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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调十二团营左右官厅一万精锐前往江西!”
“哦?”泾阳伯神英眉头一挑,继而便淡淡地说道,“兵部调兵勘合在何处?皇上手令在何处?”
刘宇和曹元因为刘瑾徐勋一行在江西出了岔子,全都是心急火燎,此刻听到泾阳伯神英居然还拿那些规矩制度搪塞,刘宇顿时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厉声说道:“事出突然,泾阳伯莫非要违抗太后懿旨?”
“太后乃皇上的母后,仁寿宫的主人,我有几个胆子敢违抗?只是,皇上当初以兵权托付给我的时候,平北侯在离京的时候都曾经说过,不经内阁诰敕房,不经上命宝玺私调禁军,是为作乱!刘阁老也应该听说过此前有人私调禁军封堵皇城的事,莫非也想学一学这乱臣贼子所为?”
刘宇被神英这句话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曹元见势不妙,只能把心一横,沉声说道:“泾阳伯,事关重大,倘若不是不得已。太后绝不会下这等旨意!听说平北侯和刘公公等人一行在鄱阳湖上遇袭,如今消息全无。想当初泾阳伯能够得封爵位,平北侯可谓是不遗余力,如今他既然有险。莫非泾阳伯要置之不顾?”
听到徐勋遇险,神英看到堂上大多数人都露出了诧异和担忧的表情。知道这不但是因为徐勋和他一样,也是此地主官,更要紧的是徐勋驭下素来是赏重罚亦重,只要能留下来的,全都是得了不计其数的好处。因而,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平北侯同刘公公等人全都下落不明,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这是内厂探明的消息!”钱宁见神英显然口气松动,暗自庆幸把刘宇和曹元两个阁老拐了过来,随即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更何况,如今皇上多日不朝,人心浮动。不能再让局势这么乱下去了!”
神英想到才刚收到的徐勋密信,面上深深皱眉,但心里却不免思量着如今采取什么行动方才最合适。为了拖延时间。他便看着刘宇和曹元说道:“若只是内厂的讯息,没有别的佐证,贸然调兵仍然不妥。二位阁老都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人了,总不至于连这道理都不知道。更何况,用太后诏令调兵,我朝没这个先例……”
刘宇打从得知消息到现在,就一直在担心刘瑾这座靠山轰然倒塌,自己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此刻听神英就是来来回回打太极推诿,他不禁一时暴怒。当即又怒斥道:“神英,太后的手诏你不跪不接不看,只管一个劲地推诿,你这是心怀不轨!诸位将军,神英显见是有了异心,诸位要是还有忠义之心。就奉了太后手诏,将他拿下,随我等立时把兵马带回京师预备出发,否则这谋逆的罪名可是要你们背了!”
这陡然一个谋逆的罪名压下来,神英不禁为之色变。尽管左右众将大多数都只是微微犹疑,并没有被刘宇这一番话给挑唆动心,但他知道这会儿不能再迟疑下去,当即站起身冷笑道:“谋逆?我看谋逆的是你等才对!什么平北侯和刘公公一行人在鄱阳湖遇险,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不成!要不是想套套你们的话,我才懒得见你们这三个犯上作乱之徒。来人,把这平北侯亲笔书信读给他们听!让他们听听宁王作乱,刘公公如何舍身行刺,平北侯如何率军不到一昼夜就尽皆平定!”
此话一出,刘宇和曹元一时勃然色变,而钱宁虽说面色镇定,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见一个年轻军官上前从神英手中接过一张纸笺要读,他把心一横,倏然间拔刀往神英径直冲了过去,然而,眼见神英左右亲兵见机极快围拢上来,他又立时以比之前快了几倍不止的速度疾退,到刘宇曹元身侧的时候,又一脚一个把这两个阁老踢了当做挡箭牌,最后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出了大堂。瞧见一个马弁牵了一匹光背马过来,他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脚将人踹开,就这么跃上马背一抖缰绳往外疾驰了出去。
这整个过程不过是数息的功夫,当反应最快的军官追了出去的时候,看见的却已经是钱宁绝尘而去的身影。这时候,神英也顾不得呆若木鸡的刘宇和曹元,在一众亲卫簇拥下快步出了聚将厅,随即沉声说道:“快,派人去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门前两个军士架着一个身穿大红圆领衫的中年太监进来。那太监还不及站稳,就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有气无力地嚷嚷:“咱家仁寿宫管事牌子丁半山,奉命传太后懿旨,拿下钱宁刘宇曹元这三个乱臣贼子!”
面对这乱臣贼子四个字,尤在聚将厅中的刘宇和曹元顿时如遭雷击,几乎是先后软倒在地。他们怎么都不明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怎么就成乱臣贼子了?
钱宁顺着西山大道逃出去的时候,心里便知道,凭着自己这光背只有辔头和马镫的马,迟早会被后头的追兵追上。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去思量刚刚擦身而过的那个看似仁寿宫管事牌子丁半山的人是不是带来了太后缉拿自己的旨意,神英手中的徐勋亲笔信是真是假,刘瑾行刺宁王的事是否属实,宁藩之乱是不是才刚起来就被扑灭……他只是在拼命想自己该如何闯出一条生路来!然而,一股抑制不住的悔意仍然是在四肢百骸蔓延了开来。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和宁王扯上关系,他太心急了!
知道山路不利于追兵发挥人数优势,他自然是竭尽马力,待到了平坦处,他就立时下了马背,又使劲在马股上狠狠用刀背抽了一记,等到其嘶鸣一声没命地跑了,他方才顺着一旁的田埂拖着两条被刚刚一路疾驰而磨破双股之间油皮的腿,往那边几家农舍走去。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从里头出了来,却是一身斗笠布衣。在厂卫浸淫了这些日子让他知道那些追踪的手段,因而并没有杀人,而是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钱财,又眼看着他们将自己身上的衣物等等在灶火中烧成灰烬。
这些个百姓最怕官府,拿了自己的好处之后,必然不会吐露他在此停留的事!
深知别人必然会把守京城周边的各条陆路水路要道,再加上多年积攒下来的东西都藏在京城,因而钱宁反其道行之,非但没有往他处走,而是昼伏夜出混入了一处煤场,足足捱了十数日方才混在往阜成门往京城运煤的煤车中。见出城果然是比进城盘查严密,他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顺手又悄悄地往脸上抹了两把煤灰。当查到自己的路引时,他竭力用最自然的姿态把自己从一个苦力那儿弄到的路引递了过去,见人一扫之后就挥了挥手放行,顿时暗自大喜。然而,当他埋头推着煤车前行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样又粗又大的棍子捅了过来。几乎是本能地,他敏捷地一窜躲了过去。
“这家伙不对,将其拿下!”
眼见城门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守卒一窝蜂冲着自己扑了过来,钱宁顿时面如死灰,奈何这几天都没吃饱肚子,他只是稍作抵抗就被人死死摁在了地上。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那边厢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千户,又抓了个奸细!这是第四个了,亏得你想了个好办法!”
“那是,兴安侯亲自到各处城门下了严令,此前咱们还吃过平北侯的请,如今不好好出力怎么行?发现身强力壮有些不对劲的,那就一根棍子捅他的下盘,这要是躲不开摔跤的就算是奸细,没武艺也无所谓,但躲得开的就多半有问题!更何况这家伙这么好的身手干什么挣不到钱,混在运煤的苦力里头自然居心叵测!”
说到这里,李梓洋洋得意地摩挲着下巴,仿佛看到徐勋回京之后再次在福庆楼摆酒给麾下这些部属庆功的情景。就在这时候,一个惊喜的嚷嚷传入了他的耳中。
“李千户,是一条大得不能再大的鱼,是那个提督内厂的钱宁!”
第六百四十四章小皇帝的霸气!
刘宇和曹元两人的突然下锦衣卫狱让内阁首辅李东阳嗅到了一丝异常,而接下来京城中的骤然大索,也让他大为纳闷。然而,哪怕在弘治年间,求见天子都不是容易的勾当,更不用说凡事率性而为的正德天子。于是,他只得耐下心观察事态的进展,当来自江西的急报在三天后终于送到了他这内阁首辅的案头时,饶是以他的资历和心态,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
宁王谋反,刘瑾舍身行刺,宁藩之乱一日而平?
这前一桩和最后一桩也就罢了,毕竟有安化王朱寘鐇谋反的先例在,宁王这位亲藩眼看事态不好狗急跳墙也能想得通;至于一日而平,只看徐勋和张永对付安化王时那应付裕如,此番须臾平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种事情平息越快,对百姓的影响就越小,不论如何都是好事。然而……刘瑾会去行刺宁王朱宸濠,还是舍身行刺,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这大路当中挡道的石头,终于撬动起其中一块了!”
不但李东阳是这么想的,朝中不少并非徐党刘党的大臣也一度是这么想的。当消息传开的时候,整个京城里有不少地方都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放起了烟火。而更多的人都开始私底下串联了起来,尤其是当钱宁落网下狱的消息为众人所知之后,想着钱宁那平步青云的升官之路是因何而来。更有甚者打起了趁势把徐勋拉下马的主意。
于是,李东阳因为刘瑾之死而长舒一口气。一时间忽略了下头动向的时候,朝中官员暗地里的串联趋势自然是越来越明显。而张太后把内厂和东厂暂且交给了张鹤龄张昌龄兄弟代领。这两人在先后找徐良试探了一下之后,立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西厂和锦衣卫在狠狠挖地三尺把宁藩在京城的各式产业和眼线连根拔起之后,也仿佛一夕之间从街面上消失了,更让那些串联大为猖獗。终于,当得报徐勋一行人过了天津的时候。雪片似的上书立时堆满了司礼监,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北直隶和山东山西一带的地方官上书。
这些奏疏不是算刘瑾当初为宁王复护卫一事竭尽全力的旧账,就是算徐勋力荐钱宁的走眼,亦或是干脆说两人狼狈为奸。请远奸臣正朝堂等等。就为了这巨大的声势,也不知道官道上跑死了多少匹马!
然而,司礼监把这一大摞一大摞的奏折往宫中一送,继而便如同石沉大海,全部留中没有半点音信。百折不挠的人虽是大有人在,可等到平北侯徐勋和张永谷大用等人到了京城的那一天,已经销声匿迹好些天的小皇帝仍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而小皇帝的态度须臾就来了。刚到京城还未进家门的徐勋,就径直和其他人被宣召进了宫!就在这一天傍晚,天子更是下诏内阁五府六部以及都察院大理寺等等要紧衙门的堂官,次日文华殿议事。尽管这是众所盼望的日子。可小皇帝偏偏挑在那些近臣回来之后的次日重开议事,仍然让不少满心期冀的人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一天晚上,徐勋并没有出宫。他陪着朱厚照在豹房前头那宽阔的演武场中,看着那空荡荡的场地,以及那两条长长的驰道。西苑不比宫城,种树栽花的地方不少,尤其是在这豹房附近,更是绿树成荫,花香拂面。君臣二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坐在地上。一起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厚照方才仰天伸出了手抓了抓,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徐勋,你说朕贵为天子,为什么抓不住天上的星星?”
面对这种太富哲理的问题,徐勋脑海中先是闪过了一部几乎就要忘怀的片子,随即方才苦笑道:“日落月起星沉,从古至今,人都以为这是亘古不变的。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天上的太阳迟早有一天会消亡,而从此月亮也会消失不见,至于星星,从数千年前到现在,他们一直都在变动着位置,也会有一天走向死寂。”
见朱厚照用一种仿佛是活见鬼似的目光看着自己,徐勋便微微笑道:“这都是少年时期的那位先生教的,他还说过一句很让人沮丧无奈的话。人生下来,便是要死的。”
朱厚照自从刘瑾死了之后,一路回来便一直心情郁闷,此时此刻听到这完全不像是安慰的安慰,他不禁瞪大了眼睛,当即眉头一挑道:“照你这么说,横竖是要死,那还不如想凡事随着自己的性子肆无忌惮,横竖到最后就是一个死字!”
“倘若只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既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妻儿朋友,那么理论上是可以如此。”徐勋微微一笑,突然之间想起了自己前世复仇之后满心空落落的那种寂寥,这才一摊手道,“人是群居的,单单一个人活不下去,光是寂寞就能杀死他,所以总得为着那些关切爱护自己的人想一想。就好比我,看着爹和家里的媳妇女儿平安喜乐,我就满足了,乐意就这么得过且过地把日子过下去。”
“你这还算是得过且过?”
朱厚照一时为之气结,见徐勋使劲点了点头,又好气又好笑的他索性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