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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道:“日俄两不相下,战场之上,变幻万端,京畿重地尤须防范稳固。如要在扼要之处设防堵截,防败兵残卒窜往内地、威胁京师安全,以臣之见,非得精兵十万不能防范周密。”
当时袁世凯所练之兵只有六万,称为北洋常备军,不孚使用。慈禧着急之下,便将京中残存的自强军、淮军、练军等数万人全交给袁世凯指挥。这些杂牌军的军械参差不齐、缺乏子弹,兵士也训练不够。袁世凯大摇其头,上折说要保京师安全,须得再招募训练三万新兵,否则难保万全。慈禧立刻允了,命袁世凯快快募兵训练。同时先以现有之兵布防。袁世凯就分一万兵力拱卫京师,以五万兵力防守各要道关口,将练军、淮军等略加训练,补充些装备也开了上去。慈禧这才略略感到安心些了。
这时候,国内人心浮动,一方面对满清朝廷感到极度失望,一方面对亡国的危迫更增一层忧虑。也有许多人盼日本能大败俄国,以竭制沙俄的东扩野心。英美两国紧急向日本提供军事贷款,全力支持打击俄国。慈禧太后见日、俄两国打来打去,竟然没有骚扰她的卧榻,心也彻底安稳下来,坐山观虎斗,悠闲了一番。忽想到今年十月,自己就满七十岁了,忙招奕劻、那桐、瞿鸿机觐见,幽幽说道:“我就要过七十岁的生日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长毛造反、逆党捣乱、洋人闹腾,我活到这个岁数也真不容易了。你们几个商量商量,须得让我过个舒心高兴的万寿节。”
奕劻、那桐、瞿鸿机诺诺连声,退出之后,商量说:“要得太后老人家高兴,便不能吝啬银子,须得场面盛大、气氛热烈、寿礼贵重,这才有万寿庆典的隆重之意。”当下便以军机处的名义给京中各衙门、地方各督抚通知,分头安排筹资、准备寿礼等任务。
国人对过六十、七十这种整数的生日,那是十分看重的,所以慈禧虽生日之期尚在来年的十月初十,但临近春节就得安排准备了。
此时在湖南,黄兴与众同志商量,欲成立一个组织,用以领导反满革命,大家俱都赞成。
于是在一九零四年的二月十五,农历大年三十之夜,黄兴于龙侍郎家的西园大集众人,上海的章士钊与张继、在日本留学的刘揆一、陈天华等,在武汉新军中做官的吴禄贞也赶来参加。
西园之内高悬几十顶大红灯笼,龙侍郎摆了十桌酒席款待来宾。大家来不及吃喝,先议大事。
商议组织名称叫“华兴会”,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为宗旨,以“同心扑满,当面算清”为口号,发誓覆灭满清。
黄兴见众人踊跃,同仇敌忾,心中大为振奋,便攘臂奋拳说:“各位兄弟,满清无道,治我汉土二百余年,腥膻满地。如今倒行逆施,将我国土频送列强,以搏洋人欢心,希图苟延残喘。我等大汉的热血男儿,当以覆满救国为己任,驱逐满清丑虏,复我汉家衣冠,兴我中华古国,即使鲜血遍洒河山,也绝不罢休!”
众人一齐喊道:“听黄兄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于是推黄兴为会长,又选刘揆一,宋教仁为副会长。宋教仁讲话说:“我中国受满虏的荼毒太久了,人心思变。我会若能联络两湖的英雄,雄踞武昌,东扼九江,西通四川,南依长沙、湘潭等地为粮仓,北出武胜关,断黄河铁桥,则割据之势可成,便以两湖为立脚之地,号召天下同心灭满。此时我汉种同胞莫不奋起,不数年间便可尽复我大汉河山。”
黄兴说:“不错,但我会中同志多是文人秀才,须得运动新军士兵、联络会党豪杰,如此方可大举起事,一举成功。”众人都点头说:“应该这样。”
黄兴于是派宋教仁、胡瑛赴武汉,与在湖北军中任职的吴禄贞一起,联络当地的志士及新军;派周维桢、张荣楣接洽四川会党;派陈天华、姚鸿业游说江西防营清兵;派章士钊、杨守仁在沪宁一带联络各方力量,以作策应;自己坐镇长沙,与张继、周振麟等联络湖南的会党,为起事的主力军。
任务分派已定,众志士斟酒互祝成功,欢呼畅饮后散往四方,执行联络任务。 张继随后被胡子敬聘请在明德中学教授西洋历史,与同为教员的周振麟、秦毓鎏、赵声及随后来的苏曼殊等人通过各种方法向学生宣传反满思想。
黄兴招张继、周振麟商量联系湖南会党的方法,周振麟说:“黄兄,湖南的会党大头领叫马富益,此人豪侠英雄、仁爱有德,徒众遍及三湘,据称人数在十万以上。临省的四川、江西、湖北、安徽四省会党俱尊他为总头领,若能说动他举旗反满,我们的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黄兴惊道:“我湖南竟有如此英伟人物,此乃天助我华兴会成功。只不知谁与此人能说上话?”周振麟说:“刘揆一与他最熟,要说动反满革命,非揆一出马不可。”黄兴便请张继急找刘揆一。
刘揆一此时正要赴日本继续学业,兼且联络留日学生,听黄兴要自己联络马富益,立刻卸了行囊赶来,说:“马富益与我最熟,但他这些年名气大了,会众也多,要尽快说动他率众革命,尚须我与弟弟道一一同前往。”
黄兴大奇,说:“令弟道一才二十岁,虽然聪颖过人,但究竟年龄尚轻,马富益快四十岁了,竟与令弟相交莫逆?”
刘揆一摇头说:“倒不是他俩相交莫逆。道一在言语上有过人之处,我素服其能,说动马富益,非得他与我同去不可。”
于是说起了马富益的事。原来马富益过去是湘潭渌口镇上的贫民,长得高大魁梧,极有胆识,喜欢与人辩论。遇到不平之事他就挺身而出,强行干预,处理问题又很果断公允,因此在当地威望极高。后来他加入了哥老会,立刻便被任为统管渌口的头目。
当时渌口镇赌场处处、地痞流氓众多,盗贼也常在此聚众闹事,因此市面不宁,商家生意难做。镇上的商会听说马富益有些本事,就集资礼聘他维持秩序。马富益受聘,心知镇上的事端多由赌场引起,便召集赌场老板、赌徒及镇上有名的贼盗开会,与其相约:一,赌博不得作假行诈出老千;二,不许行凶打架;三,遇有争端,从众公平处理;四,禁止抢劫、拐骗;五,离镇二十里内不准偷窃,否则不能在镇内再行居留。并宣称有不遵这五条者,镇上的哥老会徒众将出面干预。马富益办事认真、执法严峻,众人都有点怕他,对他的约法五条不敢提出异议。马富益于是便命哥老会徒众组成巡逻队在赌场等处巡逻,发现老板作弊的,就罚老板巨款,且逼令老板当众认错;发现赌徒出老千的,乱棍赶出赌场,并从此不许他在渌口镇任何一家赌场出入;发现小偷小摸的,暴打一顿后马上赶出镇外。一个月后,渌口镇秩序井然,闹事打架、讹钱胡赖的事没有了,偷窃骗人敲诈勒索的事也见不到了。居民安宁、市面繁华,众商家大喜,将马富益捧为渌口的保护神。马富益由此闯出了名头,于是开山立柜,广收徒众。他的山名“昆仑山”,堂名“忠义堂”,会名叫“洪江会”。当时拜山入堂的贫民百姓,手工业者、矿工等人络绎不绝于道路。渌口附近的石灰厂、煤矿的工人几乎全进了他的山堂,渌口镇的市民也十之七八成了他的徒众。马富益挟此威名向外扩张势力,不久浏阳、丰县、湘乡、益阳、阮江等地也成了他的地盘。湘省其它地方的哥老会闻风景从,纷纷来会,尊他为大哥,愿意受他指挥。马富益便将全省会众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路,各委一名得力手下统管,自己居于湘潭,称为“五路总统领”。
黄兴听完马富益的事,悠然神往,以掌击案,大声道:“我若能得此人,何愁大事不成!” 张继也听得心中激动,攘臂舒拳,跃跃欲试,说:“黄兄,便让我前往联络此人,凭我利刃一样的舌头,定能说得他高高兴兴,率众来投我华兴会。”
刘揆一却说:“你不行。马富益对事情有自己一套见解,你虽然花言巧语、善能交际,却难以短时间内便说动他。”张继不服。黄兴说:“不要急,听揆一说说原因。”刘揆一于是说:
“马富益正扩充实力时,因事官府行文捉他,正好湘潭县令忌他广收徒众,欲借此事置他于死地。那时我父在湘潭县里作巡捕,心中赞赏马富益的为人,就令我兄弟俩给马富益报信,使马富益及时躲避逃过了一劫。因此他对家父十分感激。不过他最是欣赏道一。道一虽然年龄小他许多,却每有奇言令他叹服。”
黄兴大喜道:“好。那你便与道一一同前往,我再给马富益写一封信,以民族大义劝他革命,你二人与他联络好后,我再安排时间亲往湘潭会他。”
刘揆一刘道一带了黄兴的信出发前往湘潭,坐船经湘江南行到湘潭上岸后,又向西行了三个多钟头,在湘潭煤矿附近有一所院落,这便是马富益的总坛所在了,院外绿树参天,院内十多间屋子连成一排,大门口有会中兄弟三五个把守着,盘查进出的人。
刘氏兄弟到了门口,自报家门后,立刻被请进院子。院子里高高矮矮站了三五十名会众,这些人衣着各异,有的矿工打扮,有的却穿着渔夫的装束,有些则明显是赌徒一类人物,个个神情彪悍。不过,此时这些人却静静的站着,悄然无声,眼睛望着院子当中那排房子中间的黑门。黑门外一张紫红色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铜香炉,炉内斜七横八插着许多香条。刘揆一刘道一不知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正要从人群侧边绕过进入房内,却听“吱呀”一声,那排房子正中的黑门开了,七八位会党人物鱼贯而出,分成两排站立,最后出来的是位黑胖大汉。这大汉魁梧壮实、神态威猛,穿一件灰色棉袄,却不系扣子,脸上黑黝黝的,满腮连鬓胡子。大汉出门前行几步站定,眼光如电扫向众人。院内站立的人连忙抱拳拱手,恭恭敬敬齐声说道:“参见大哥。”
这黑胖大汉就是马富益了。马富益正要说话,忽一瞥眼看见了刘揆一兄弟俩,忙走了过来。刘氏哥俩也即上前相见,叫声大哥。马富益拱手笑道:“两位兄弟来了,老哥哥好高兴!
这样吧,你俩也不是外人,待我处理完会中一件要务,再与你们说话可好?“
刘氏兄弟忙说:“大哥先忙,我俩等一会儿。” 马富益便喝道:“接两位贵客到屋内喝茶。”立刻就从队列中出来了两个汉子,恭恭敬敬肃让他俩让进入屋内后间的客堂里,斟上茶来。
过了两个多钟头,马富益才进屋,脸带泪痕,唉声叹气,说:“可惜我的一个好兄弟,为人不慎,犯了会规,今日开香堂,将他浸猪笼了。”说着唏嘘不已。
“浸猪笼”是江湖话,即将人装入麻袋沉江淹死的意思。刘氏兄弟心中一凛,忙出声安慰马富益。马富益抹了抹泪痕便传令摆宴,又请了会中善饮的龚春台、谢寿琪陪宴,自己亲自把盏敬酒。
宴席上气氛热烈,其乐融融。宴罢,龚春台等辞出,刘揆一给弟弟使个眼色,便掏出黄兴的信来,双手递给马富益,说:“大哥,这是华兴会黄兴黄会长给你的亲笔信,希望你能与他合作,共谋革命,你看过信后内情自知。”
马富益哈哈一笑,接过信来,粗粗看了一遍,就将信揣在衣袋里,然后笑道:“你二人到我的总坛来还是第一次,我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个个给你俩介绍几个会中怪才,以博一笑。”
于是出外叫来了一位瘦小精干的小伙子,说:“此人身手不凡,稠人广众中,取人钱财易如反掌。”
那小伙向刘氏兄弟拱手说:“见过两位哥哥大驾,总统领夸我,两位可千万别当真。”刘揆一刘道一也忙起身还礼。那小伙就嘻嘻一笑,说:“我有一件新奇玩艺,取来让两位看看。”
说着从刘揆一身旁经过,径直出门。
刘揆一问马富益:“此人是否不愿显艺,以免技艺外传,以后用起来就不灵验了?” 马富益笑着指指刘揆一的口袋,说:“你看看,可丢了什么东西?” 刘揆一急忙去摸口袋,一摸之下暗吸了一口凉气,口袋里装的怀表竟然不翼而飞了。这时那小伙子又进来了,双手捧着怀表嘿嘿直笑,说:“这位大哥别恼,小的现将贵物奉上。”
刘揆一竖起拇指夸道:“佩服,佩服,的确名不虚传、技艺如神。” 马富益又使人召来一麻将高手献艺表演,介绍说:“此人记忆力惊人,一副新麻将,仅仅玩上一两局,他便可凭背面纹理的不同,辨识出每张牌的花色点数。”过去的麻将多由木块竹块制成,因此背面都有纹理。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