说到做到。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如今去开国已久,各地都已经封满了宗室亲王,他就是再改封,也不可能和初代宁王那样就藩江西那等富庶之地。更何况手头握着护卫,总也是让人心安的事。和补齐缺额比起来,倒是杨一清所说的那一桩,着实是让人难以抵挡的诱惑!
因为宁夏镇乃是军管,即便虏寇的动向还没完全传开来,总兵姜汉便下令全城戒严,这会儿能够走在大街上的人,多半都是一身戎装的军官。因而此时夜幕初下。庆王中护卫的这些军官走在路上,却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可对于某些一直盯着庆王府的眼线来说,却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消息。只这些已经多半过了知天命时节的军官们却意识不到这些。当到了关帝庙前下马时,为首的陆海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平北伯徐勋……这样一个和他们没有交集的少年权贵,召见他们做什么?
“卑职奉庆王殿下命,请见平北伯。”
见陆海拱拱手说出了这句话,守候在门口的曹谦立时快步上前。打量了他一眼便躬身行礼道:“陆指挥,大人正在里头等候!”
引人进去的曹谦一路注意几人的步伐,见虽是多半都强健有力,但也有两个心不在焉。联想到曹谧这些天扎在宁夏打听出来的消息,他不免暗暗留神。及至到了徐勋如今辟作起居见人的那一处偏殿。他便停下了步子说:“请诸位进去。”
六十出头的陆海整了整衣冠率先入内。由于此时外头点着一支支松脂火把,反而点着烛火的屋子里头更昏暗些。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楚了那个正伏案看着什么东西的年轻人。从这个角度看去,他最初震惊的是那实在过分年轻的年纪,其次方才看清了那挂着的和散落地上的纸张。老眼一点都不花的他一下子就辨识出,那是从花马池到兴武营一点的地形图,其中清晰标注着灵州和韦州等等重镇的位置。
因而,他竟是分神了片刻,这才躬身行礼道:“卑职庆府中护卫指挥佥事陆海,参见平北伯!”
他这一报名,身后一众军官立时相继报上名来。这时候,徐勋方才丢下了手中的炭笔,打量了一眼众人,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召了你们过来,只有一件事。虏寇即将来袭,我已经和庆王商量好了,接下来尔等同庆府护卫一千余人,暂时转隶于我麾下听用。”
此话一出,陆海只听到身后一片哗然。就算是他心中隐隐有些预计,此时也呆了片刻,随即才开口说道:“平北伯,这只怕是不合规矩……”
“虏寇如今在黄河西岸驻扎的有逾两万之众,一股便是陕西三镇打老了交道的火筛,另一股却是小王子最器重的三王子巴尔斯博罗特,这两股强军拧在一块,意味着什么,诸位应该很清楚!就算杨大人此前力主加固边墙,但如今这件事做了多少,诸位应该更清楚!兵临城下,规矩之类都可以放在一边,亦或者说,诸位从前追随威宁伯的时候,莫非每一战都是墨守陈规不成?”
陆海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见徐勋按剑而立仿佛只是在说平平常常的话,他一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沉声说道:“平北伯刚刚提到威宁伯,卑职只想说,王太傅在成化年间夺爵之后,直到死后也不曾追复爵位,更不用说世袭,如今的世上,不管活人死人,都没有可以称得上这三个字的。”
“哦?”徐勋眉头一挑,见陆海身后众人有的义愤,有的嗤笑,也有的不以为然低着头,他便淡淡地说道,“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不日之后,朝廷追复王太傅威宁伯爵位的事情就会传遍天下。人进了英烈祠,还要背着旧日那些不好的名声,没有这样的道理。战功面前不拘小节,那些诋毁之词不过是无能之辈嫉贤妒能的借口罢了!”
还不等这个消息在众人之中发酵,他便沉声吩咐道:“韦百户,你出来。”
等到白发苍苍的韦胜大步走出来,徐勋便指着他说道:“这是镇守镇远关的百户韦胜,二十年如一日始终顶在那种谁都不肯去的地方,此次虏寇的动向,也是他打探而来。和你们一样,他当年也是威宁伯麾下。威宁伯曾经有一句诗写得好,吁嗟我老不足怜,塞上征夫泪成血!尔等虽是大好年华已逝,但如今观来仍然气力充足,可还有破虏的胆子和力气没有?”
一众人盯着韦胜,足足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陆海方才第一个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说道:“愿从平北伯破虏!”
“愿从平北伯破虏!”
外头的曹谦往里头瞥了一眼,见是最后头两个人跟着别人行礼,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架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招了招手就向旁边叫了一个小校过来,随即冲着其低声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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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双管齐下
尽管郡王和亲王看似只差一级,但大明朝的亲王是有数的,郡王却至少有上百,无论王府也好,礼制也好,全都和亲王没法比。所以,尽管同在宁夏城内,安化王府却只有百十间屋子,远远比不上庆王府开四门建宫殿的宏伟气势。平日里朱寘鐇对这些便一直颇有微词,然而此时此刻,得知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心中的震怒就更不用提了。
“你说什么,徐勋竟然敢向朱台浤借护卫,而朱台浤居然还把最精锐的那一千多号人全都借给他了?”
见朱寘鐇面色铁青,竟是直呼庆王的名字,仿佛随时随地就会爆发,来报信的那个庆王府管事只能深深埋下了头,低声说道:“徐勋和杨一清联袂来了之后,便和庆王殿下到书房密谈,因为门口留着有平北伯的的心腹看守,所以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花言巧语说动的庆王殿下。后来陆海等人应召去了关帝庙,后来就回来把千余护卫全都召集了起来,如今就驻扎在关帝庙南边的那块总兵府校场之中。因为守备森严,闲人不许擅入。”
“他娘的!”
朱寘鐇破天荒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气急败坏地喝道:“再去打探,务必要弄清楚这徐勋究竟想干什么!等等,丁广不是庆王中护卫的千户么?派人去千方百计联络上他,还有其他人,让底下人闹一闹事,怎能让徐勋一个外人轻而易举就拉去了这样一队人马!”
“是是是……”
见那管事连声答应后快步退下,朱寘鐇这才霍然站起身来,冲着此前刚刚赶了过来的周昂和何锦沉声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徐勋已经听到了什么消息?之前就已经吩咐宁夏前卫和左右中屯卫战备,如今又借庆王中护卫,可鞑子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决不至于轻易风声鹤唳,会不会是冲着我来的?”
此话一出。周昂和何锦顿时面面相觑。然而。他们是早就上了朱寘鐇这条船,如今再要下去却也晚了,于是品级高的周昂立时强打精神笑道:“郡王不用担心,我看徐勋应该不是因为咱们这儿有什么动向。而是正好有战事,这才抽调了庆王中护卫。他能够在朝中站稳脚跟。全都是因为当初宣府军在虞台岭打的那个败仗,之后他乍着胆子来了一场奇袭,于是算尝到甜头了。之前他从镇远关回来之后便召集了总兵府的几个头头议事。听说就是之前兵犯固原的那股虏寇已经渡了河入套。”
朱寘鐇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按着扶手坐下之后,他便愤愤地重重一拍扶手道:“此人一来就闹得宁夏镇上下鸡飞狗跳,人心浮动,真是灾星!听说他在宣府大同都根本不曾汪,就是在延绥镇也没留两日,为何非得在宁夏这种破地方一个劲逗留不走。说不定连鞑子都是冲着他来的!朱台浤真是昏头了,我这就去见他!”
知道这位安化王是因为徐勋连番举动不啻于挖墙脚。因而吞不下这口气,因而周昂何锦都没有贸然开口相劝,周昂更是赔笑说道:“既然这么说,殿下就去庆王府,我和何锦去总兵府那边瞧瞧,顺便打探打探校场的消息。姜汉素来对我颇为信任,有什么事不会瞒着我。”
等到出了安化王府,何锦就忍不住一把拉着周昂的袖子说道:“周老哥,你刚刚在殿下面前说的真有把握?徐勋不是因为听到些什么风声,就把庆王中护卫的精锐一股脑儿都给抽调了?要知道,他这一来就闹腾出了不少事情,几乎一直都是咱们宁夏镇上下军卒的话题。而且听说之前朝中那几位阁老尚书倒台,他也是出力颇多,若真的他……”
“别说了!”周昂一口打断了何锦的话,看了看左右便沉声说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早知今日,当初在安化王府只当个捧场吃闲饭的就行了,可须知那王九儿提着鹦鹉招摇撞骗的时候,你我可都是一声不吭!徐勋又不是三头六臂,这是宁夏,不是京城,他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就算是锦衣卫,在这陕西三边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得夹着双腿走,不敢犯横,他也甭想通过锦衣卫打探什么消息!总而言之,少说废话,先去总兵府探探,再到校场上去看个究竟,说不定就知道徐勋在捣什么鬼了!”
然而,周昂和何锦匆匆赶到总兵府,却是扑了一个空,因为总兵姜汉和上下人等根本就不在,人都去了总兵府东边的大校场。于是,两个人也顾不上其他,慌忙又折去了那边,谁料远远看到那边一支支熊熊燃烧的松脂火把时,就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给拦住了。
“什么人?”
“我是都指挥使周昂,有事求见姜总兵。”
都指挥使?
今日乃是曹谦奉命亲自封锁校场四周,此时此刻听到周昂这两个字,他的瞳孔顿时猛地一阵收缩,随即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是周大人,若是平时,卑职必定不敢阻拦,但今日平北伯和总兵府诸位大人有要紧事办,不结束之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何锦今天来回奔波,心里早就窝着一肚子火,闻言顿时炸了:“你是说咱们是闲杂人等?”
周昂连忙一把拦住了何锦,借着火把的光芒端详了一会对面的军官,他突然觉得其面生得很,心中不由得一动,连忙客客气气拱了拱手,却是拉着何锦扭头就走。直到已经走出去老远,何锦没好气地挣脱了他,他方才扭头又冲着那一行人望了一眼,发现对方竟是守住了路口,分明是不让任何人从这儿通过。
“周老哥!”
周昂这才回过神来,见何锦满脸的恼火,他这才声音低沉地说:“总兵府上下的人全都认识我,断然不会有这么个不识趣的小子。看他的年纪和衣裳,十有八九是徐勋身边的曹家两兄弟之一。要说曹雄那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