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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玉连环-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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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玉儿却道:“万一不能一击得手,岂不被他们毁了二姊的尸体?还有梁氏兄弟性命,也要设法保全。”

  紫燕坚定地点点头道:“合咱们四人之力,魔崽子们又正被武库藏珍吸引,论情论理,应该不致失手,只要能踏上船舷,便有八成把握,如果能先救得梁氏双煞,以六对四,何愁魔崽子们不束手受擒,不过——”

  她语声微顿,脸上忽然现出无比凝重之色,又道:“这是咱们的如意打算,自然难免意外,假如咱们尽了心力,仍旧无法保全二妹的尸体,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会原谅咱们的。”

  墨燕愕然道:“大姊是说,不得已的时候,宁可牺牲二姊的尸体?”

  紫燕颔首道:“正是。”

  欧阳玉儿掩面失声,叫道:“啊!可怜的二姊人…”

  墨燕却怔了片刻,然后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含着两眶热泪哺哺自语道:“是的!她知道我们已经尽了心,她……她一定不会怪我们的……”语声未已,泪水竟籁籁而下。

  挚情未酬,芳魂已渺,对北宫四燕来说,雁行折翅,自然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然而,对桑琼却成了难以推卸的精神负担。

  桑琼在礁石洞穴里,目睹全部经过,只觉混身冰冷,寒意透骨。一时间,既惊又骇惭悔无穷。

  假如不是为了他,北宫五燕不会扬帆海域来到这座孤岛,假如不是他在武库冰窟中固执偏见,蓝燕也可能不至惨死在五魔之手。

  这些纠缠矛盾,错综复杂的因果,归根结底,全由他一人而起。但是,欧阳玉儿和紫、墨三燕对他并无半句怨尤,困窘危迫之下,犹未忘梁氏双煞和他的安全。

  桑琼越想越惭愧,只觉得杀害蓝燕的不是天山五魔,倒像是自己下的毒手。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钻出石洞,三燕已经不在海滩了,空旷出寂的沙滩上,只有一排排涌上来,又退下去的粼粼波涛,一如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永无休止。

  桑琼仰天长叹;悲愤难抑,蹒跚回到峰顶,把那两只铁匣重挖掘了出来,不禁感慨万端,暗想道;我桑琼堂堂丈夫,难道真要等着几个女孩子来营救保护?蓝燕惨死,黄燕被掳,船只遭劫,难道我就不能助她们把尸体、人质和船只夺回来?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于是,先将剑匣启开,取做“飞龙剑”佩在腰间,另将那四份刀招剑谱、拳经掌式秘笈又用油纸封裹,一齐塞进怀里.然后再动手腾空刀匣。

  谁知刀匣口盖一掀,却见匣中多了一个长约一尺、金光灿烂的东西。

  那东西通体浑圆,牢牢附在铁匣内,竟是一个巨大的奇形蚕桑琼吃了一惊,想不透这蚕茧怎会到铁匣内去的?及至发现区底那枚“火计”,才恍然记起自己离开武库时,在水潭中提到的那条“金色怪鱼”。

  金色怪鱼所过之处,潭水立即凝结成冰,怪鱼却能在水中游动,记得墨燕便是被怪鱼困住,险些窒息而死,那时桑琼藉火针之助,将怪鱼捉获,顺手塞进刀匣里,想不到怪鱼居然吐丝结茧,这倒是件怪事……

  桑琼一念及此,心头猛然一震,几乎脱口叫出声来!

  “冰蚕!原来怪鱼就是冰蚕!”

  当他在飞云禅寺自破真气,老和尚凌镜大师曾告诉欧阳玉儿,欲使心脉续接,真气复通,必须“千年冰蚕蛹”才能有望,欧阳王儿夺取藏珍秘图,寻觅逍遥武库,不正是为了求取“千年冰蚕蛹”吗?谁又料得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桑琼喜极欲狂,双手捧着那一尺多长的金色蚕茧,不禁流下欣喜的泪水,口里哺哺不已,道:“这是天意要我报答五燕,冰蚕结茧不迟不早,现在正是时候。”

  他本想用“飞龙剑”剥茧取蛹,忽又觉得那冰蚕丝坚韧难得,断毁未免可惜,而且,据说“冰蚕之蛹”须煎汤服用才有效,于是急急拾聚些枯枝败藤,在洞穴深处升了一个火堆,就以铁匣作锅,准备剥茧抽丝。

  岛上无水可用,桑琼摘了许多野果熬成果汁,将蚕茧投人汁中,一面以火针为轴,抽绕丝头。那匣中果汁沸腾,发出一阵阵异香,使人饥火更盛,馋涎欲滴。

  不多久,丝已抽完,匣中竟有三枚蚕蛹。

  桑琼先灭了火堆,待汁液稍凉,连蚕蛹果汁一齐喝下肚去,便静坐洞中运功提气调息。

  _~

  起初并无异样感受,耐心过了半个时辰,突然间,只觉得丹如下生起一股热流,激如怒潮向全身扩散,不片刻,真气鼓动,几欲透体射出。

  桑琼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欣喜,仍按内功吐纳诀要,缓缓诱导那股势如奔马的真气,过紫府,透玄关,入十二重楼,渐渐集中胸脏“七坎”穴。

  真气一至穴门,顿觉奇痛难忍,连试三遍,竟无法冲过,反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桑琼心知这正是自己生死一发的紧要关头,咬牙苦口支撑,一次不行,略作调息又再接再厉,直到第九次,脑中突起嘶鸣,一阵椎心裂肺剧痛,闭塞了将近百日的“七坎”穴,终于霍然贯通,可怜他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冲开了闭穴,勉强将真气导归丹田,桑琼孱弱地斜靠在石壁上,忍不住长长嘘了一口气,满脸热泪横流。

  那是喜悦,也是哀伤。自从飞云寺散破真气,他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真会重获失去的武功,如今一旦竟成事实,以致使他兴起一种虚幻渺茫的感觉,几疑犹在梦中。

  夜凉如水,海面微波粼粼,天际寒星数点。

  孤岛上,夜幕正浓,海风拂过,带来了几分凉意,然而,摸索在峰峦丛野中的北宫三燕,却已经汗透罗衫。

  她们分头在岛上寻觅、搜索,几乎踏遍每一寸土地,探查遍每一处石岩洞穴,凡是可以藏得下一个人的地方,都被仔细查看,上达峰顶,下至海滩,竟然始终未发现桑琼的踪影。

  时间渐渐逝去,一夜将尽,紫燕的脸色变得无比肃穆,一向沉稳的她,已经开始感到阵阵慌悸了。

  三人散而复聚,遍搜全岛,毫无所见,东方天际却透现出无数的曙光,欧阳玉儿芳心尽碎,黯然低头,在他意识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只是不愿说出口来。

  墨燕除了失望,更有无限焦急,张大两只秀眸,惶恐地望着紫燕,目光中尽是询问的光芒,好像在问:怎么办?怎么办?

  紫燕轻轻叹了一口气,哺哺道:“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咱们只有认命了。”

  墨燕听得一怔,脱口道:“大姊,咱们可以孤注一掷,趁他们刚停船的时候,突然发动,冒险夺船…”

  紫燕摇摇头道:“‘你把龙钩赵刚看得太简单;没有那两只藏珍铁匣为饵,他决不肯把船驶近岸边来的。”

  墨燕道:‘咱们设法弄两只假铁匣也不行么?”

  紫燕苦笑道:“岛上连木匣都找不到,那来铁匣?何况那赵刚狡诈百出,岂会轻易受骗。”

  墨燕张目四顾,也没了主意,黛眉频皱,不由恨恨道:“唉!我真是不懂,全岛只有这么大,咱们三个人寻了一整夜,竟会寻不到一个失去武功的人,除非他已经跳了海——”忽然觉得这话不妥,偷偷望了欧阳玉儿一眼,连忙住口。

  欧阳玉儿娇躯一震,缓缓抬头起来,凄声道:“他一个人流落孤岛,呼天不应,人地无门,又误会我们害死了云岭双煞,灰心绝望之下,必然会走上那条路,这不能怪他,只怪我不该弄什么藏珍图,是我一手逼死了他的……”言犹未尽,已哽咽不能成声。

  紫燕忙柔声劝慰道:“五妹,事无确证,怎么可以胡乱猜测呢?桑公子吉人天相,绝顶聪明,我说他决不会做那种傻事。”

  欧阳玉儿仰面道:“如果他还活着,怎么会不在岛上?”

  “也许………也许……”紫燕实在也想不出任何理由,竟讷讷无以为答。

  正在为难,墨燕突然一声惊噫,扬手指着那削壁上的武库入口、叫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紫燕和欧阳玉儿一齐举目望去,只见那武库洞口竟有火光透出。

  墨燕惊喜地道:“岛上没有别人,准是桑公子,咱们真笨,各处都搜遍了,偏偏忘了武库冰窟。”

  欧阳王儿却摇头道:“不会是他,从前天开始,大姊已将洞口长藤割断,他一身武功尽失,不可能攀上数十丈削壁。”

  紫燕注目凝视片刻,道:“假如不是桑公子,火光就更加可疑了,咱们快去看看。”

  三人各展身形,联袂掠起,刹那间赶到山壁下,却见那洞口火光仍未熄灭。

  紫燕撤剑在手,低谓二燕道:“你们注意替我监视洞口,我上去试探一下。”

  剑藏财后,一提真气凌空拔起,直射十余丈,莲足疾点石壁,飞快换步踏升,施展“步步登空”轻功绝技,整个人与削壁垂直成“卜”字形疾窜而上。

  欺近洞口,左手一探,五指扣人石壁中,藉机换了一口真气,只见墨燕和欧阳工儿正向自己挥手示意,表示洞口并无异状。

  紫燕觑准洞口,猛然一挺纤腰,一式“乳燕穿林”射入洞口,身未到,长剑半圈护住身子,左掌就势一翻,呼地劈出一掌。

  掌力过处,毫无反应,待她双足落实,探头向山腹中一望,却骇然一惊,急忙向下招手道:“三妹,五妹,你们快上来。”

  墨燕和欧阳王儿双双掠上削壁,进人武库洞口,也不期一怔,只见山腹水潭边,正燃着一个旺盛的火堆,火堆旁赫然放着两只狭长铁匣。

  三燕面面相觑,惊悸莫名,及待启开铁匣,其中一只铁匣内盛着一柄古迹斑谰的宝刀,另一只铁匣却放着一块石板,石上刻了几行字:

  刀剑双匣,武库珍秘,龙剑留用,凤刀诱敌,午刻潮涨,依计行事。

  墨燕轻呼道:“这不分明是桑公子的口气么?”

  欧阳玉儿激动地捧着两只铁匣,高兴得热泪盈眶,颤声道:“老天!难道他真的还活着?”

  一缕阳光透破重云,天色终于大亮了。

  天山四魔饱餐之后,精神抖擞,辰牌甫过,便吩咐拔锚手,向海边沙滩缓缓驶来。

  四魔经过密议,预先作了万全安排,铜锤陆开泰把守舵楼,附带守着蓝燕的尸体,龙钩赵刚和铁铜李庆负责中舱,舱面上一排放着三张木椅,黄燕欧阳兰和云岭双煞梁氏兄弟都被制住穴道,安置在木椅上,锁镰刀崔五则专管船头铁锚,准备随时砍断锚链开船。

  全船水手都受到严厉警告,不许离开桅下三尺之外、风帆不得卸落,必须在奉命之时,以最快的速度操作升降;另备两名力壮水手,负责小艇驾驶。

  一切都安排妥当,四桅大船迎着微风,平稳地滑向海岸,距离渐近,岛上景物已清晰人目。

  锁镰刀崔五挺立船首,凝目眺望,脸上浮现着一抹得意的笑容,沉声向赵刚报告道:

  “老大料得不差,紫燕彩燕墨燕已经在海滩上等候着了。”

  龙钩赵刚问道:“可曾看见那两只铁匣?”

  锁镰刀崔五连声道:“有!有!铁匣放在欧阳玉儿身边。不多不少,正是两只。”

  赵刚嘿嘿笑着点头沉吟,状颇自得。大船缓缓前移,已驶至百丈以内,八十丈,七十丈………

  忽然,龙钩赵刚脸上笑容忽敛,沉声道:“老五,沙滩上有没有墨燕欧阳珍?”

  崔五答道:“没有,只看见紫燕和欧阳玉儿……”

  “落帆!下锚!”赵刚一声低喝,风帆齐落,铁锚人海,船只停泊之处,距离岸边尚有六十多丈。

  铁铜李庆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再驶近一些?小艇往返比较迅捷!”

  赵刚摇头道:“墨燕欧阳珍未见露面,启人疑窦,宁可距离稍远,多费些时间,别中了奸计。”

  又扬声吩咐舵楼的陆开泰道:“转舵,注意保持船头向外,随时断锚开船。”陆开泰依命传话,船身转动,使船头向海,船尾对着沙滩,这一变换头尾,船尾距沙滩已不足六十丈。

  赵刚又分派铁铜锏李庆赶往船尾,务必留意海中,以防被人泳近船侧,然后才下令放落小艇,载送黄燕上岸。

  临行之时,赵刚又含笑向黄燕说道:“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现在一切误会都已解释清楚,依照约定,先送姑娘上岸,希望姑娘转告令姊,千万不可失约,以免害了梁氏双煞和污渎了蓝燕姑娘遗体,使她九泉下遭受羞辱。”

  这番话软中带硬,言外之意,如果紫燕毁约,四魔不但杀害梁氏双煞,更会对蓝燕遗体横施凌辱,非仅毁伤而已。黄燕自然听得懂,却默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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