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哦,这就来,这就来!”丁老头赶忙兜紧了衣服,开了侧门,窦墨往后头跑去,门外停着一辆千疮百孔的马车,车轱辘坑坑洼洼,两匹歪瓜裂咋的瘦马东倒西歪的站着,窦墨掀开黑乎乎的帘子,迎了孟闻诤夫妇下马车。
孟闻诤一个大跨步便下了车,转身伸手抱了长寿和平安下来,崔丹庭扶着芝草最后下了车。几人满脸倦色,服饰凌乱,两个孩子无精打采的站着,任由舅舅牵着走。
丁老头的眼睛简直要脱眶,六少爷和六奶奶出去半年咋带回了俩小崽子?看少奶奶脸色如此不佳,莫非……他家玉树临风潇洒无敌的闻诤少爷搞了外遇,而端庄大方温柔体贴的六少奶奶以退为进把两个拖油瓶带回家认祖归宗?!丁老头多年浸淫深宅八卦,立刻脑补了一出宅斗大戏,连带着看向崔丹庭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可怜以及……崇拜?!
孟闻诤夫妻俩进了府,不敢耽搁,直奔孟老太爷的屋子而去。
神经脆弱的老太爷一听这消息,捂着胸口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之后换了衣裳去见孙子。老太太也得了消息,听闻老爷子要夜审孙子,老太太骇得从床上挣扎起来,由丫头搀着颤颤巍巍往房走去,心肝肉的大孙子好不容易回来了,罚他就是在剜老太太的心头肉。
老太太一阵忙活,到了房外却发现谢氏和宜珈一干人等早在外头候着了。寒风料峭,露重霜浓,谢氏的身子经了一番刺激,本已有了的起色又折腾没了,如今大半夜的守在屋外苦等,宜珈几次劝她回去,可架不住谢氏一颗拳拳爱子之心,只得陪着一道在外喝西北风。老太太也起了怜悯之心,上前劝道,“纯娘啊,你身子还没好透,再着了凉该如何是好。诤哥儿这不是回来了,我让他明个儿一早就去看你!珈儿,快扶了你娘回去歇息。”
宜珈接了祖母的眼色,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谢氏要是听劝,哪还会站在这里?!谢氏紧了紧毛氅,婉转地拒绝了婆母,“母亲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我就是……实在想看诤哥儿一眼,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瘦了还是胖了……”
谢氏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老太太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真情流露道,“这些日子真难为你了。如今诤哥儿可算是回来了,孟家列祖列宗保佑,修儿和谨哥儿也会好好的。”
老太太双手合十,一干女眷也跟着一起祷告。老太太急着见孙子,说了没几句便拄着拐杖进了房。一进屋子,老太太便傻了眼,这屋里怎么还有两个小的?!
孟老太爷一脸高深莫测,闻诤正低头挨批,见救星祖母来了,他立刻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直直跪下请罪,“不孝孙子让祖母担心了,孙子给您磕头了,求祖母原谅。”
老太太见宝贝疙瘩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再大的不满也化成了不舍,连忙拉起孙子一把搂到怀里,另一只手使劲锤着他,“冤孽啊冤孽,你要急死祖母才罢休啊!”
祖孙俩哭了一通,老太太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竟是琼儿的儿子平安和长寿!老太太惊慌失措的问闻诤,“这俩孩子怎么来这儿了,琼儿呢?琼儿可是出事了?”
闻诤原封不动地道出实情,老太太惊恐的退后一步,直撞上坚硬的桌,她侧身拉住老爷子的胳膊,求道,“老爷,你可得想办法救救琼儿啊,她可是我们的亲孙女!”
老太爷避开了这个话题,只交老太太把孩子带下去现行梳洗,长寿和平安沉默的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出屋子,宜珈和谢氏也惊了一跳。
谢氏见了外孙也顾不得礼仪了,她把两个孩子搂到面前,看了又看,心里刀绞似的疼。两个孩子比上次来时显然瘦了不少,谢氏想要抱一抱长寿,谁知哥哥平安却紧紧拉着弟弟的手不放,一双眸子里满是倔强和惊恐,长寿躲在哥哥身后,拼命摇头,贝齿死死咬住下唇,眼睛里的泪珠仿佛随时要落下。谢氏心疼不已,问了婆婆,“他们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眼里也有泪雾泛起,“诤哥儿说,他们离城时情势并不好,关外强敌环饲,关内又逢百年一遇的大旱,流民作乱。他们被冲散过一回,长寿……让人贩子拐了,最后是让他哥哥偷偷从山坳里背出来的……平安背着弟弟走了十多里地才走到附近的镇子,诤哥儿找到他们时,平安的鞋子都烂了,两只脚上全是血泡,站都站不直了,可他就是死死背着弟弟不放,诤哥儿怎么劝都没用……”
谢氏捂着嘴不住流泪,她的外孙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会用这双充满防备和敌意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宜珈也觉得心酸不已,她蹲□子,摸了摸平安和长寿,哽咽着笑道,“平安和长寿到家了,再也不用怕了,有六姨和外祖母在,谁也不能把你们分开……”
长寿依然躲在哥哥身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宜珈,宜珈看着他那双明亮却胆怯的眸子,心里酸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两个孩子抱入怀里。
平安到底年长些,虽然一手仍护着弟弟,或许是血脉天性,他不再抗拒着亲人的接近,宜珈将他搂在怀里抱着,他嗅着宜珈身上淡淡的香味,那和母亲如出一辙的淡雅香气,让平安放松下来,他贪婪地嗅着,不由伸出手反抱住宜珈。
长寿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面前熟悉的身影,他张了张嘴,轻轻喊了一声,“六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听者泪如雨下,宜珈将长寿一同抱入怀中,哽咽道,“六姨在,六姨在这儿……”
长寿怯懦地朝宜珈伸出小手,宜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长寿嚅了嚅嘴,张开了小拳头,露出半截琉璃弯管,琉璃表面由于汗渍的侵蚀,已不那么晶莹剔透,却隐隐还能看出原先艳丽的红色。宜珈心头一震,看向长寿,“这是……”
长寿委屈地瘪了瘪嘴,哭道,“六姨……那些坏人抢走了九连环……长寿,长寿没用……”
宜珈握住了长寿的小拳头,努力把泪水吞回去,笑着安慰道,“长寿不哭,长寿最勇敢不过了,九连环没了,六姨再给你打一副,一准儿和那个一模一样,好不好?”
长寿边哭边抽鼻子,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帕子给弟弟擦泪,宜珈想给他换块干净些的,谁知平安执拗的拽着帕子不放手,闷闷的说道,“这是娘亲手绣的……”
老太太难受得别过头去,谢氏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在场的丫鬟婆子无一不红了眼眶,宜珈松了手,牢牢牵着两个孩子许诺道,“你们母亲定会没事的,你们会平平安安的一家团聚。”
平安和长寿重重地点头,谢氏上前搂过外孙,擦干了眼泪说道,“平安和长寿该饿了吧?走,跟外祖母梳洗一番,好好吃一顿去。”
孟闻诤回府后,不出意外的被罚去跪祠堂了,崔丹庭也被谢氏圈在房里闭门思过,轻易不得外出。大约宜珈和宜琼姐妹俩天性相似,平安和长寿更喜欢粘糊着六姨,好不容易等两个外甥午歇睡着了,宜珈才敢猫着腰去找六哥。
同是祠堂专业户的宜珈非常顺利的溜进祠堂,见孟闻诤直挺挺的跪在一众牌位前,宜珈觉得挺解气的,叫你没责任没担当,丢下一大家子老弱妇孺出去瞎转,跪祠堂,便宜你了!不过看在亲兄妹的份上,闻诤又跪了整整一宿,宜珈叹了口气鄙视一下自己,从怀里掏出个热乎的烧饼递到闻诤面前。吃饱了她才好开骂,万一骂道一半闻诤就晕了,那她多憋屈?!
闻诤闭着眼反省己身,宜珈的步子不算轻,他一早就发现了,他睁开眼,却见一只大烧饼横亘在眼前,委实有些哭笑不得。闻诤将烧饼推回给宜珈,摇头拒绝,“谢谢,但不必了。”
宜珈的火焰值简直要爆棚了,她冲着闻诤责问道,“当初走得如此潇洒,这会儿你来反省什么?!丢下母亲和我,抛下整个家族远走边关,你不是要建功立业做千古英雄么,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闻诤静静听着妹妹的指责,昨夜祖父告诉他,在他走后,嫡兄出事,父亲了无音信,外家又连遭大难,妹妹一人挑起重担,既要照顾母亲,又要管理庶务,还要瞒着母亲外祖家的祸事,一心几用焦头烂额。不用宜珈亲口诉说,闻诤也知道她有多委屈,多辛苦。他是后悔的,他不知短短时日内家里竟频遭大劫,他也不知自己任性的出走竟再次加重亲人双肩上的重担,他痛恨自己的任意妄为,闻诤深吸一口气,静静听宜珈说完,抬起双眸,无比认真的向宜珈致歉,“我错了!我为我的任性和无知向母亲道歉,向妹妹道歉。”
闻诤如此干脆的开口道歉,宜珈反而不知如何作答,闻诤正视宜珈,“我孟闻诤在列祖列宗前发誓,从今往后,定当以孟家为己任,心系父母姊妹,再不敢肆意妄为,若违此誓,叫我骨肉相离,此生不入孟家门。”
宜珈坐到闻诤一旁的团垫上,像只受了伤的小猫,缩成一团,双手环膝,下巴顶着膝盖,喃喃地讲道,“爹不在,四哥不在,你们都不在,娘也病了……我其实也挺怕的,我没管过家,我怕做不好让人嗤笑,也怕这个家在我手里坏了……三婶天天盯着账上的钱,我得看着……七妹有自己的心思,我怕她乘乱下黑手,时时防着……外祖父外祖母也走了,我怎么也找不着他们……”
闻诤听了心头微怔,眼角有些酸涩,宜珈的话化成一句句谴责,重重鞭笞在他心头,他让他的妹妹,一个弱女子,替他承担了本应有他担起的重担与责任。喉头滚动,闻诤将宜珈搂在怀中,厚重的嗓音从上方传来,“以后一切都有我在……”
宜珈靠在闻诤怀里,兄妹俩相偎在一块儿,阴晦的祠堂里难得有了片刻温情脉脉。
闻诤对宜珈充满了愧疚感,补偿方案在脑海里不停闪过,忽然间他想起了袁丛骁的话,若他能活下来,便将亲赴京城求娶宜珈……他和袁丛骁相识多年,深知他不是拿婚姻大事开玩笑之人,那么,大概、可能、十有他妹子会被袁丛骁缠上……闻诤顿时化身护妹忠犬,正重的向宜珈问道:“珈儿,你觉得袁丛骁这人,如何?”
宜珈被闻诤的话说蒙了,这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些……可看闻诤的表情并不向随口一说,他直直看着妹妹,眼睛也不眨一下,宜珈愣了半天,干巴巴的评价了一句:“他送的雕……不太好使……”
84错相知
皇帝这个工种危险系数大,劳动指数强,生命轨迹重复率还惊人的高!作为一个点背的皇帝,他的人生大约是“登基——嗝屁”的两部曲,而运气稍加的同志还能在中老年经历一番跌宕起伏的夺嫡大戏,当然,像末代皇帝溥仪这样奇葩的经历五千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令无数先烈前辈“扼腕叹息”,难以望其项背。大乾圣上人品还算不错,做了几十年皇帝,终于赶上了儿子羽翼渐丰、单挑老爹的“好日子”。
江南科举舞弊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多少莘莘学子心灵受到重创,呕血三升将满腹牢骚吐成五言绝句七言律诗,更有甚者效仿风流前辈柳三变,谱曲赠与秦淮画舫上的曼妙伶人,明讥暗讽络绎不绝,一时间文坛百花齐放。
主考官并一众随行官员死不承认,反咬一口将一切罪责推卸给孟闻谨,污蔑他行贿受赂强权逼死杨靖宗,更宣称江南舞弊案的罪魁祸首也是孟四少,还自主研发了一个极其可笑的动机——文人相轻,四少嫉妒新科会员才华横溢,暗下毒手换了个草包借此衬托。而风口浪尖上的孟闻谨恰好又失了踪,更符合了畏罪潜逃之实,众学子半信半疑,圣人子孙当真堕了圣人之名?
已是平郡王的大皇子要的就是乱,内忧外患之际他才好浑水摸鱼,乘乱起势夺得皇位。仕林学子乃立国之根本,一旦他们动摇了信心,口诛笔伐之下便是当今圣上也难以承受文人的一腔怒火。而挑起祸端的最好引线便是万千学子仰望于心的孟子一系走下神坛,连孟家人都变节了,那京里的老爷们还能有廉洁清正的么?
内部有了纷争,再施以外部压力,蒙古铁骑随时大军南下,流血千里、伏尸百万之景仿佛近在眼前。两相夹击之下,老皇帝的位子坐得愈加不稳,待时机成熟,他再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揭竿而起,长子长孙占了先机,他就不信老七个毛孩子能有什么能耐,至于老四,非嫡非长你丫凑什么热闹?!
大皇子得意的笑,梦里都是黄袍加身坐拥天下的美景,仿佛万里江山已在他手。可惜,孟四少除了圣人嫡孙的身份,他还有个喜欢培养密探扒人**的外祖父。孟闻谨在小黑屋里关了不到三天,谢家的探子便一路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