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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朱厚照拿着他预先预备好的一本佛经,正在和店主讨价还价,他也顾不得掺和进去吹捧吹捧,直奔一旁笑呵呵的刘瑾,一把将人拽到了一边。
“刘……刘先生。我有事和你商量。”
徐勋险些直接迸出了公公两字,好在终于堪堪改了。这临时改掉的两个字让刘瑾眉开眼笑,一下子丢开了对徐勋莽撞举动的不悦,却是笑吟吟地问道:“徐公子有什么要紧事?”
“今天小侯爷出来,除了你们几位,可还有人跟着?”
“呃……这个嘛……”
面对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刘瑾很有些犹疑,可想到自己在车厢外头听见的话,他又觉得徐勋这人能让太子掏出那种要命的心里话,日后必定是要得用的,值得下些功夫笼络示好,于是眼珠子一转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小侯爷是咱们侯爷和夫人的命根子,出来才只咱们几个人跟着哪行?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谁也担当不起”
果然如此
徐勋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寻思怎么开口让刘瑾未雨绸缪找人先把外头那几个汉子收拾了,他的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吓了一跳的他赶紧回头,却发现来的不是想象中随心所欲的朱厚照,而是一脸笑容的李逸风。
“徐公子,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怎么,这是跟着小侯爷在逛书店?”
这一句真巧说得徐勋简直想翻白眼。头一次在顺天府衙撞见朱厚照,那是真巧,可眼下这李逸风说出这言语来,明显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可是,眼下他正好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当下也顾不得这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对刘瑾告罪一声就把李逸风拖到了临近书铺大门处。
“李大人,你看对面的那几个汉子,是不是正在窥伺咱们这儿?”
“嗯?”
李逸风是在国子监撞见朱厚照支使过去的那个太监,这才急急忙忙赶到了此处。他倒不想着什么升迁,但作为北镇抚司的二把手,太子出宫的时候在边上多转转混个脸熟,异日太子登基保着自己的位子总不成问题。然而,当听到徐勋的这句话时,多年侦缉的敏感立时盖过了一切,他几乎是眯起眼睛往那边书斋屋檐下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扫了几眼,最后拍了拍徐勋的肩膀。
“好小子,东厂大约是因为怕太子觉得人太少冷清没趣,所以没事先净街,竟然留下了这么几个碴子,倒便宜了我”
徐勋还没回过神,就只见李逸风大步走出了店门,手指放在嘴边一声响亮的唿哨,就只见四面八方抢出了十几条大汉来,把四周围堵得严严实实。等他又是一个手势,这些大汉二话不说就冲着对面屋檐下那几个头戴斗笠的汉子逼了过去。看到这情形,压根没想到对方如此雷厉风行的徐勋不觉瞠目结舌。
“走”
那包围圈中的几个汉子见此情景,彼此对视一眼,当即有人厉喝了一声。可这话才刚出口,站在门口的李逸风便慢条斯理地说道:“北镇抚司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话音刚落,这一条大街上便立时骚动了起来。对面几家书铺刚刚还张头探脑的伙计们立时鸡飞狗跳了起来,有的忙着下门板,有的来不及的便直接弃了书店往后溜,至于大街上原本还在闲逛的人们则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刚刚正和朱厚照讨价还价极为起劲的掌柜,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脸色变得苍白一片。而那几个太监见朱厚照兴致勃勃地大步走到门口瞧看,几乎是齐齐挺身挡在了主子前头,那模样要多忠心有多忠心。
“放心,做好今儿个这单买卖,再怎么闹也不关你这儿的事”徐勋却已经退了回来,安慰似的对那战战兢兢的掌柜说,“只要你的嘴紧一些,那就一点事没有”
集贤街和国子监街交叉路口,一辆马车正停着,一只手打起窗帘张望着里头的情形。看到好些人连滚带爬地从国子监街旁边那条名闻遐迩的书市巷子狂奔出来,那关注的目光为之一凝,良久方才放下了窗帘。随着一声轻喝,马车立时徐徐往南行去。
车厢中,罗先生放下手中的香茗,盯着对面的同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我说大掌柜的,即便是咱们那位太子爷好动又出了宫,而且难能跑到这文庙这种地方来,可也不值得大掌柜你亲自出面,带我到这儿看这么一出猴子戏吧?”
罗先生的对面,一个脸戴铁面具的人一动不动坐在那儿,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太子虽要紧,但如今又不掌权柄,盯着他还不如盯着别人李荣他们几个都收了咱们的重礼,唯有萧敬油盐不入,我是想看看萧敬看中的那个小子究竟如何。看来他运气不错,一进京城尚未多久,居然就搭上了太子。”
“太子身边的人,有几个没收过我们的好处?就连司礼监秉笔李荣,还不是过不了钱财这一关他这初来乍到的算什么。”罗先生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老半晌才嘿然笑道,“您可不要告诉我,从不离家的您上了京城来,居然是为了这么一桩小事?”
铁面人一下子抬起了头,精铁所铸的面具随着光线反射显得鬼气森森:“听说,皇上前几天在南宫训诫过寿宁侯张鹤龄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紧张,太子一进寿宁侯府,他就立马现身讨好,却不想坏了他女儿的一番苦心。张家人除了那丫头,就几乎没聪明的,要不是皇上护着,从皇后到他们兄弟,早就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张家人既蠢,那消息自然更容易让太子相信。”
“原来大掌柜是为了这个,都已经是暗中布置好些年的事了,自然不虞有失……对了,我倒忘了问,这群偷偷摸摸在外头窥伺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铁面人虽是戴着面具,但这会儿罗先生却依稀能看出他仿佛是笑了:“罗先生你号称无所不知克敌制胜,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那是何方神圣?反正是跳梁小丑,既是撞到了铁板,给北镇抚司收拾却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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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太子审案
倏忽间,书市一条巷子就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变得干干净净。动作快的店铺已经下了门板完完全全关得严严实实,动作慢的店铺也已经空空荡荡,东主掌柜伙计几乎都躲到后头去了,小巷两头空空荡荡,就只有中间这十几个人围着几个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圈子中央的几个人你眼看我眼,却齐齐跪了下来,领头的一个更是慌慌张张地连连磕头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民只是路过,路过”
“路过?哪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尔等窥伺贵人图谋不轨”
李逸风哂然一笑,随即沉下脸来大手一挥,就只见他手下的那些大汉立时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前,不过片刻功夫就把这三四个汉子被捆得如同麻花似的,嘴里都塞上了麻胡桃。眼见大局轻轻松松就定了下来,李逸风正想一个手势让自己那些手下把人押走,却不料一个人影突然越过了他,一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人,一面摩挲着下巴,好半晌才扭头看着李逸风。
“你叫李逸风是吧?”
“是是是,小侯爷有何吩咐?”
“李逸风,本小侯爷还从没见过北镇抚司审案,今儿个你在这审给我看看如何?”
朱厚照这突如其来的要求着实惊人,哪怕李逸风平日善于临场应变,可这会儿答应吧,回头大臣弹劾,决计能送他一个蛊惑太子的罪名;要不答应吧,谁都知道太子我行我素惯了,这一惦记他就甭想讨得了好。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一咬牙做出了选择,却是笑容满面地说道:“小侯爷有命,卑职自当听从,但这大庭广众不是地方……”
见朱厚照面露不悦,徐勋便适时从旁边一个空挡凑了上去,轻声说道:“小侯爷,光天化日之下审,要是传到那些大臣言官耳中,只怕又要念叨好一阵子。”
一想到东宫那几个啰啰嗦嗦的师傅,朱厚照就不再坚持,侧头一想就一锤定音地说:“把人带上马车,咱们马车里头审这样既不兴师动众,也不虞被那些老大人们念叨。嗯,横竖本小侯爷那辆马车宽敞得很,把领头那个先带上来,你来审。徐勋,你也跟本小侯爷上车”
尽管这样一个提议仍然相当荒谬,但总算还有些可操作性,于是,李逸风不得不面露难色地答应了下来。而徐勋则是退后一步对刘瑾轻声提醒了一个书字,刘瑾立时心领神会,也不对朱厚照提及,只回过身来和那掌柜言语了两句。不一会儿,当朱厚照出门上车时,那一箱子书也被刘瑾支使两个小太监搬了出来驮在马背上,只象征性给掌柜撂下了一块银子。
等到这一行人离开好一会儿,刚刚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一条巷子方才渐渐有了些活气。那卖书的掌柜瞅着手里那锭银子正担心,王世坤就带着陶泓从外头进了店来,没好气地用折扇拍了拍手说道:“别看了,这银子是你的了,自己收好就是了。”
“那怎么好意思,公子您已经给了二十两……”话虽如此说,那掌柜却死死攥住那锭银子,根本舍不得放手。
“给你的就是你的你只消记着今天的事情别随处说嘴就罢了。”
“是是是,公子放心,公子放心”
王世坤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店,看着那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疑惑地摩挲了一下脑门。那几十卷佛经还有那十册书都是珍本,决计是价值不菲,佛经应该都是傅容辛辛苦苦搜罗来的,书亦是章懋珍藏,这徐勋竟然自作主张就这么送给了太子即便太子也是送给皇帝,可这么兜兜转转一趟,傅容也好徐勋也好都捞不着半点功劳,这又是何苦?
“算了算了,我是没他那么多心眼……从南京到京师,这么多趟听他的我都得了好处,且看看他这一次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宽敞的车厢里,四肢关节全都给李逸风亲自卸掉,又用北镇抚司的独门手法捆得结结实实的先头那斗笠大汉面色苍白地跪在朱厚照面前,别说挣脱,就连挪动一步也难能。相比满脸兴致盎然的“朱小侯爷”,一左一右的李逸风和徐勋就不那么舒坦了。若不是徐勋未雨绸缪寻了两个小板凳带上来,他们此时除了盘腿坐着就是屈膝跪着,决计找不到第三个姿势。即便如此,北镇抚司这位理刑千户仍然很不习惯地扭了扭脖子,这才开始问话。
听李逸风从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年龄几何一路问下来,徐勋几乎有一种时光交错的错觉。然而,当李逸风问那大汉做何营生时,他却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犹豫了一会。而这时候,李逸风出人意料地伸出手去,迅疾无伦地接上了那大汉的肘关节,旋即又一下子将其卸掉,继而就卡住了他的下巴,将那人的哀嚎呼痛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要是你还想多来几次,就尽管编瞎话”
尽管平日对付这种小角色有的是从肉体到精神的各种手段,但此时此刻在朱厚照面前,李逸风只用了最简单直接而又不血腥的一种。果然,当他松开那大汉的下颌时,那满头冷汗的大汉立时张口说道:“小的说实话,小的说实话是有人给了我们几个二十两银子,让我们跟着这位公子,然后狠狠教训他一顿”
李逸风一下子听出了其中的语病,立时皱眉问道:“哪位公子?”
“是这位。”
那汉子浑身都动不得,只能用硕果仅存还能活动的下巴冲着徐勋努了努嘴。本就有所预感的徐勋几乎是和之前朱厚照一样不管不顾地站起身,脑袋重重碰到了上头车厢的顶板,旋即才慌忙低头弯腰,却是满脸愧疚地说:“小侯爷,我……我真没想到竟是我这个才刚到京师的惹了这样的祸事,都是我的罪过……”
朱厚照看着徐勋也和先前自己一样撞着了脑袋,不觉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听着这解释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对啊,你才刚到京城,哪里来的仇人?李逸风,继续问”
见李逸风那鹰爪似的手又伸了过来,那大汉既畏惧北镇抚司的凶名,又生怕再吃一回苦头,慌忙大声叫道:“要是小的说一句假话,管教天打五雷……不,管教小的在北镇抚司里吃十八遍不重样的刑罚”及至李逸风的手停了,他方才一口气说道,“小的那会儿拿着钱也不放心,所以有意跟了跟,发现人从兴安伯府后门进去了。”
“兴安伯府?”
大明朝勋贵不少,但对朱厚照来说,真正需要记的除了那几个国公之外,就是自己的那两个舅舅。所以,他搜肠刮肚也只记得听过这么个名头,似乎是在京营带兵的,当下就看着李逸风打算听他解释。果然,李逸风斜睨了徐勋一眼,就垂下头说道:“小侯爷,这兴安伯……和徐公子是亲戚……”
“什么?”
父亲弘治皇帝那儿的亲戚众多,但那些藩王朱厚照几乎一个没见过,至于母亲张皇后那边的亲戚,朱厚照除了一个表妹全都不待见,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