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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都听老爷的。”
两个人那异口同声的回答让钱宁更觉得小腹好一阵灼热。好在他还有些理智。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出了门。待到外头,见门口伺候的那仆妇身边站着尚芬芬,他顿时一阵厌烦,皱了皱眉就不耐地问道:“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你来通报?”
尽管知道钱宁就是这么个喜新厌旧的性子,但见他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尚芬芬仍是只觉得一阵气苦。好在她如今手头有银子,又是在青楼历练多年的手腕,因而在大妇潘氏和二房何彩莲都尚未觉察之间,她就用银子开路买通了上上下下大多数下人。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暴露这些,使了个眼色令那仆妇退下,她便上前抓着钱宁的胳膊,不等人使力甩开,她便低声说道:“老爷,是宁王那边送来的讯息!”
眼见钱宁面色一僵,她便有意提高了声音娇娇怯怯地说道:“老爷,贱妾有事和您商量,到贱妾那儿坐一坐吧?”
好容易把钱宁哄到了自己院子里,她也顾不上那些姬妾身边的丫头仆妇虎视眈眈的目光,直接把人推进了正房,又冲着自己的丫头打了个眼色,立时跟进屋子又严严实实关上了门。见钱宁面色铁青地看着自己,她便不慌不忙上前在钱宁身前一坐,这才巧笑嫣然地说道:“老爷,宁王府的罗先生送来急信,说是江西那边发动了,请老爷别忘了当初的承诺。”
尽管知道宁王那里能送来的绝不是什么好讯息,但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个极其突然的消息,钱宁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从不甘心居于人下,无论是徐勋也好,刘瑾也好,他一直觉着他们不过是比自己多了几分运气,偏生朱厚照对他固然赏识,可也就是当做一员勇将一个能员看待,绝不可能给予他和那两人同等的地位,所以此前去江西查访宁王之事,在宁王的酒色财气种种好处勾搭之下,他自然而然便默许了作为内应的事。
可原本以为这至少得是三年五载之后的事,哪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他再次定了定神,旋即就猛地一把抓牢了尚芬芬的手腕,声色俱厉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那边会通过你来传信?”
尚芬芬早就料到钱宁会有此问,尽管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但她强忍剧痛,却是轻轻撩了撩耳畔掉落下来的乱发,声音一时更加柔媚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之前老爷曾经带着贱妾一块去了江西?承蒙宁王殿下厚爱,让罗先生认了贱妾做干女儿。”
倘若可能,尚芬芬恨不得说宁王认了自己做干女儿,如此就能抹消自己出身青楼的污点。然而,知道钱宁多疑,她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横竖自己和罗迪克通过气,他怎么也不会否认。可她这话还没出口,却只见钱宁的目光突然变得更加森冷了起来,一时心里又有些惊惧。
“好,很好,原来你竟是攀上高枝了。”
听到这句丝毫不带感情的话,尚芬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可还不等她再解释两句,钱宁突然站起身来,淡淡地问道:“罗先生还在老地方?”
“是……”
听到这话,钱宁便咧嘴一笑。然而,抢在尚芬芬反应过来之前,他突然出手扣住了那往日曾经流连过的柔嫩玉颈,随即一点点加重了力道。见那个在身下辗转呻吟时异常迷人的女子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继而痛苦地瞪着眼睛,又手脚挣扎着想要脱离他那手掌的桎梏,他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我面前出言要挟?”
此时此刻的尚芬芬只觉得脖子仿佛随时随地就会断裂,整个人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窒息,就连求饶的话也半个字说不出来。那种生死之间的恐惧比她当初色诱徐勋失败,孙聪说让她委身伺候刘二汉时的绝望更加可怕。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钱宁突然松开了手。一时之间,她不禁重重地跌倒在地,可她却没工夫去理会膝盖的剧痛,本能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呼吸着那仿佛久违的新鲜空气。直到发根传来了一种猛烈的撕扯感,她方才痛得惨呼了一声,继而抬起了头。
“贱人,你以为宁王是瞧中了你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睡过的女人,他们会瞧得上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婊子?”钱宁看着尚芬芬那极致恐惧的神情,冷笑一声便松开了手,随即又是重重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见她捂着脸不敢放声,他这才嫌恶地吹了吹巴掌道,“下次若是你再敢仗势,那时候就没这么便宜了!哼!”
眼看着钱宁转身扬长而去,尚芬芬不禁跌坐在地上,捂着那火辣辣疼痛的脸,片刻功夫就不由得泪流满面。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还不一样是青楼女子,为何便能青史留名?她明明比潘氏更有手段更有本事,为何钱宁却只是把她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比起那些大家主妇名门夫人,她差的只是运气,就好比平北侯夫人沈氏,还不只是一介富家女出身,却遇上了一个对他千好万好的徐勋!
“老天爷,你这般不公,你瞎了吧!”
钱宁自然不会去理会尚芬芬在家中疯了一般地怨天尤人。出了钱家,他便立时快马加鞭地直奔罗迪克的落脚处。待到见着人,他一屁股坐下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下次有事直接找我,别神神鬼鬼通过女人,老子不是那等一见着女人就迈不开步子的人!”
罗迪克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立刻把曾经对尚芬芬的承诺给抛到了九霄云外:“钱爷既这么说,那我从命就是。”
“江西那边的消息究竟怎么回事?”
“平北侯徐勋既然是铁了心要对殿下不利,殿下没有他法,自然而然只能借着机会把他这个宠臣,连带其他人给一锅端了。”见钱宁眼睛大亮,罗迪克便若无其事地说道,“谁让咱们那皇上一时昏头,把刘瑾张永谷大用还有马永成那三个都打发去了?”
知道自己这话兴许会勾起钱宁某些不该有的心思,罗迪克便似笑非笑地说道:“所以,只希望钱爷能够兑现先前的承诺,只要殿下能够成功夺得天下,你一个世袭国公的爵位是跑不了的。钱爷可别忘了,你的盟书可是在殿下手里。”
第六百四十章孤注一掷
钱宁才在尚芬芬面前说自己最讨厌受人要挟,罗迪克就又来了这么一招,尽管他气得火冒三丈,但把柄真真切切在人手中,再加上宁王既然有造反的胆子造反的实力,总不比尚芬芬不过一自作聪明的女子,他不能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耐着性子和罗迪克商量了一阵子,听到其说明了一应计划,他顿时悚然而惊。
这老狐狸入京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在京城大闹一番,否则此次的事情这等突然,他哪里能做出这般计划来!
“钱爷虽说曾经是府军前卫指挥使,但如今那一支人马在畿南剿匪,正打得如火如荼,如今过了正月又开始了清剿,你纵使有本事也不可能越过那几位公子哥把人调回来。至于剩下的那些,却是被平北侯徐勋给带走了。再加上京城驻扎的京营和京卫整整几十万,你这点内厂和东厂的人马怎么也不够看。所以,要想一举功成,就只有行险一搏。钱爷不是说一直都见不到皇上吗?你就以徐勋和刘瑾在鄱阳湖上遇到盗匪被围困失去联络为名去面圣,然后自告奋勇去增援。我会把消息散布到刘瑾和徐勋那些党羽那儿,到时候趁乱火中取栗!”
尽管这个主意前头那部分让钱宁很有些不好的预感,还以为罗迪克要让自己趁着面圣之际行刺,但听到后半截,他总算是放下心来,暗想只要兵马在手,自己做事就能从容许多。于是,当悄悄离开之后,他知道事不宜迟,立时赶往了宫中。就在先去了一趟司礼监,随即折回东华门的时候,他恰是和曹元迎面碰了个正着。
兵部尚书的位子尚未捂热,曹元就脑门子发热跟着刘宇一头扎进了内阁。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不要说和刘宇分庭抗礼在刘瑾面前争宠了,两人加在一块都抵不过李东阳一个!尤其是当刘瑾这撒手一走,他们俩的日子更不好过,不管是内阁之中争论什么事情。他和刘宇就是捋起袖子并肩子上,也完全不是引经据典条条旧例事事成法的李东阳的对手。哪怕曹元对内阁三辅这个名头极度不满,可别说刘宇比他早进一步,就算他真的挤掉刘宇成了次辅,李东阳这座大山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正因为如此,曹元现如今分外看重作为内阁阁老的福利,那就是勋贵大臣以下。几乎人人看到自己都要避让行礼。此时此刻见钱宁竟是旁若无人地就要从自己身边过去,原本今天就在内阁憋了一肚子火的曹元顿时忍不住了,当即开口叫道:“钱宁,你这是往哪儿去?皇上如今正在养病,你难道不知道规矩,这宫城之中也是你这个外臣能够擅闯的?”
钱宁对曹元这么个只会狐假虎威的草包始终看不上,因而此刻听到这喝问,他顿时恼羞成怒。待要发火,想到如今自己的紧要之务,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曹阁老这话倒是古怪了。我奉旨提督内厂暂理东厂,若有要紧大事向刘公公回报,如今刘公公不在,自然唯有禀报皇上。我当然知道宫禁之内不得随便进出,这身边两位可是司礼监萧公公派来的。”
曹元本待出一口被人藐视的恶气,却不料钱宁竟然振振有词,脸色一时极其难看。然而,下一刻,钱宁竟是又看着他笑容可掬地说道:“当然,今天我所奏之事异常要紧。倘若曹阁老正好有空,那就和我一道去乾清宫求见如何?”
才刚被李东阳排揎了一顿,现如今钱宁虽起初不甚恭敬,这会儿却给了自己一个面子,曹元也就渐渐心气平了,当即颔首说道:“那好。我陪你走一趟。”
拉上了这么个家伙,当钱宁到乾清宫以十万火急的理由求见之后,须臾,里头便有一个太监快步出来。自从当初坤宁宫管事牌子贾世春死了之后,张太后身边后来换上的人全都是老实了许多,对八虎恭恭敬敬不说,对外头其他人也多了几分和善。此时此刻,这仁寿宫管事牌子丁半山出来之后,对曹元和钱宁都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
“究竟什么事?太后正在探视皇上!”丁半山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好容易能说得皇上重新回到乾清宫住着,皇上这场病虽说让内外不安,可也不是没好处的……如今皇上正和太后说从前的事呢,闹着要太后直接歇在西暖阁,要不是真正的大事,那就别打扰了。”
“真的是耽误不起的大事。”眼见丁半山仍有些犹豫,后头还跟着其他几个内侍,而身边曹元也露出了探寻的目光,钱宁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平北侯和刘公公等人在鄱阳湖上遭遇水匪,如今生死不知!”
此话一出,不但丁半山立时懵了,曹元也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瞬间竟是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皇上可是给他们随身带了五百扈从亲卫,不是说从南京过去的时候还添了护卫,怎么可能出事?必然是以讹传讹错传了消息……”
他一口气说到这儿,见其他人全都看着自己,那一瞬间顿时明白自己竭力想证明刘瑾那一行不会出事,但却阴差阳错把这尚未证实的消息给散布了开来,顿时面如死灰。而丁半山恼火地瞪了一眼这位内阁三辅,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撇下三人回身进乾清宫,不消一会儿,他便出来说道:“钱大人,太后和皇后娘娘宣召你进去。曹阁老,你请回吧。”
尽管吃了闭门羹,但曹元顾不得那许多,慌忙快步折回文渊阁。路过首辅直房的时候,见李东阳正在伏案疾书,他也没惊动,径直冲到了刘宇那儿,三言两语把正在那儿奏事的中书舍人给赶了出去,继而就冲到了刘宇身边。
“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又神神鬼鬼的?”
“刘公公和徐勋他们在鄱阳湖上出事了!”
“什么!”刘宇刚刚还端着架子,可一听到这话,他顿时表现得比曹元更加失态,手上那支蘸满了浓墨的笔一下子掉在了下头的纸笺上,溅出的墨汁甚至染上了他雪白的内袖。然而,他却完全顾不得这些,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曹元的袖子,竟是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否?”
“是钱宁那小子刚得到的急报,他管着内厂和东厂,你说他的消息可靠不可靠?”曹元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见刘宇面色灰败地跌坐了下来,他也没功夫去嘲讽对方,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就开口说道,“要说也不是没主意,我刚刚已经想到了一条。”
“去找张西麓!”见刘宇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曹元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会儿顾不得被他占上风了。刘公公要是和徐勋一块有事,徐党中人就算措手不及,可李东阳那些人却一定会疯狂反扑,到时候他这个变节的首当其冲!这当口咱们都听他的,等过了这难关再说!”
这要是别人,刘宇也就罢了,但他对于张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