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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天空(父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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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房门前停下一辆货车,想来是提货的,穆遥无所事事地正想转身收拾办公桌,一天时间一晃就过去,又快下班了。却忽见货车后面跟着的一个小车,车门打开,陆森正从上面下来,他已经很久不开那台车号扎眼的黑BENZ,着装风格也越来越像中规中矩的成功商人。穆遥顿了顿,还是跑下楼,追上快进仓库的陆森。
  “在这儿习惯吗?”陆森嗅觉依旧相当灵敏,十几步开外就停下来,回头等穆遥跑近。
  “嗯……”穆遥靠过去,却不知道说什么,本想向他打听些情况,但随即意识到陆森未必会关心YY,便犹豫着一时冷了场。
  陆森看看他,见他没接着说话,便道:“进来再说吧,晒得很。”随即带头走进仓库。
  穆遥踌躇着跟进去,他还是第一次进森元的仓库,里面阴凉宽敞,光线昏暗,刚在太阳下积攒的暑气很快消逝无踪。
  “我去看过他一次,”陆森坐在椅子上,一边指挥货车司机带着仓库工人运货上车,一边对穆遥说:“狱警说他不接受探访,他在里面过得还可以。”
  “哦……”穆遥笑了笑,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能理解YY的心情。
  “谢谢。”没什么可问的了,穆遥说完想走,却见一个扛着箱子的工人被过道边的垫板绊了一下,没保持住平衡往前直跌下去,手里的纸箱也随即嘭一声裂开,里面掉出一包包透明塑料袋密封的白色粉末。
  工人吓坏了,见仓库主管大声呵斥着向他走去,立刻连滚带爬站起来:“我马上重新装箱。”说着急慌慌拾拣地上的货物。
  穆遥瞬间起疑,上前两步细看那些胶袋,心里一阵发紧,森元制药是国家批准生产镇痛剂的大型厂家,可袋子里的东西,明显不是药用吗啡,而且镇痛剂要制成成药运走,也不会用这样粗陋的包装。
  “那些是什么?”他回到陆森旁边,轻声问。
  “废品,送去垃圾处理站销毁。”陆森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道。
  穆遥没继续追问,告辞后越过门边的保安向外走,他一直以为陆森已经漂白洗手,却原来只是将地下“生意”转上地面,“进口销售”改成“自产自销”……
  经过身侧那辆大型货车,男孩的视线不由自主滑过货柜车内,那一箱箱井然有序不断叠高的合法生产的“废品”,他再次看向厂房上方那根巨型烟囱,看着那滚滚的烟柱翻卷着直上蓝天,一时满心迷茫无法言说……
  “简……明天我们去鹿鸣岭吧?”穆遥懒懒地偎在男人怀里看电视,鹿鸣岭是邻县名山,山颇高,风景据说差强人意,得名只因山顶那座寺庙,传闻很灵验。
  简明放下报纸,诧异道:“那里有什么好去的?你闹着要去实习,不然我们可以出去旅游。”
  “我想去嘛,”穆遥挠着男人手心:“实习完再去旅游,我明天想去鹿鸣岭。”
  “……想去就去吧,”简明接着看报纸,男孩总爱突发奇想,生些奇怪念头,他早就习以为常了,随口道:“山顶那段路听说不好进车。”
  “我们爬上去啊。”穆遥不以为意道,求神当然要虔诚。
  “爬上去?”简明一脸狐疑,盯着赖在他身上没正形的男孩:“就你?你不是向来能躺不坐,能坐不站的吗?你以为那是个小土坡?”
  “就我什么?”男孩生气道:“你说我爬不上去?”
  “爬得上,爬得上。”简明立刻休战,反正这种“人民内部矛盾”他从没赢过,还不如省点力气。
  次日上午十点多两人来到鹿鸣岭山脚,经人指点找到了一条青石铺就的登山捷径,穆遥兴高采烈地往上爬,半小时不到已经气喘吁吁腿肚子抽筋,瘫在路边直灌水。
  简明笑话他:“叫你别跑那么快,这山爬上去起码要三小时,像你这样,就算上去了也没劲下来。”
  穆遥呼呼喘粗气:“你不会背我下来啊?”
  简明登时语塞,笑骂道:“……你个猪。”
  “你不乐意?”男孩鼓圆了眼睛瞪他。
  “……当然乐意。”简明搀起他,无奈道:“走了,再坐下去可以直接下山了。”
  两人“艰难跋涉”到山顶附近,已经将近下午三点,穆遥见前方路边探出去一块平整巨石,立刻甩开简明的手,跑过去四仰八叉摊成大字,清劲的山风扑面而来,吹得汗湿的衣服涨起小帆,身下的石头阴凉消暑,他惬意地长叹道:“好舒服啊,就在这里不爬了。”
  简明在他旁边坐下:“不去山顶那庙里看看?那座庙好像有点说法。”
  “不去,就在这里……”穆遥凝视着前方庄严古朴的寺门,轻声说。三三两两慕名前来进香的游客,经过他俩身边接着往上爬,拐个弯后进了寺门。
  ……我进去……是会亵渎神灵的吧……穆遥喃喃默念着:神啊,若你真的存在,在冥冥之中俯视芸芸苍生,能不能请你……恕了我父亲的过错……他虽不是好人,但也非罪无可赦……若真要责罚,也请降罪到我的身上……只求您,让我们这一世平平安安……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简明垂视着男孩神思远行的脸庞,看一眼山门,回头道:“起来换件衣服再躺,别感冒了。”
  “嗯,”男孩抿唇一笑:“我要吃东西。”
  简明拉起他T恤下摆从头上脱下来,擦擦汗再套上干衣服:“只有面包矿泉水,早上又不肯去商场买点东西再来。”
  “面包就面包。”穆遥翻着背包,掏出来急不可耐地往嘴里塞,又饿又累,不诚心还真上不了这山。
  简明递给他一瓶水,两人分吃完面包开始下山,再不走天晚了山路不安全。
  穆遥走了不一会儿,就开始吭哧吭哧叫苦叫累,上山用完了力气,两条腿跟木棍似的不听使唤:“休息一下再走。”
  “再休息就到晚上了,本来三小时的路让你休息到下午三点才上去,”简明走下两级,向后面伸手:“上来。”
  穆遥笑眯眯趴上去:“不是我要你背的啊。”
  “还不是?”简明背起那只猪,磨牙道:“昨天就打定主意成心折腾我的吧?”
  穆遥搂紧男人脖子,脸颊深埋进对方温暖的颈窝,男人熟悉清爽的汗味儿随着平稳的步子荡漾在他的鼻尖,慢慢渗入心田,他眼睛酸酸热热地哽声说:“小时候……你都没背过我……别的小孩……出门都有爸爸背……”
  简明停了停,微微一笑,柔声说:“那以后,爸爸都背着你,好吗?”
  “嗯……”穆遥咧嘴甜甜一笑,弯弯的眼角里,悄然滚落两颗清凉的泪珠。
  温柔的斜阳与缠绵的山风,穿过路旁细密的枝叶,情不自禁地脉脉低语,传诵着这一场缱绻深情的,凉夏故事。

  长怜(简明番外)

  他相貌并非特别出众,至少在我见过的人里,只能算是中上层。肤色偏于苍白,身材单薄消瘦,语调很轻,总是言犹未尽,有时,得花一些心思,才能了解那些平淡语句后面潜藏的言外之意。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存在感相当稀薄的孩子。除了,那一双破碎的眼睛……
  那是一双奇异的眼睛,乍一看相当清澈,温驯柔美。然而那清澈却是被迫的沉淀,温驯,是一种压抑的委屈。
  他的个性也并不讨人喜欢,疏离,淡漠,自卑,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有趣的虚伪。
  这本来不应该引人注目,即使有美感,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种病态美。然而如此多的残缺组合在一起,却生成一种奇异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力量,那力量可以钻入你的灵魂深处轻轻抓挠。
  即便如此,也不应该引起我的兴趣。首先他是个男孩子,其次,即便是普通床伴,我也更倾向于那些简单明朗的个性。生活本就沉重,性 爱作为一种不可或缺的调剂,也应该轻松惬意。呵呵,当然,这一些都无关感情,因为,我从不认为在我的生命里,有必要发生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可是,他出现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让我意外地诧异了一下,因为,我看到了他的血。当这种屡见不鲜的,跟旁人一样殷红甜美的不透明液体,缓慢泅湿他白色衣袖的那一刻,我竟然会觉得,不舒服……
  他若无其事地冒着冷汗,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局促不安地接受我的好意去上医院,然后,用那双破碎的眼睛一瞬不离地贪婪追逐我的背影……那像丝线一样单弱无力的目光,仿佛一双载满绝望与无助的小手,怯怯地向我伸来,让人不忍丢开……
  出于一种……本能,我并不想过于接近他。直到几个月后碰巧途经酒吧街,看到那一张熏然嫣红的脸,那张脸在夜色之下,氤氲着妖娆妩媚的气息……忽然之间,我不愿再让这张脸继续裸 露在暧昧的夜空下,那让我……莫名其妙地不爽。我当即倒回去让他上车,他起初推辞着,最终还是坐上来。
  即使知道他的经历一定不单纯,也知道他对我怀有某种好感,但仍然想不到,他会以那么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呵,他问我:“简先生,你是GAY吗?”他轻柔婉转的声线带着微弱的颤音,直视我的眼睛,泛起一种烟视媚行的甜蜜诱惑,和,幻灭前的脆弱悲哀,如同,倾尽了心血绽放的花盏,在极致的美艳中绝望地凋亡。
  我不是GAY,可他的绝望和他的美,在那一刻,同时令我心悸……我带他回了曦园。他的举止处处透出生涩与羞怯,可想而知那一句冲口而出的露骨邀约,究竟攒积了多少的勇气。那一天,我并没有要他,他显得失望而安心,哭累以后,沉沉睡去。
  早上离开的时候,他还熟睡未醒,清浅的眉宇习惯性地微蹙着,困锁在沉郁的梦境里……我并非不想要他,昨夜他依偎在我怀里,那清甜的气息和柔软的身躯,已成功勾起我那方面的冲动,想要热切地疼爱他。但他的泪水和忧郁,那一双破碎的,倾泻着迷恋与信赖的眼睛,却令我更想好好对待他,至少,给他一段甜蜜的恋情……
  当时我并不知道,那片刻的心软会不可逆地改写我的一生。这个奇异的,柔弱的倔强男孩,在我们后来相处的漫长时间里,逐渐体现出强大的影响力,以至于让我那些引以为傲的理性和原则,完全不堪一击地节节败退。
  他满足的笑脸让我欣慰,他依恋的眼神让我怜惜,发生在他身上的,哪怕一丁点儿痛楚和委屈,都会在我的痛感神经里无限倍地放大……这样的人,只能彻底毁灭,或者,永恒占有,他再无可能作为无关痛痒的存在,游离在我的生活之外。
  而我绝不可能伤害他,哪怕是第一天,当他手肘受伤时,我都不忍不管不顾。是的,不忍,这种令人费解的怜惜之情横贯了我与他共度的每分每秒。仿佛我那横征暴敛、动荡不安的生命,只是为了等待,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对他,倾尽温柔……
  这一生,我只遇见过一个这样的人;这一生,我只愿永远疼爱守护着他,为他筑造完美无暇的,幸福生活……
  他的名字,叫穆遥。很久很久以后,当一切已成定局,当彼此的羁绊已经根深蒂固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我的儿子。也终于了悟,那份永远无法割舍的,匪夷所思的怜惜之情……的真实来源。
  那一种创痛无法形容,那一种绝望无法言表,如同身体某部分猝不及防地被断然剐掉,并且,永不愈合……
  他狂躁而绝望,悲愤莫名,原本在我的呵护下,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温和平静再度崩溃,他歇斯底里地发泄怨恨和痛苦,这何尝不是我的感受……这宿命的,避无可避的天谴,足以将灵魂生生撕成碎片。
  我们不可能再回归父子关系,我对他,他对我,都从来都没有父子的自觉,只有覆水难收的致命吸引力。如果勉强以亲情关系不伦不类地相处,他很快就会跑掉,他那种脆弱冲动的个性,忍受不了日复一日进退不能的煎熬。而我,决不能容忍他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不管他是我的儿子,还是从前那个,有着一双脆弱迷茫的眸子的,忧郁男孩。
  他并未意识到这点,又或许是习惯性的逃避,那天他偏头枕在我的腿上,无助而悲哀地乞求我不要丢下他。他凄绝的眼神和故作轻松的笑脸,让我心痛得无法呼吸。他之前的生活,已经被他那该死的母亲全盘毁掉,如果他未来的人生,也将继续在这种噬骨的绝望里痛苦沉沦……我情愿……他恨我……
  他终于还是跑了,在知道真相以后。我其实从未想过,要永远隐瞒这一切。血缘的真相,无可掩藏,哪怕埋得再深,如同险恶的暗礁,终有一天会露出水面。我能做的,只是给他一个尽可能长的缓冲期……有一些东西,无论多么不堪,是你的不幸就必须承受。即使在没有发生肉 体关系以前,他也不可能远离,只会一次一次跑开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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