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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5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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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在后堂都快憋死了,此时此刻终于能够站在都司衙门那堵大照壁前,他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大门是紧紧关着的,而墙头上已经不再年少的府军前卫幼军们却都架着弓弩在墙上戒备,而一墙之隔的外头,喊杀声已经几乎听不到了,只有血腥味隐约传来。尽管他很想立时到外头看看是个什么情景,可左边是谷大用,右边是马永成,前头是魏彬,后头是罗祥,被包夹在当中的他又不能当众甩脸子发火,只能气呼呼地按捺了下来。

好在没等多久,他就只见徐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一众扈从军士,沉声喝道:“开门!”

随着两扇大门徐徐打开,外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时往院子这边窜了过来。文官们平日里虽说也有瞧见过刑场大刑杀人,武官们尽管也杀过盗匪响马,可看见大门口的台阶上仿佛也倒卧着几具尸体,胆大的神色难看,胆小的很少瞧见这一幕的自然更加不堪,径直就到一边去抠着喉咙呕吐了起来。而徐勋在接过一旁护卫递过来的佩剑,扣在腰中起步往外走的同时,还不忘悄悄打量了一眼朱厚照,见人被四个大珰围在当中,神色镇定,显见小皇帝是神经大条的人,他顿时放下心来。

眼见得徐勋等人出来,都司衙门大门口的几具尸体立时被人清理了出去丢在一边,可是,门口大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却不可能这么快清理。看见这些有的脑袋少了半边,有的半边身子都被劈开的尸体,心惊胆战的文官们终于再也受不住了,更何况在那血迹未干的地上行走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心神愉悦的事,竟也顾不得徐勋事后兴许会冷嘲热讽,逃也似的跑回了都司衙门。而那几个武官们走在这样的尸山血海中,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尤其是那些个自忖和宁王脱不开干系的,更是暗自捏紧拳头挣扎不已。

可徐勋等人身前身后二三十的护卫簇拥着,就算自己肯豁出命去行刺,那也要能成功才有豁出去的价值!

尽管朱厚照看过刑场杀人,作为天子一笔勾决死了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前者因为围观的人众多,已经成了一种变相的娱乐,后者则只是一个个人名和数字,因而在最初的兴奋和激动过后,他渐渐开始在意起了脚下那种粘稠不舒服的感觉,渐渐厌恶起了那些看上去死得颇为惨烈的尸体。尤其是看到路旁被额外搬运出来,有人默默往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他知道那是忠心于自己的勇士,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直到听见一声张公公,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死伤如何?”

张永的身上亦是有几处暗红色的血迹,见徐勋问了这么一句,他正要回答,突然也发现徐勋的右臂上亦是血迹斑斑,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怎么,难道有刺客混到你那儿去了?这伤势可要紧?”

“没事,是我杀人的时候溅上的,和你身上那些色彩差不多。”

见徐勋一脸的无所谓,又瞥见朱厚照分明正在谷大用四人包围之中,张永顿时醒悟到朱厚照的身份恐怕是被马永成魏彬罗祥发觉了。他虽有些诧异,但这事儿能瞒住这么多天那已经是侥天之幸,他也没太在意,当即清了清嗓子说道:“因为南昌前卫那边费了点功夫,不能把兵马全都拉过来,所以这一趟死伤不少。死的足有三十多人,伤的则是上百。这还是因为我有言在先,杀敌一个赏银十两,若是死难抚恤二十两,这才人人争先,记功的时候险些还闹了一场。”

“你带了多少兵马过来?”

“一千人。”张永虽然看见徐勋等人后头还跟着都司的兵马,但并没有讳言,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摇了摇,“这一点,那些落荒而逃的宁王府护卫估摸着已经回去禀报了,接下来少不得还有硬仗要打。”

“你来的时候,走的是那边城门?可曾派人防守了?”

“走的是东南面的琉璃门,也就是顺化门。南昌前卫的军营和大校场就在外头,整军之后就带进来了,郑天明还在那儿弹压。”

徐勋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随即便笑着说道:“都说是枪刀剑戟琉璃门,敢情便是因为大校场在顺化门外的缘故。既如此,在都司衙门继续打这一仗未免没意思,移守琉璃门!背靠军营,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却比都司衙门便利多了!更何况……”

徐勋和张永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同时出现了一丝笑容。

第六百三十章请君入瓮

“去了整整七八百,结果死了一百伤了三百,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宁王府承运殿中,面对低头请罪的凌十一,朱宸濠的声音几近咆哮。此时此刻,不但凌十一大气不敢出,其他堂上文武也是一片安静。徐勋和张永来得太快太突然,而且是在乍一到闲适地游荡了几天之后,刘瑾等人一来的次日便立时揭开了盖子,实在让人猝不及防。要说朱宸濠的应对已经是很迅速很及时了,可没想到布政司衙门的人全都被带到了都司不算,这一行人的所有扈从大军更是据守都司衙门,而且不多时南昌前卫还派来了援兵!

“还有南昌前卫……南昌前卫那些狗东西拿了本藩这么多好处,他们怎么敢吃里扒外!”

李士实想到此前就得到消息被徐勋拿下的布政司右参政王纶,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要说造反谋逆这种事,最要紧的便是出其不意,可他们这一次实在没料到人来得那么快事情来得那么快,而且蓄势的雷霆第一击就已经失败了,这不是什么好预兆。然而,瞧见朱宸濠看着殿上众人的目光中满是疑忌,他不得不轻咳一声站了出来。

“殿下,之前张永和谷大用在都司衙门中齐集上下所有官员,就连南昌前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也全都奉命廷上参见,定是有人趁着他们不在军营之际,这才把兵马调动了出来。”

“说得轻巧,可本藩又不止给了他们那几个好处,下头的千户百户,至少有一多半都被本藩喂饱了,他们就那么傻被人当了刀子使!”朱宸濠一下子提高了声音,眼神中寒光毕露:“拿本藩的好处却还要替别人办事,等事成之后,本藩一定饶不了他们……一定饶不了他们!本藩就不相信此前他们从来不曾派人去军中联络,突然就有这联络全局的本事!凌十一。你给闵廿四胡十三他们递个消息去,就说让他们不用只在鄱阳湖上头飘着了,立时把人马汇集起来回援南昌府,毕其功于一役!”

说到这里。朱宸濠就扫了一眼其他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总而言之,本藩就只有一句话,诸位务必一心一意,三心二意的人,本藩容不下!”

还不等众人真心或假意地附和,外头突然有人高声报名入见。一踏入承运殿,那王府护卫模样的汉子就单膝跪下行礼道:“殿下,都司衙门的人全都转移到了顺化门!”

一听这话,朱宸濠先是为之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徐勋小儿,果然不知兵。他只以为固守都司衙门,到时候本藩把南昌府七门全数一关,便是关门打狗。可他也不想想,南昌府地处江西,并非九边前线。城门之外并无瓮城,而且城门对外不对内,他那些兵马够什么用!只要本藩能够把南昌前卫悉数拉过来,他就是插翅难飞!就算南昌前卫真的悉数靠不上……嘿,本藩多年来苦心收拢的那些人岂是白吃饭的?凌十一,本藩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把王府护卫点齐了,立时三刻给本藩围了顺化门!”

尽管和闵廿四胡十三等人全都是赣中巨盗,但此时此刻见朱宸濠如此轻蔑的口气说着闵廿四等人,再加上此前吃了那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凌十一仍是心中大为不忿。想想辅佐一位真命天子所能得到的好处,他这才勉强按捺了心头火气,干巴巴地跟着其他人一块奉承连连。等到他和其他几个宁王中护卫的武官一起出了承运殿,见几人全都是满脸堆笑地上来奉承,想到这些都是世袭的军官,而自己不过是出身草莽。他的心情顿时为之大好。

等宁王坐了天下,他就是大将军,挨一顿骂算什么!

武官们都退了下去,一些不要紧的人也都避开了,这会儿承运殿上除了长史等王府属官之外,便是李士实这样宁王多年笼络的心腹谋士幕僚。尽管刚刚朱宸濠说得底气十足,但对于下了大本钱的南昌前卫,他自然不想轻易撂开手。然而,商议来商议去,底下人的主意无非是派人前去南昌前卫的营地晓谕劝说,但一说到谁去,众人顿时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冒这个风险。毕竟,谁知道那军营中究竟是什么光景,会不会一去就被砍了脑袋?

朱宸濠越听越是火大,正要发脾气的时候,身后一个小太监突然上前低声说道:“殿下,大掌柜说有要紧事对您禀报。”

压着火气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朱宸濠立时二话不说地拂袖而去。等到了后头那两间小小的退步,见徐边正来回踱着步子,他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而听到他这声音,徐边立时快步上了前来,又在朱宸濠面前深深躬下了身。

“知道殿下正在商议大事,本不该惊扰,实在是因为刚得知南昌前卫的事。”见朱宸濠面色更加不悦,知道那里头必然没个结果,徐边便低声说道,“此前那些年送的银子都是我经手的,论理那些数目早就该把他们喂得饱饱的,此次突然倒戈,必然徐勋张永在军营当中说动了什么要紧人。听说先前郑天明不在都司衙门,必然是此人无疑!他郑家是南昌前卫的世袭指挥同知,人又豪爽大方深得人心,后来高升到了都司衙门,否则若是寻常人去营地,恐怕只是徒劳送命!”

刚刚里头那些个人说来说去便是老套,却没有一句话到点子上,此时听到这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朱宸濠顿时面色稍霁,当即看着徐边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替本藩走一趟?”

“我倒是愿意去,可惜除却殿下不嫌弃之外,我这幅模样见人不是笑话么?”见朱宸濠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徐边却是丝毫无惧,竟压低了声音说道,“府中自有高人,殿下怎的不好好使用?”

朱宸濠顿时眉头大皱:“高人?哪来的高人?”

“殿下怎忘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可还在王府中!他是天子面前的第一号大珰,就算军营中还留着有其他人,可料想徐勋必然在顺化门坐镇,其他人在他积威之下,必然扛不住,再加上南昌前卫不少千户百户都是得了众多好处的,到时候谎称奉太后懿旨诛杀奸佞,十有**就能反转局势!而且,殿下有他歃血为盟按了手印的盟书在手,何愁他会反水?”

“妙计,妙计!”朱宸濠正恼火此前对刘瑾许诺均分天下,可现如今人还在南昌他就已经动了手,放人回京师也未必能帮上多大的忙,此时此刻发现这么一块鸡肋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他顿时喜出望外。连声赞叹之后,他便笑吟吟地看着徐边道,“好,你果然是本藩的智多星。便依照你这一计行事,本藩这就再去会会大名鼎鼎的刘公公!”

当刘瑾被一大群宁王府护卫簇拥着出了宁王府的时候,脸色赫然又青又白,比昨晚上数日路上劳顿到了南昌府时难看,也比今早一夜辗转无眠后难看。

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从来都只有自己恩威并济地笼络别人,何尝被别人这么对待过?早先司礼监中那些前辈倒是用过这样的戏码,可最终人都被他一个个收拾了!现如今,他竟是在江西地面上栽了,而且这一跤兴许还跌得爬不起来!

坐在八人抬的亲王大轿中,刘瑾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扼腕叹息,恨之入骨的却并不止朱宸濠,还有徐勋和张永谷大用等人。要不是被那六个人联手阴了,他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既然他都身不由己被裹挟了进去,那他怎么也得看着徐勋他们几个先死!只要南昌前卫拉拢了过来,徐勋那小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收拾其他五人也只不过是易如反掌!

刘瑾从南昌府东门永和门出城,前呼后拥整整百名护卫随侍,却是远离城墙往南面走。当经过城墙东南角的顺化门时,他还特意打起窗帘张望了一眼,却是发现城门外头已经被人远远包围住了,城墙和城楼上影影绰绰瞧得见有人,那被风高高吹起的黑色大氅依稀得见,只不知道是不是徐勋。他看着看着便重重冷哼了一声,随即重重摔下了手中的帘子。

他本应该是执掌司礼监风光无限的内相,要不是徐勋用计诓了他出来,他会到这田地?

南昌前卫的军营亦是按照明朝军营的制式建造,外头挖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当一众王府护卫簇拥着轿子在营门前的木桥前停下的时候,就只见上头箭塔以及营墙上倏忽间冒出了众多弓手,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平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架势,出了轿子的刘瑾一时觉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好半晌方才把心一横,高声叫道:“咱家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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