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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丁”和“块”不是一回事儿吧,您刀下的亡猪泉下有知,会死不瞑目的……嗷嗷嗷,六奶奶,锅没擦干放油会炸啊,看吧看吧,血溅四方,呸呸呸,油洒厨房了吧……
王婶子看着她的领地被人一通蹂躏,心痛如绞,比她自己被人蹂躏还要痛心一万倍,周身散发的哀怨气息不断蔓延,连傻愣当场的宜珈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王婶子辛酸的偷偷瞄了一眼小主子,六小姐,刀剑无眼,水火无情,您就乖乖的和婆子我一起在这儿躲着吧……
天不遂人愿,王婶子胳膊拧不过大腿,老天决定在她脆弱的心脏上压下最后一根稻草——从来到厨房只为坑东西吃的硕鼠六小姐挽起肩上的秀发,净手下厨了……王婶子双手捂眼,几乎不敢看接下来的惨烈场景,脑中自动描绘了一幅蔬果齐飞、菜刀乱舞的景象。
“咦”,“呀”,“啊”,三种语气词几乎同时响起,王婶子心头一颤,莫不是……六小姐把自己指头给切了?宜珈长得漂亮又可爱,性格活泼也会说话,平时从不苛待她们这些下人,在孟家下层圈子里人气颇旺。她又爱淘吃的,来这小厨房的频率不算少,花言巧语哄的王婶子眉开眼笑,每次都独独在她的碗底偷偷焐两块火腿肉,好交情可见一斑。因而此时的王婶子简直悔青了肠子,天啦,她该拼死拦着小姐的,这么好的小姐没了手指可怎么嫁人哟……
“珈儿,你何时学会和面的?”谢氏忽然开口,把王婶子从奔溃边缘拉了回来,她瞪圆了小眼睛,朝宜珈处看去。
“卧勒个亲娘唉,”王婶子惊讶之余,连多年不用的家乡话头爆出来了,她看到了啥?六小姐接过太太手里的面盆,白净双手反复搓扮吸干水分的面粉,待面粉成为片状“雪花面”后,纤细十指蘸了清水再洒至面上,顺一个方向不停搅拌成团团小面团,最后按在砧板上将面糊擦去,揉成光滑面饼,手法娴熟叫几十年的老手王婶子也啧啧称赞。
“娘,我常来这小厨房寻吃的,耳濡目染,自然学会了。”宜珈轻拍双手,拭去沾上的面粉,睁着眼说瞎话。上辈子在北方读的大学,别的没学会,做面食她可是一把好手。
“三嫂,我来削吧。”宜珈盯着赵氏手里的“笋尖”嘴角微抽,一尺长的竹笋能削成根湖笔,三嫂绝对是奇葩!
宜珈拿过案上的刀子,像模像样的削皮切丁剁豆干,不一会儿,一座座或红或白的小山整齐堆叠,看的三位大家闺秀羞红了脸。
热锅,温油,炒菜,再洒上一把花生米,一股焦香从锅里溢出,直叫人食指大动。宜珈见浇头已成,转身又拿过揉好的面团,寻了把小弯刀,将面团一片一片削到烧开的热水锅中,动作轻盈,王婶子揉了揉眼睛,阳光底下小姐削面的姿势……还挺好看!
宜珈将煮熟的面捞出,盛到汤碗里,又浇上炒好的八宝酱,一式六份整整齐齐的放在灶炉旁。叫灶火熏了一会儿,宜珈白皙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一缕发丝染了香汗,微卷着黏在鬓旁,她满不在乎的用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笑的阳光灿烂,“娘,嫂子,你们来尝尝,这是我做的刀削面!”
谢氏有些赧颜,本想着亲手给女儿做顿寿面,没想到自己管家理事一把手,却在做饭上实在没有天分,可转念一想,女儿聪慧伶俐,又做得一手好菜,心里又隐隐升起满满的骄傲,眼角眉梢如春风拂过,尽是温柔。她第一个取了筷子,端起汤碗,细细品尝女儿的杰作,三个儿媳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上前一步,端了汤碗吃起来,扒着门框的王婶子又咬起了小手绢,看主子们的表情,应该是还不错,讨厌,人家也想尝尝小姐的手艺啊……
“王大娘,汤还有多,我就多盛了一碗,你也来尝尝。”宜珈发现了门外的王婶子,好心朝她招招手,王婶子吸了吸鼻子,小姐你这么好,婆子我决定了,以后坑谁的也不坑你的宵夜!
宜珈笑脸盈盈,将面递给厨娘,见谢氏和几位嫂子也细细尝着,心里乐滋滋的,兴高采烈的转过身,打算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
“吸溜——”长长的一记吸面声如一道闪电将宜珈劈得呆若木鸡,她僵着脖子一点一点准过去,不出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口大口喝着她的面汤!
“这面长得奇怪,味道倒还撮合,小妹,有前途啊!”孟闻诤正寻宜珈呢,却见亲妈老婆人手一只汤碗,起了好奇心顺手拿起最后一只,喝的无比畅快,刺溜刺溜不带喘口气的。
“孟闻诤!!!那是我的寿面!!!”宜珈咆哮出声,泪奔了泪奔了,辛辛苦苦做的面,自己一口没吃到……
“嘎,”孟闻诤呆住了,嘴里无意识的继续嚼着Q弹劲道的面条,然后伸直嗓子,咕嘟一声,咽了下去,一副二百五青年的样子。老婆崔氏别过头去,拒绝承认这人是她相公。
闻诤看了看一脸悲愤的宜珈,又闻了闻香气扑鼻的汤碗,不禁紧了紧端着碗的手,眼珠一骨碌,假意道歉说,“这回六哥错了,六哥补偿,你跟我来,你的及笄礼六哥还没给你呢。”话毕,闻诤手执筷子,三下五除二,迅速解决了宜珈的面条,随后拉着宜珈不由分说往外头走去。
宜珈挣扎未果,只得加快步子跟着他,绕过荷花池,穿过小花园,跨过月亮门,兄妹俩停在孟家宽大的马厩旁,咔哒一声,宜珈的下巴再次掉到了地板上,那谁谁谁,快告诉她,眼前这个蜜色肌肤的俊俏少年郎不是那个正在边关金戈铁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小袁将军……
“珈儿,你怎么傻了,袁兄都不记得了?你那匹红枣还是他送的呢!”孟闻诤十分体贴的将宜珈脑中的念头踩了个粉粉碎。
袁丛骁牵着惊雷,好笑的看着再次被打击到的宜珈。余光一扫,看到马厩里的另一匹汗血宝马,红枣懒洋洋的站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槽里的嫩草,和身边潇洒傲慢的惊雷形成鲜明对比。袁丛骁眉梢一挑,笑问宜珈,“好好一匹汗血宝马怎么让你养成了这幅摸样?”
宜珈满肚子疑问还未出口,却叫袁丛骁的一句话噎了个半死,什么叫“这幅摸样”?!宜珈悲愤了,红枣哪儿不好了,瞧它那肉呼呼的肚子,一荡一荡的多可爱啊!看它那鬃毛,纯正的棕红色,油光瓦亮的多好看呐!从小马驹养到如今的大帅马,宜珈护红枣就像护自家的孩子,大眼睛瞪得溜圆,她义愤填膺的看向袁丛骁,“红枣日行千里,上能去战场杀敌,下能入农田犁地,军民两栖,是匹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马!”
惊雷似是颇为不满,威风凛凛的朝宜珈和红枣狠狠打了个响鼻,撇过头去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将军说京里有能与她相配的夫婿,如果指的就是眼前这么匹二愣子傻马,作为一匹有尊严的汗血宝马,她在考虑下次是不是该故意把主子送错到敌营去……
袁丛骁听了她的一番歪解,眼睛都笑弯了,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照我看,你的红枣上了战场只有做祭品献马肉的本事,它要是下农田,怕是犁不到三天就力竭而死。红枣?倒是应了它的名字,多肉无用的果子一枚。”
有没有知识!红枣补血益气又好吃,简直乃居家旅行不可多得的美食!宜珈总不能说,她见小马驹通体棕红,像极了一颗饱满多汁的大红枣才取了这名……她果断换了个话题,“总好过你那破马身无二两肉,关键时刻塞牙缝也不够。再说了,袁将军不在边关御敌守国,擅离职守跑这儿来做什么?”
袁丛骁毫不在意的摸了摸惊雷的鬃毛,丢出一个炸弹,“谢老爷夫妇有消息了。”
宜珈僵了,硬了,傻了,乐疯了——她一个跨步,窜到袁丛骁面前,凶悍的抓住他的另一只胳膊,一口气问道,“我外祖他们在哪儿?他们还好么?什么时候能回来?”
袁丛骁咧嘴,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笑容,极其无赖的说道,“不是说我擅离职守么?”
宜珈:……你个小肚鸡肠的坟蛋!
“哪儿的话,祖宗说了,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打仗累了就该出来走走,看看祖国大好河山,回去杀敌更带感。”狗腿子宜珈讨好的说道。
袁丛骁继续给惊雷顺毛,又问道,“谁刚才喊惊雷破马来着?还说它不够塞牙缝?”
宜珈:……你丫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谁在胡说八道,多好的一匹骏马啊,周身如火,四蹄踏雪,跑起来神采飞扬,堪称马中赤兔,人中龙凤啊!”人在屋檐下,宜珈从善如流的低了头。
一人一马都被拍得满意了,舒心了,袁丛骁摸摸肚子,说道,“赶了一整天的路,这会儿有些饿了。”
宜珈:……凸
“小厨房里还有些面,我这就给你下去!”还有比她更悲催的寿星么?!
袁丛骁一顿,“你亲手给我下面?”
宜珈有些不好意思,貌似还真不合规矩,淑女VS外祖,厨房我来了……
“你等一会儿,很快就煮好了。”宜珈红了耳朵,一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留下个俏丽的背影,看的袁丛骁心里暖融融的。
“好小子,连我也瞒着,哼!”布景板孟闻诤气道,一拳头打上袁丛骁的胸膛。
袁丛骁也不气,笑的春光灿烂,“你妹妹要给我下面吃!”
……神呐,谁把白痴扔出去!
幸亏谢氏浪费了不少面粉,宜珈的面团还有的剩,几个嫂子削的笋丁肉块堆在一旁尚未处理,宜珈索性废物利用,一并做了浇头,噼里啪啦,片刻之后,一碗浓香四溢的肉汤面便做好了。
宜珈端着托盘带着热腾腾的面飞快往后院跑去,到了马厩却发现人去楼空,唯余红枣和惊雷两匹马呆在一处啃草。
“咳,小姐,六爷和袁公子去了花厅歇息,您这边请。”杭白轻咳一声,接过宜珈手里的托盘,领着她往不远处的小屋走去。
袁丛骁许是真饿了,闻着香喷喷的面条食指大动,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碗汤面便见了碗底,他豪气的拿袖管抹了抹嘴,放下碗,称赞道,“孟家姑娘果然做得一手好菜,大嫂诚不欺我。”
宜珈心里焦急,小心提醒他,“我外祖的事儿……”
袁丛骁笑笑,直视她,“你托我办的事儿,我哪次没办妥了?谢老爷夫妇如今在边城军营里,我已派人暗中保护着,出不了岔子。”
宜珈心下一松,石头落地,心情也好了起来,看着袁丛骁也悦目起来,“多谢,这事儿多亏了将军,宜珈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袁丛骁乘火打劫,“孟姑娘手艺了得,不如待我将二老送回之时,再给我下碗面吃吧。”
宜珈答应的爽快,“一碗面而已,外祖平安归来,宜珈定亲自下厨做一席酒菜聊表谢意。”
“当真?”一个笑的奸诈。
“一定!”一个应的痛快。
壁花孟六爷:痴兄弟配傻妹子,绝配!
☆、大结局(上)(中)(下)
盛夏光景,莲叶接天;粉荷亭亭清香逸;娇儿无赖窗前倚。
烈日灼灼,蝉鸣鼓噪,金鲤沉塘懒曳尾;两只雕儿窝里蹲。
玉臂赛雪倚朱栏;黛眉微蹙拢忧愁,孟宜珈凭栏远眺;与窗外的碧云天融成了一幅画。
微风拂面;吹散额前细发;痒痒的仿佛挠在人心头;宜珈伸手将青丝别至耳后;弯了手臂靠在窗棂上——撑着脑袋继续发呆。
美人如画;秀景如墨。
“杭白姐,小姐是不是受得刺激太大,魇着了?”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紫薇压低了嗓门,悄悄和杭白絮叨。
杭白瞪了她一眼,小声训斥,“胡诌什么,小姐也是你能编排的,让耿妈妈听见了,小心撕烂你的嘴。”
紫薇悻悻地撇了撇嘴,嘟囔道,“是是是,我知道错啦。可乞巧节至今都过去好几日了,小姐每天就这么看着窗外那几片叶子,话也没两句,我这不是担心么……都怪那些小姐们,还大家闺秀呢,嘴比胡同巷子里的婆娘还碎!”
杭白唬了一跳,一把捂住紫薇喋喋不休的嘴,骂道,“你还来劲儿了,贵人小姐们都敢瞎扯,不要命了你!让姑娘听了,又该伤心了!”
听到最后一句,本还欲争辩的紫薇顿时偃旗息鼓,探过身子瞅了一眼窗边的宜珈,见她仍呆呆的望着窗外,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替宜珈委屈,“小姐真可怜,明明和元少爷之间一清二白的,却让那帮人颠倒黑白,愣是说成了……说成了……”
紫薇咬着牙说不出口,狠狠跺了跺脚,又怒其不争,“小姐怎么也不解释清楚就这么走了,凭白让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