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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总算有些香火缘,如今自己遭难,他们却没有只言片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随即才叹道,“我在宫中向来稳扎稳打,最终还是看开了避到南京享清福,哪里像他们起起落落的,甚至梅东公还一度到裕陵司香,最后却一直能钉在司礼监里头不挪窝。要说这心志,我可比不上他们俩。”
傅瑾敏锐地抓住了傅容露出的口风,立时搀着养父的胳膊往里走,口中又顺势劝解道:“爹,您也说了萧公公最落拓的时候到裕陵司香,这最后还不是东山再起了?那个费铠上次说的什么罪名我也听说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就算真坐实了,也不过是小过失。凭您的能耐,这就像是小小沟壑一跃可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呀你呀,这张嘴真是谁也比不上你大哥若是有你一半机灵我就放心了。”
养女连番相劝,傅容终于被说得笑了起来,神情也轻松了一些。然而,当他往湘妃竹榻上那么一坐时,他只觉脑际突然灵光一闪,继而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若只是针对他而来,凭借他服侍成化皇帝那么多年的情分,就那些小罪名,当今皇帝一定会网开一面。然而,若京城的那阵风刮得比他想象中更猛烈,那么,也许他就只是一个小卒而已,背后还会牵连到更多人。一个人带倒一大片,这原本就是那些言官清流的一贯作风。
“瑾儿,若真是事有不妙,我给你的那银章,你一定要保管好。”沉声吩咐了一句,傅容瞥见傅瑾花容失色,随即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挨着自己坐了下来,他就伸出手去慈爱地摩挲着养女的头,轻声说道,“放心,我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眼下事情还没到那地步。对了,记着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轻易就把那东西给了旁人。”
“知道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徐勋,见这样的东西也不心动。”
傅瑾不过是想开个玩笑活络活络气氛,眼见傅容满沉如水,她立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慌忙强颜笑道:“爹,吉人自有天相,您就别担心大哥了……”
“公公,大小姐,费大人来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外头传来一个惊惶的声音。父女俩对视一眼,傅容就冲着傅瑾点了点头,眼见养女迅速起身退到了屏风后头,他索性拉过榻上的一床袷纱被盖在身上,就这么闭目养神。当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问好声时,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越发恼怒。
那些怠惰奸猾的家伙,以为他这棵大树就要倒了,竟连人进门也不早通报一声
进了屋子的费铠见傅容躺在床上岿然不动,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理刑名多年,自然知道大多数人哪怕死到临头,也总要挣扎一二,更何况傅容这老奸巨猾的大珰。因而,他假装完全不知道傅容乃是假寐,施施然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手里犹如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本书,竟是好整以暇地看起书来。不过是一小会,他就发现榻上的傅容一动不动,但那屏风后头却微微有些动静。
到底小丫头沉不住气
费铠哂然一笑,随手撂下书,不紧不慢地说道:“傅公公,今天我来是想问你,这南京内库中本应有阔白三梭布一万零四百五十五匹,如今所余却只有八千出头,这内库素来乃是傅公公和郑公公共同管着,于此可有说法?”
见傅容仍然不为所动,而屏风后头也一时无声无息,他又开口问道:“另外,官军奉命整修南京宫城,皇上有旨实给粮米四成,为何最终成了折钞七成?”
还不等费恺再问,傅容终于霍然睁开眼睛,那目光中满是讥诮。饶是费恺信心十足而来,这会儿也着实被这蔑视的眼神给看得恼了,冷笑一声正要再开腔,突然只听外间一阵喧然大哗,不多时,竟是一个人影悍然直闯了进来。
一身锦衣官袍的陈禄闯进屋子之后,就仿佛是正经客人似的,一丝不苟地按照礼节拜见了费铠这钦差,又向傅容见了礼,随即也不等两人先开口,他就沉声说道:“费大人,傅公公,事急从权,我不得不闯进来。好教二位得知,国子监又出事了。”
傅容原是一肚子气,但见陈禄似是朝自己眨了眨眼睛,他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三个字便吞了回去,反倒是费铠眉头一挑问道:“什么事?”
“有人趁着国子监祭酒章大人大会学官监生于绳愆厅的当口,闯进了国子监,占据了正对大门的一座藏书楼,扬言要求见魏国公成国公傅公公和郑公公四位南京守备,状告工科给事中赵钦侵占民田,放高利贷,逼死人命,私占水利……林林总总一共七条罪名若四位不出现,他就要在那儿自残”
此话一出,费铠固然是遽然而惊,就连傅容亦是大吃一惊,随即心里就陡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徐勋那个小子,真的是胆子比天大不过很好,眼下他恨不得这南京闹得天翻地覆
句容东青山下赵府大院。
尽管只是区区七品官,但这座依山而建的大宅子却是请名家绘图建造,内中引泉为池垒石为山,甚至还饲养了几只仙鹤,赫然是南直隶地面上一座有名的江南园林。平日里这里常常高朋满座,这一日亦是张灯结彩好不喜气。
这天是赵家娶亲的大好日子,喜棚中早已经摆好了几十张桌子,门口的仆役有的忙着通传那些宾客的名姓,有的忙着记录礼单,有的忙着引座,也有的忙着引导客人的车马轿子。作为主人翁的赵钦自然少不得亲自接待一拨拨贵客,只这天来人太多,他只能陪着说一会儿话,即便如此仍是口干舌燥脚不沾地。偏生最为倚重的幕僚罗先生卧病在床,其余几个幕友要单个应付这些大人物仍是不足,他也只能提起精神。
于是,他好容易瞅了个空子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立时召来管家问道:“去迎亲的二少爷可有送消息回来?”
“老爷,说是已经进城了。”那管家笑吟吟躬了躬身,继而又低声说道,“小的刚刚去后头瞧过身子不好的罗先生,罗先生还让捎话给老爷。说是今天这日子双喜临门,绝对大吉大利”
赵钦听了这吉言在前边正捋须大笑的时候,后头一处单独的小院中,罗先生把收拾好的行囊交给那马夫先拿出去,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换上了一身青衫小帽,悄悄地离开了这热闹的赵府。等到上了车渐渐远去,他忍不住打起窗帘回头观望了一阵,老半晌才放下了车帘。
外头的车夫听到这动静,少不得笑道:“怎么,先生是不忍心么?”
“有什么不忍心的?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他在一块还不如和那些真小人厮混。”车厢中的罗先生冷笑一声,随即才懒洋洋地说道,“当然,要不是我罗某人,他大约还能再招摇几年,算是我提早送了他上路。藏宝图的消息露给了傅公公,傅公公想来早就送到京城,说不定每两日人就来了。”
“是,先生真不愧克敌制胜之名。”那车夫高高挥了挥马鞭,随即又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是去哪?”
“先去南京城里看看热闹吧。陈禄毕竟是陈祖生的嗣子,看看他有没有陈祖生当年匿下当今万岁爷的胆子有这么一桩由头,接下来就该京城热闹了,咱们少不得换张脸去京城。啧啧,用一个伪君子捎带上一群君子,京城里那些老公公们想来是做梦也会笑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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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金陵第一案(一)
作为占据一百余亩的南京国子监,内中建筑大多是洪武永乐年间留下的,历经多年整修,可以说是建筑鳞次栉比也不为过。除却之前提过的正堂彝伦堂和六座支堂之外,尚有讲院、射圃、菜圃、磨坊、仓库等等,而所谓的藏书楼则是足足有四座,临门的这一座是后起的,一直被人指摘说是不伦不类,章懋上任之后就一直想把这楼拆了在后头重造。
想归这么想,可即便这位祭酒大人再看这座藏书楼不顺眼,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座楼随着上头那浑身浇透了油,手拿火石火折子的汉子一道付之一炬。然而,因为之前国子监闹事的缘故,这位老爷子当即对院内的杂役皂隶等等来了一次大洗牌,一下子扫地出门的人数以十计。
于是,国子监原本有职司的教官就不到五十个,这学生却有好几千,杂役皂隶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关键时刻竟是人手严重不足。眼下面对这个光景,顾不得绳愆厅的事径直赶过来的老爷子就是再气急败坏,也有些束手无策。
“给老夫找几个人,从后头上去,一定要把人平平安安弄下来”
“大司成,我早就问过了,可那些杂役皂隶谁都不肯。”罗钦顺无奈地摇了摇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换成平日,章懋绝对不会说出这样唯利是图的话来,但此时此刻,他却是几乎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见罗钦顺面色难看,其他几个人亦是相顾赧颜,他一下子想到了刚上任时听说的事,面色一时就阴沉了下来。
之前谢铎固然是好心给教官全部解决了安居问题,可这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如今他又一口气开革了那许多人,轻飘飘一句重赏,谁能应和?
“况且最要紧的是……”罗钦顺看看左右面色如土的那些学官们,又压低了声音说,“这藏书楼乃是砖木所造,内中的书全都是容易点着的。若是他真的把心一横引燃了自个,那到时候整座藏书楼就会付之一炬,进去的人必无幸理。”
章懋仰头看着那个疯狂得大叫大嚷的人,一时面色铁青。然而,他不像这些纯粹当学官的名儒,不但有几十年教书育人的经验,更有多年地方官的资历在。尽管心头压着满满当当的怒火,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中气十足地高喝了一声。
“国子监乃是文翰重地,非监生学官不得擅入,即便朝廷大员亦是如此。尔就算有冤情,大可到应天府衙和上元江宁县衙申诉,怎敢到这儿扬言自残?你若幡然醒悟立时下楼,老夫国子监祭酒章懋,可在诸位大人面前替你求情,否则罪延三族,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罪延三族?哈哈哈哈”
楼上原本正一条一条颠来倒去念着赵钦那些罪名的余浩突然大笑了起来。良久,他才一手扶着栏杆看着下头的章懋,一字一句地说道:“章大人就不用担心我的三族了,小民三代单传,就我一根独苗,我婆娘家里也是父母死绝了,她和我家闺女被放高利贷的赵家追利钱,活活逼着跳了江,我家里是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到府衙县衙告状?我递过三张状纸之后,从句容到南京,连个敢替我写状纸的人都没有,我还告什么状老天爷既然瞎了,那我就一把火让他开眼”
此时此刻,章懋已经在心里把应天府衙以及上元江宁县衙的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自负清正廉洁,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等欺压良民百姓的事,当即竟是脱口而出道:“你下来,我章懋给你做主”
“哈?哈哈哈哈哈”
余浩闻言再次大笑了起来,那手舞足蹈的光景竟似乎是随时可能从楼上一头栽倒下来。眼见这般光景,下头有的人捏着一把冷汗,有的人却暗自祈祷这家伙摔死了算数,更有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所有监生和学官都在念叨着那个始作俑者的名字,但凡是有些心眼的都明白,无论事情如何,这赵钦哪怕不革职,也万万不可能在南京再呆下去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听说赵钦还是章大人的座上嘉宾,你凭什么敢说给我做主”余浩一句话大吼出来,见底下一下子嗡嗡一阵议论,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官员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不禁觉得心里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快意,竟是又大声说道,“如今我余浩要在这儿烧了我这臭皮囊,你说为我做主,你之前干什么去了?赵家丢了财物硬是指斥我家窝藏了他家的传家宝,一下子讹诈去了我家传了三代人的几十亩地,你在哪?我去告状被人乱棒打出来的时候,你在哪?我婆娘女儿被人逼着跳了江的时候,那时候又你在哪?”
章懋听得浑身发抖,一旁的国子监司业罗钦顺却不免品出了几分滋味来。那余浩一身乱七八糟的衣裳,人看上去落魄至极,而且若是连状纸都不会要让人代写,怎能说出这样一番煽动性极强的话来。正当他攒眉苦思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要是就这么自残死了,就算到了九泉底下也要背着罪名,就连你死去的妻女也未必能有昭雪,你就不为她们想一想”
看到那个忿然冲上前的年轻人,隐在人群中的徐勋不禁暗自点头。见瑞生左顾右盼说不出的紧张,他就轻轻用胳膊肘一撞小家伙的肩胛,见其恍然回神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就轻声说道:“且好好听听傅公子怎么说。”
瑞生愣愣点了点头,随即见没人注意自个主仆二人,他忍不住低声问道:“少爷,您既然教了余浩那一套一套许多话,怎么不去见见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