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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帅就是张之洞,他号叫“香涛”,尊重他的人便这样称呼他。汤、赵两个觉得周馥的话有理,就又往武汉去见张之洞。张之洞此时年事已高,已经六十八岁了,不复当年的锐气,就说:“朝中昏庸顽固人物尚多,若欲使太后骤下决心,非得袁世凯参与不可。袁世凯权倾朝野,又甚得太后信任,若他带头倡导立宪,一定可使太后早下决心。”
汤赵二人皱眉说:“大帅的话是不错,奈何我二人与袁公缘吝一面,大帅可否写信和袁公相商此事,信就由我二人送去?”
张之洞摇头笑道:“你二人虽与袁世凯不熟,张謇却与他最熟不过,这事若由张謇出面联络,他对袁世凯说一句话,胜过我说一百句。”
汤赵惊问:“这是为何?”
张之洞笑道:“因为他是袁世凯的老师。”
唐、赵两个立刻赶到南通,请张謇快快北上直隶见袁世凯。张謇却沉吟不语、面显难色。 汤寿潜不满道:“促成早日立宪,以富国强民,是大家的共同想法,如今用到你了,你却这般模样,什么意思?”
赵凤昌说:“老师给学生说话,有什么可为难的?” 张謇叹了口气,说:“你二人有所不知,袁世凯虽曾拜我为师,但他官做大了,早就不认我这个老师了,我曾写信斥责过他,此后与他就再无往来。”
原来当年袁世凯还是个毛头小伙子的时候,投入吴长庆军中干事,张謇是吴的师爷。吴长庆虽是武人,却酷爱文才,对张謇相当尊重。袁世凯脑瓜机灵,就拜张謇为师。张謇学问既高,对徒弟的要求也严,袁世凯既敬又畏,曲意奉师,很是听话,张謇不免时常在吴长庆面前说袁世凯的好话,袁世凯暗暗感激。
张謇后来离了吴的幕府,袁世凯还常常写信和他联系,信中称张謇为“夫子”“大人”,自称学生。后来袁世凯步步高升,官做到了山东巡抚,给张謇写信时的称呼就变了,称张謇为“先生”,自称“后学”。再后来袁世凯当了直隶总督,信中的称呼又变,称张謇为“仁兄”,自称“愚弟”。
张謇心中不喜,恼火下就写信怒责袁世凯,说:“足下官位一个劲上升,我就一个劲下降,等你再升一级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于我?”袁世凯见信又生气又惭愧,遂隐忍不答,此后两人便不通音问。
这时候汤、赵两个让他给袁世凯写信,张謇不免要为难起来了。 汤赵两人得知事情的原委,哈哈大笑起来,说:“原来袁世凯这么惫赖!”笑罢,赵凤昌说:“张兄,虽然袁世凯惫赖,但此人有权谋、有见识,是当今能影响政局的重量级人物,老兄你欲呼风唤雨,斡旋乾坤,就必须和他重续旧缘。叫你‘仁兄’便仁兄罢,不计较这个了。”
汤寿潜也说:“袁项城为人稳健雄阔,这几年行新政于直隶,大兴工商、大办学堂、大练新军,创巡警,革陋规,如今直隶的学堂有几百所,工商各业也蓬勃而起,被称为首善之区。
张兄不可因小失大,袁世凯总体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謇默然良久,方俯首说道:“好吧,我就给袁世凯写信,请其赞助立宪。但多年绝交,他是否还把我的话当回事,这就难说了。”
汤、赵一齐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先写了信寄给他再说。” 张謇当下硬着头皮,在信中将袁世凯推许夸赞一番,拿日本明治维新时的政治家伊藤、坂垣类比于他,请他为国再立功劳,赞助立宪。
袁世凯在断交多年后忽又接到张謇的来信,大喜下将信给梁士怡、赵秉钧等幕僚传看,满脸带笑说:“状元公不忘旧交,如此推重于我,袁某甚感荣宠!”
幕僚们自然谀词如潮,也把袁世凯的功劳大大的夸张一番。袁世凯高兴之下立刻给张謇回信,称自己宁愿丢了乌纱不做官,也要尽全力呼吁立宪。信发走后,袁世凯命幕僚马上起草奏折,极言立宪的好处。
奏折写好后,袁世凯却压了起来并不上奏,赵秉钧等人大惑不解,忙问原因,袁世凯笑嘻嘻说:“等一等,看张之洞他们怎么办,先听听风声再说。”
张謇接到袁世凯的信,立刻告诉张之洞、周馥等人。张之洞、周馥等听袁世凯拥护立宪态度坚决无比,高兴下立刻上奏折请求立宪。接着,驻外公使胡惟德、张得彝、梁诚等也发电给朝廷,请求立宪。
袁世凯在天津静听消息,各地请求立宪的消息通过奕劻源源不断地传了给他,袁世凯喜道:“倡言立宪,是时候了!”于是立刻将写好的奏折递了上去。
慈禧太后见要求立宪的呼声越来越高,便集群臣于储秀宫,开金口,发玉音,说:“庚子一来,朝廷屡下明诏,力图变法,锐意振兴,不意各承办人员,向无讲求,不能洞悉原委。
似此因循敷衍,何日可起衰弱而救颠危。须得简派精干博学的大员,分赴东西洋各国,考求一切政治,以期择善而从,奠我大清万年不覆之业!“
群臣一惊,想:“太后竟真要下决心仿行立宪了?” 七月十六日,上谕发了下来,命载泽、端方、戴鸿慈、徐世昌、邵英五位大员赴东西洋各国考察宪政。时人称做“五大臣出洋”。一时京沪等地的报纸议论纷纷,对出洋之举多所好评,对大清欲行宪政之说也大肆褒扬、给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