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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家伙都去偷懒了,索性咱们就去老马的司设监……哎,老张你千万给个面子,这真的是救急救火!”
张永稀里糊涂地被他们拉到了司社监,等到大门一关,那三个大把心腹全都派在外头守着,然后对他唉声叹气地说明了原委,张永这才恍然大悟。
“这真是天知道老刘突然发什么疯,平日里只要收银子,他就能给人考评卓异调任优缺好缺,这已经是惯例了。可这一次倒好,他竟然把到手的银子往皇上面前一股脑儿一送,然后把给他送银子的直接送到内厂大牢里头去了,这下子外头人心惶惶!”说到这里,见张永仿佛有些不解。魏彬轻咳了一声,这才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这其中,有我一个远亲。”
罗祥见张永又看着自己,他便光棍地一摊手道:“有我一个远房表弟。”
马永成则是干脆利落地啐了一口:“还有我一个出了五服的亲戚。总而言之。总共拿下七八个人,就有三个和咱们是有关的,这根本是在整我们,是要赶尽杀绝!老刘话是说得冠冕堂皇,说什么是新任吏部尚书张彩的建议,张彩又不是神仙,正好一把就抓着和咱们三个有关的人?他娘的。要不是因为如今选官的事情都掌在老刘手上,咱们三个对武官还能求皇上一个恩典,这文官是什么手都插不上,会让咱们的亲戚去给他送礼?”
张永既然明白了事情,当即少不得劝解了三人一番。最后在他们的软磨硬泡之下,勉强答应了回头去向徐勋讨个情面,看看那位神通广大的平北侯有什么办法,这才总算是糊弄了过去。然而,当第二天中午他真的往徐家赶的时候,脑子里却依旧有些糊涂。
刘瑾好端端的做什么自毁长城的事?而徐勋更古怪。又不是没邀约过他和谷大用,让人送个口信就行了,做什么送那样正式的帖子?
他一面想一面走。倘若不是四周围有随从护持开道,他铁定能驾马直接撞到墙上去。即便如此,当四周随从叫了好几声之后,恍惚之中的他才抬起头来,恰是看见谷大用那肥硕的身躯正压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连忙策马上去打了个招呼。
“你这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也不见反应!”
张永四下一看,发觉正是宣武门大街转到武安侯胡同的口子上。一时间便打了个哈哈说道:“昨儿个没睡好,所以有些迷迷糊糊的,倒是你怎么有兴致骑马出来了?你这匹马看着品种不凡啊,居然能驮动你这身材!”
谷大用顿时嘿然笑道:“这不是才刚得了好东西,所以特意试试么?哎,我比不得你,这骑马着实不习惯,就这么才几步路,磨得大腿生疼,赶明儿我还是继续坐我的车得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说了好些闲话,等进了徐家让人收拾了坐骑安排了随从,他们俩就跟着满脸堆笑的金六,东拐西绕地走了许久,最后方才到了一座小楼。眼见金六在门口止步,两人也就委实不客气地踏了进去,见徐勋正笑眯眯地坐在那儿看着旁边一个长长的铁丝架子,张永不禁眉头一挑,而谷大用则是吸了吸鼻子,这才快步上前。
“什么味儿,这么香?”
“这天冷了,一时想到了之前刚回来在西山那边吃烤肉的事,所以让小子们割了点鹿肉兔肉牛肉各式串了,又让人特意去请了个会做烤全羊的厨子,今天咱们就真正来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徐勋说着便摇了摇手中的调料罐子,又指了指面前那一堆瓶瓶罐罐,因笑道,“横竖待会儿有烤全羊垫着,眼下可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胡椒花椒茴香到的香葱蒜末盐粒等等一应俱全,想吃什么自己加什么!”
“这倒新鲜!”
谷大用见张永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知道这在军中约摸常见得很,哪怕他平日里早已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可这会儿不免乐呵呵地拿着几个罐子左看右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拣了几串肉放上烤架,却是胡乱加了一气。等看着张永和徐勋动作娴熟地在那翻着肉串,他也就跟着照做,可到最后人家烤得肉质鲜黄油脂四溢香气扑鼻,自己手头那几串却是黑糊糊的,一看就不能下口,他索性趁着两人最后分心之际,直接伸手各抢了一二过来,到嘴里大吃大嚼了两口立时连声呼烫,但随即便含含糊糊地说道:“好……好美味!”
“急死鬼啊,烫不死你!”张永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句,随即便嘿然说道,“今儿个徐老弟好东西准备得不少,可老谷你小心回头又胖上十斤八斤!”
“横竖我又不是青春年少正等着讨媳妇,怕什么胖!”谷大用见徐勋毫不介意地把烤好的肉串又递了一把过来,他顿时毫不客气地都接了来,等再吃了这一轮,他方才心满意足地道,“啧啧,想不到你们行军打仗,竟然还有这样的口福。”
“那只是在西山左右官厅的军营里,闲暇之中偶尔为之,哪来一直有这样的闲工夫。”徐勋随手又扒拉了十几串肉,一面在烤架上翻烤,一面开口说道,“这烤肉是要看火候的,稍有不注意或焦或老,甚至于作料加多了没法入口,全都是要看时机的,若不是空闲,谁乐意倒腾这玩意?”
“这么说,徐老弟如今是闲工夫太多?”
听到张永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徐勋方才抬起头来看着两人,任由手中肉串那一滴滴的油脂落在了炭火上,激起了滋啦滋啦的响声。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闲工夫太多是谈不上,只能说是苦中作乐。如今这等时刻,已经到了非此即彼的时候了,所以,今天我别人都不请,只单请了你们两个来。”
上一次福庆楼那许多人一块饮宴,最后凭着瑞生领着朱厚照来,摆了刘瑾一道,徐勋又带头对罗祥魏彬马永成许诺定然一旦有难帮忙,但这还说不上是一个联盟,甚至连松散的联盟都谈不上。此时此刻,徐勋直言不讳地提出了非此即彼,张永反倒心中释然了,一时便笑道:“徐老弟你既然明说了,那我明人不说暗话,和老刘那吃独食比起来,我自然乐意站在你这一边,老谷你说呢?”
曾经和刘瑾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谷大用却是拎着那一堆空竹签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论情分,老刘和我是十几年的交情,可论真心,如今他是自己对我疏远了,徐老弟你既然问了,我本不应该说什么二话。只是,我只有一个要求。”
谷大用的眼神闪烁了好一阵,最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勿要赶尽杀绝。”
第六百零一章小皇帝蹭吃,三大珰求救
勿要赶尽杀绝。
这六个字听得张永眉头一挑,大是不以为然。刘瑾近一年多来的行事谁都看在眼里,对王岳等人是赶尽杀绝,对刘健谢迁这些个已经被赶出朝廷的人亦是每每在朱厚照面前上眼药,至于在徐勋身后捅刀子的次数,难道还少不成?最可气的是那回在宁夏,要不是王宁惹出来的祸事,至于让安化王朱寘鐇有机可趁?更何况朱厚照对于刘瑾的情分原本就非比寻常,这要是不能一拍打死了,日后可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谷大用哪里会看不到张永的表情。知道张永如今对刘瑾很不感冒,他沉默了片刻就开口说道:“若是真的斗起来,不到你死我活自然不会罢休。我也知道决出胜负的时候,让徐老弟你点到为止就此收手是笑话,就好比若是老刘得了优势,也不会放过咱几个一样。可终究当初有过同舟共济的情分,所以我并不求保他的命,让他家里人能够太太平平享着富贵就成了,这是我的底线。”
张永顿时哧笑了一声:“老谷,你也未免太善心了,要是徐老弟败北,刘瑾会放过他的家人?”
“老张,你别挤兑老谷了,他这意思我明白。”徐勋微微一笑,把在铁网上的肉串又翻了一面,眼看那金黄的油脂顺着动作一滴滴掉落在了炭火之中,他方才抬起头说道,“老谷,咱们一块发财做事不是一两天了,你要是信得过我,那你刚刚说的话,我都答应你。”
谷大用眼皮子一跳,一时面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他和刘瑾要说穿一条裤子,那还是当初同在东宫服侍的时候,因为他一时犯事,结果累得刘瑾和他一块被提到了坤宁宫,而因为刘瑾够义气地没供出他来。两人一块挨了二十大板,回头一块养伤的时候,刘瑾不曾怪过他半句。那时候共患难的情景,他直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正因为如此。如今明明都已经是各自权势赫赫,反倒不能共富贵了,他每每想起就想叹气。可刘瑾的脾气他很清楚,就如同张永说的,一下子打不死日后必然东山再起,而若是他们败了,家人甭想有得好。可即便如此。那点旧日情分完全撂下有违他做人的本心,所以才有这样的底线。
“徐老弟……唉,我别的话也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今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绝无二话!”
谷大用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随即就伸出了肥嘟嘟的手去,眼见他这般光景。徐勋顿时笑呵呵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紧跟着张永立时把手压了上来,三个人就这么紧紧一握。继而便各自若无其事地去翻动着自己面前的肉串,却是再没有什么誓言决心之类的话。
话既然是说开了,三人的心情自然都松快了些。接下来,张永便笑呵呵地将马永成魏彬罗祥三个人的所求说了出来。而谷大用听着大皱眉头,不等徐勋开口,他便疑惑地问道:“徐老弟,这张西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说翻脸就和你翻脸,到老刘那儿又被捧得什么似的,我听说老刘对他言听计从,这一回甚至改了性子把送上门的银子都推了?”
见张永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徐勋便苦笑道:“如今官员贪腐横行,张西麓信奉的是治乱世当用重典,所以该当时时考察,每年若是完不成该完成的任务,该降职的降职,该革职的革职。这法固然不错。但贸贸然推行,极可能官场人人自危,所以我不甚赞同。他是个急脾气,我那会儿又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这就闹翻了。他和杨廷和不甚对付,听老刘的直接把杨廷和调了南京,我又恼了他,自然就更没往来……再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至于老刘听他的,虽则人如今不在我这边了,可我还得说,张西麓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张永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人如果肯回来,你莫非肯覆水重收?”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否则我是真心想把人留住。至于官场人人自危,管我什么事?”徐勋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继续接着张永这话茬再往下说,而是笑道,“至于张西麓劝老刘舀几个贪贿的人做法,这理由我倒是能猜得出来。”
他用差不多的意思把张彩当日对刘瑾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见张永和谷大用都是目光闪烁,显见赞同的同时也有不同意见,他便笑道:“当然,他这不止是为了老刘立威,也是为了给自己这个新任吏部尚书立威。人都有私心,他如今是不归我管,我在吏部倒是还有个王九思可以使唤使唤,人正在文选司。可是,撞在老刘和张西麓矛头上的人,多半是救不下来的。你们也应该明白,如今我不太想去触某人的霉头。”
徐勋的意思很清楚,即便他想要覆水重收,奈何张彩已经成为刘瑾身边第一人,即便至今不曾听说其有一言一语不利于故主,但为马魏罗三个人的亲戚去张彩面前说情,到头来兴许还讨个没趣,这事儿他是不会做的。谷大用觉得这是正理,张永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提一嘴,自然不会纠缠不放。于是,这话题再次就此揭过。
当谷大用吞下了第十五串肉,原本堆积着满满当当肉串的盘子渐渐瘪了下去,而三人的嘴边都已经满是油光的时候,外头突然飘来了一阵难以想象的香味。眼看着大门完全打开,两个人搬着一个偌大的铁盘进来,谷大用的眼睛顿时亮了,但随即极不应景地打了个饱嗝。面对他这幅样子,张永顿时嘿然一笑,等到铁盘在圆桌上放下,他立时卷起了袖子来。
“早就听说这烤全羊乃是在蒙人的大宴上方才能品尝到,每人不过是一小块而已,今天咱们三个分这一整只,却是非得大快朵颐不可!亏得我刚刚特意留着胃口,那只羊后腿可归我了!”他一面说一面正要伸出手去抓桌子上那把刀,却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叫唤声。
“少爷!”气急败坏冲进来的正是昨天去送帖子的阿宝。他看了一眼张永,随即又看了一眼谷大用,这才嗫嚅说道,“皇上来了!”
朱厚照来了?这昨天小皇帝听到徐勋下帖子请他和谷大用去家里喝酒的时候。不是还豪气地准了他们两个不用在御前伺候,还放话说徐勋欠他一顿的吗?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杀来了?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形,饶是张永平日自负机敏,一时间也懵了。
谷大用倒不觉得奇怪。眼见徐勋慌忙擦了手快步往外迎,他举步正要跟上,见张永发愣,他立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