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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阿斯纳卧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他没有半点力气,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奇迹么?照那个黑眼睛小男孩的话理解,自己是不是应该偷笑,偷笑修亚虐待自己的兴致持续了五天依然不见半点减弱?
阿斯纳喘息着,他的双腿被高高举起,菊一张一合。他不知道即将侵入他身体的是什么东西,因为愤怒中的修亚总会放些出人意料的东西进来。
但是这次却没有,修亚放下了阿斯纳的腿,然后扯过一条薄毯搭在阿斯纳的身上。当薄毯碰触到阿斯纳身体的那一瞬间,阿斯纳的神经骤然紧绷,惊惧地睁大双瞳望着墙壁,修亚的这一反常行为给阿斯纳带来了更大的恐惧。
然而后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修亚翻身下床,穿衣,然后离开。直到房门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后,阿斯纳悬在半空的心脏才终于落回了原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不住地颤抖着,用毯子裹紧身体,越裹越紧,牢牢地把自己保护起来。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修亚无声的离开意味着什么?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厌倦了么?他会怎样处置自己?杀掉,或者赏赐给其他人,再次回到那个被群奸的时代?
阿斯纳痛苦地闭上眼睛,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注定是一个噩梦。他在这个无休止的噩梦中挣扎沉沦,最终毁灭。
就这样忍受着精神的折磨,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斯纳再次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进来的还是昨天那名黑眼睛的小男孩。男孩把一盆热水放在地上,然后爬上了床,用浸湿拧干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阿斯纳泪迹斑斑的脸。
「怎么哭了?」男孩笑着问,自言自语着,「看眼泪把你那么漂亮的脸都弄花了,真的很可惜。修亚大人好像很喜欢你呢,如果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的,当然也不会让我来照顾你。所以……对修亚大人笑一笑吧,不要老是这样一副待宰羔羊的表情。」
笑?对那个人么?阿斯纳的身体一阵抽搐。只要一想到修亚,他感受到的只有恐惧,这要他怎么笑得出来?
男孩没有注意到阿斯纳痛苦的表情,继续说道:「对了,我叫提尔,是修亚大人的随从之一,你呢?」
阿斯纳本来不想说话,但在看到提尔一脸天真的期待表情后,忍不住轻声回答了一句:「阿斯纳。」
声音微弱得就像是蚊子在叫,但是提尔仍然听得非常清楚,并且非常兴奋地接着说:「原来是阿斯纳啊,很好听的名字呢,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真是羡慕啊。」
说到这里,提尔一骨碌跳下了床,牵着阿斯纳的手说:「可以下床么,阿斯纳大人?今天修亚大人特别恩准你可以在这附近走走,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呢。」
被提尔称作大人,让阿斯纳有些意外,但在听到修亚允许自己出去走动后,那意外就更加大了。
阿斯纳的身体动了一下,朝床边靠去。他已经五天没有下过床,不知道这麻痹的双脚还能不能走动。
提尔牵着阿斯纳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住阿斯纳的身体,微笑着鼓励说:「不要紧吧,慢慢来。老是呆在这个黑乎乎的房间里,人都会憋出病来的是不是?」
就在阿斯纳的脚尖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他的膝盖猛地朝地板跪去,如果不是提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只怕阿斯纳已经摔倒在地。
在房间里折腾了好久,阿斯纳的双腿总算是恢复功能,勉强可以行走,提尔搔搔脑袋望着裹着毯子的阿斯纳说:「啊……修亚大人也真是的,说可以让你出去,结果居然连衣服也不给你准备一件。不过不要紧,我马上去帮你找来。」
就在提尔转身朝房门跑去的时候,阿斯纳拽出了他的手,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走不到多远的,我只想到那里看看……」
提尔顺着阿斯纳的视线望过去,他看到了一个窗口,窗口上挡着的是厚到可以阻断阳光的窗帘。
提尔嘻嘻笑着说「也好也好」便跑过去一把把窗帘拉开,五天不见的阳光在那一刻一涌而入,刺痛了阿斯纳银白的双眼。
光啊,真的是光……温暖的阳光……
阿斯纳深深地呼吸,仿佛想把这些阳光吸进胸腔、融为一体。他直直地伫立在房间中央,感受着暖暖的阳光包裹住身体的温热。
以前和族人们游走于沙漠的时候,曾经无数次诅咒天上毒辣的太阳,但是现在阿斯纳却觉得太阳是如此可爱,可以为他赶走寒冷和空虚。
提尔扶着阿斯纳的胳膊,把阿斯纳带到窗边。从窗口望出去,是索多玛城繁华的街道。索多玛城嘈杂的声音阿斯纳躺在床上的每一天都可以听到,他一直很想看看那个被无数人向往着的王都究竟是怎样一派兴盛和繁荣。
没有了窗帘的阻隔,街道上索多玛城居民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样鲜明的生存感是阿斯纳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这就是索多玛的王城,不同于他们流浪于沙漠的民族,这里的居民不会知道黄沙的残酷、烈日的炙烤以及无水的绝望,他们可以悠闲地谈论身边发生的琐碎小事,享受着每一天的祥和,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就在王城城墙以外的广袤沙漠里,还有无数民族持续着和自然无休止的残酷斗争,敬献出他们的同伴卑贱地求生。
突然,索多玛城街道上的行人都朝一个方向望去,他们睁大眼睛发出惊叹。
到底是怎么了?阿斯纳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那是索多玛的城门。
城门敞开着,但城门底部的东西却被其他建筑挡住了,看不见。
阿斯纳好奇地朝那个方向张望。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一名全身赤裸的少年,拥有耀眼的金发和洁白如玉的光润肌肤,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完美得不可挑剔到仿佛是天神的恩赐。少年没有表情地向前走着,他没有低头,浑身上下都散放着夺目的光华。
阿斯纳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赤身走入索多玛城是沙漠民族的仪式,那象征着服从和重生,他们会在祭台上被赐予新的衣服,从此脱离沙漠归于索多玛城成为奴隶。
但是,阿斯纳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华贵的少年竟然是来自沙漠的,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看出他曾经经受过地狱沙漠的折磨。
索多玛城的居民注视着那名少年从他们眼前走过,连呼吸都忘了,如果说少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美丽,倒不如说他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气质。
那种气质征服了所有看见他的人,包括阿斯纳在内。
◆◇◆◇◆◇◆◇◆◇
那一天,两名天使降临到索多玛城
罗得盛情地款待了他们
索多玛城的居民对罗得说:
把今天来到你这里的人交出来,任我们所为……
——《圣经?旧约?创世记》
第三章
那一天,提尔一直陪在阿斯纳的身边,喋喋不休地讲了很多话。从索多玛城即将到来的祭典,到他自己的出生经历。
「如果不是修亚大人把我捡回来的话,没有任何亲人的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吧。」提尔若无其事地这样说着,朝一直沉默的阿斯纳眨了眨眼睛,「其实刚开始时我也很怕修亚大人的,因为一眼望去他真的很凶,那眼神看上去好像会把人吃下肚子似的。不过,慢慢你就会明白了,其实修亚大人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这么说吧,如果你对他瞪眼,他就会用比你厉害十倍的眼神反瞪你;但如果你对他笑的话,他也会对你笑的……就是这样,所以下次见到修亚大人的时候,你就笑给他看吧,阿斯纳,不然修亚大人真的很可怜呢……」
可怜的人应该是我吧……阿斯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轻声叹气。
看提尔提到修亚时的那一脸兴奋,感觉他是在谈某只爪牙锋利并且脾气别扭的黑狗,而不是威风凛凛的索多玛城近卫队首领。
受到那样的对待后,还能对凶手笑脸相迎的人,不是白痴就是疯子!
不过……阿斯纳微微偏头,用清水般的眼睛望着黑乎乎的提尔。提尔正兴奋地舞动着手臂,用崇拜的表情讲他曾经看到修亚把一个柱子般的壮汉打趴在地的故事。
也许在提尔的心里修亚是个英雄人物,但在阿斯纳看来,修亚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加性虐狂罢了。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提尔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口,睁大那双炯炯有神的栗色眼睛朝门口望去,只见身着纯黑软甲军装的修亚正站在门口,笔直的长裤把他的双腿衬得非常修长,修亚不带表情地看着阿斯纳,也不说一句话。
提尔敏捷地跳下了床,跑到修亚身边行了个礼。修亚垂下一只手揉了揉提尔软软的脑袋。在离开之前,提尔还不忘偷偷朝阿斯纳眨了眨眼睛,嘴角裂出一个非常夸张的弧度——他想用这个动作来提醒阿斯纳「要笑哦,一定要笑哦。」
阿斯纳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听到修亚靠近的脚步声,他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哪有多余的精力来做出高兴的表情。
「说话。」修亚一边除去肩上米黄色的披风挂上衣架,一边用命令的语调说,「把你今天的行踪汇报给我听。」
阿斯纳抱住手膀,蜷缩在角落里,空洞的眼瞳盯着地板仿佛是个聋子。
修亚颦眉回头望了一眼,这才发现阿斯纳还裹着毯子,「怎么?难道今天提尔没有陪你出去?」
阿斯纳没有答话,而是把头埋到膝盖上。修亚受不了地爬上床,把阿斯纳的脑袋揪起来,「你是死是活好歹回我一句话,这种态度真的很让人恼火!」
「今……天……」阿斯纳终于有了反应,他抿了抿嘴唇,蚊呐般的说,「今天提尔讲了很多事情……他说你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什么……」
修亚很显然在等阿斯纳继续说下去,而阿斯纳的话却就此止住。他抬起眼皮,银白的眼瞳直视着修亚,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害怕,他要修亚给出答案。
「没有为什么,我想救他,所以就救了。」
「我呢?那么我呢?你不让我死,所以我就不能死?」阿斯纳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只凭你自己的想法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以为你是什么?神么?」
修亚一把扼住了阿斯纳的脖子,阿斯纳的话不得不就此中断,他闭上了眼睛,脸孔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
「听着。」修亚凑到阿斯纳的耳边,「不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要死的方法有很多,撞墙跳楼都可以要了你的命,你每天都有成千上百个机会去死——但是你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修亚顿了顿,虎口再次用力,几乎要掐断阿斯纳的脖子,「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活下去,你眼神中那种求生的欲望已经强烈到疯狂,所以——以后不要再对我讲什么想死之类的连你自己都欺骗不了的鬼话!」
第一次见到阿斯纳是在索多玛的城门前,穿着宽大朝圣服的他捡起了地上的剑,指住了修亚的脖子非常冷静的说要杀光自己的族人。
修亚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阿斯纳脸上的表情,那似乎是一种觉悟,为了某个目的即使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的觉悟!
拥有那种表情的人是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的!
所以修亚救了阿斯纳。一开始只以为是单纯的有趣而已,到后来才发现是自己被他诱惑了——被阿斯纳身上那种嗜血的本性和危险的气息诱惑住难以自拔。
「如果你想死我帮不了你,但是……如果你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就必须要有我的帮忙——你需要有个新的身份。」
修亚放开手,终于解脱的阿斯纳弯曲着瘦弱的身子不断咳嗽。
刚才,真的以为自己会那样被卡死。修亚说的并没有错,这五天中,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没有。即使是苟且求生,他也没有放弃这个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
突然想起那个在黑暗中奔跑的梦,无数紫黑的手臂从后面朝自己伸来。为什么会跑?为什么不是呆在原地等待被黑暗和罪孽吞噬而是要不顾一切地奔跑逃脱?
比任何人都更想活下去……真的,是这样么?
「每个沙漠民族敬献来到祭品都会在祭典那天接受挑选,最突出的献给城主,次一点的献给臣子和军人,剩下的留给城民享乐完后就杀死,丢入沙漠。」
修亚讲的这些事情其实提尔都告诉过他了,如果不想在索多玛城以祭品的形式生活下去,就必须隐瞒住沙漠民族的身份。
「这样吧,就说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我看你饿昏路旁,生出恻隐之心就把你救了回来。虽然简单了一点,但正是这种平常的剧情,才更能让人相信。」
说完这些话后,修亚仔细地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