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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倒是简单,左手却不容易。狐狸没有人手,只能口授。这口授之下,它才知道钱逸群不知道天干地支与指节的对应,更别说五方五行了。无奈之余也只能先将六十甲子纳音掌诀先教会钱逸群,然后再细细将每个步骤要掐住的指节用鼻子点出来。
钱逸群这才知道那些江湖术士动辄就“掐指一算”,原来每个指节都对应了那么多玄术符号,就像人体算盘一样。不过这指诀也真是玄妙,掐的顺序不同都会有不同反应,就算最后形状一样,效果也大相径庭。
一人一狐在屋里头顶着头,搬弄了好一会儿功夫,总算是将这指诀牢牢记在了心里。正想找个轻巧的玩意试试,只听门轴吱呀一声,两扇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股香气从门外先抢了进来,直冲钱逸群的鼻窍。
钱小小仔细迈着步子,双手端着餐盘,盘子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桂圆酒酿荷包蛋。她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跟狐狸玩耍的哥哥,眉头一蹙,硬生生将一口怨言又咽了回去,只将荷包蛋放在了桌上,没好气道:“吃些吧,先垫垫,晚饭已经在做了。”
“还是自家妹子疼人啊,哈哈哈。”钱逸群甩开狐狸,两步跨到桌边,正要抓起筷子,突发奇想道:何不让妹妹看看我这新学的手段?当下收回手,故作高深对钱小小道:“适才为兄跟你说有仙缘,你还不信,现在让你看看哥哥我的手段。”
钱小小心xìng好奇,虽然心中还是不信,却立住了,假意不屑道:“谁要看你耍宝,又不是三五岁的娃娃了!”
“小时候那些都是逗你玩的,现在这个可是真的。”钱逸群澄心静气,道了一声:“看好!”双手掐诀,随着大拇指在诸个指节点过,左手五指交相叠绕,最后捏出诀型。体内灵蕴海顿时波涛再起,水龙冲天,吟啸不已。
钱逸群右手化剑,二三指力挺得笔直,一指餐盘中的筷子,喝了一声:“起!”
钱小小瞪大了眼睛,看着餐盘里的筷子。
“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长进。”小妹嘟囔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钱逸群同样看着餐盘里一动不动的筷子,尴尬地用剑指挠了挠头皮,沉声道:“狐狸,过来给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狐狸的太监嗓音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你当自己是天才无双?咱所见的人之中,除了伊挚之外,还不曾见过有谁刚学会御剑诀就能御物的呢!这其中自然另有窍门,你若想知道……”
“给我起!”钱逸群猛地暴喝一声,左手捏着诀型砸在桌子上,右手剑诀重重指向那双红木重筷。
刹那之间那双木筷活了一般,齐齐跳起,悬在一尺高的空中,瑟瑟发抖。
钱逸群知道那不是木筷怕他,而是自己身体里的灵蕴正通过右手剑指摄住了木筷。这股灵蕴之力断断续续十分涩滞,只是将木筷提在空中就如此勉强,更别说什么使出剑招。他细细梳理之下,发现灵蕴的量已经足够,就是运行的时候难以控制,必然是熟练度的问题。
放下了木筷,钱逸群轻抒一口气,转头面向狐狸道:“刚才,你说有窍门?”
狐狸吞了口唾沫,伏在地上,将长长的嘴鼻埋进大尾巴里,心中哀叹道:咱到底捡了个什么怪物?避尘诀也就罢了,连御剑诀都能这样!其实他才是妖怪吧!
钱逸群又朝狐狸摆了摆手:“你先别说,让我感觉一下。”说罢,他前一刻还沉浸在使用玄术成功的喜悦之中,后一刻已经进入了内中自我关照的静定状态。这才是推开真门的赠品,能让一个从未受过训练的人也像个老修士一样静定观心,反观内照。
狐狸抖了抖耳朵,心中纠结道:咱原本也没想告诉你……不过你这小子的xìng情倒是不错,还知道自己体悟。哎呀呀,如此资质倒是比灵蕴丰厚更为重要,莫非真是上天要咱再得灵体?只是这种人也最是难缠,不好哄呐。
钱逸群笔画半晌,时灵时不灵,直到荷包蛋冷透了,方才停下动作,用麻木的手指捏起筷子,缓缓开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灵蕴之海近乎耗尽,虽然也在缓缓恢复,但是这恢复速度却不容乐观。
“喂,小子!”狐狸见钱逸群吃完了点心,自己的羊腿还没有来,忍不住尖叫道,“咱的羊腿都该烤焦了吧。”
“唔,是这样,”钱逸群抹了抹嘴,平淡道,“刚才是我哄你的,玳瑁怎么可能在我门前听用呢。”
狐狸双目圆睁,怒视钱逸群,弓起了身子,四爪抓地,一身被毛直竖:“咱跟你拼了!”
第十章临时替役
自然法则是很残酷的,狐狸这种犬科动物很难对体积远大于自己的目标发动有效攻击。
老白泽狐狸扑向钱逸群之后,被钱逸群御起的餐盘砸中了面门,长鼻子首当其冲,剧痛之中伴随着酸麻的感觉,如同破布袋一般落在地上,哀嚎不已。
钱逸群接住了落下的餐盘,退开一步,道:“你先别激动,小爷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狐狸,rì后还有求于你。咱俩之间与其这么各自谋算,不如推心置腹,对不?”
“你先失信于咱,让咱如何信你!”狐狸眼泪汪汪,抱着鼻子怒道。
“唉,这是咱们欠缺沟通呀。”钱逸群放下餐盘,走近狐狸,给它扳着手指算一斤羊后腿肉多少钱,一条后腿多少斤,做成的熟食又价格几何,自家老爹在县衙里的工食银一月几钱……一番苦口婆心之下,钱逸群道:“现在你知道刚才你开的价码有多大了吧?”
狐狸心中叫苦:原本以为摊上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子就可以大快朵颐一番,没想到却是个驴粪蛋表面光的货sè,真真看错了人!
“你定是在哄咱!”狐狸叫道,“看你家双门大宅好几进,哪里有你说得那么穷苦!”
“你是不知道这世情呀!”钱逸群叹道,“我钱家三代公门,城外还有几亩好田,这才有了你说的大宅子。可这宅子也不足以让你动辄吃条后腿呀?一家人一年能够吃上那么一次就不错了!你没见我妹妹都得亲自下厨?家里统共就玳瑁和他爹娘三个仆人,你还真当我家是有钱人家?”
狐狸不知道老公门之中自有来银两的门路,想想一路上见到的人都是面有菜sè,心中已经信了大半,暗道:上次到人间的时候也是如此,看着盛世繁华,其实已经是夕阳薄暮,唉呀呀,真个是时运不济,怎的就进不了富贵温柔之乡呢?
“你也忒没出息!”狐狸不满道,“家里穷倒还罢了,你怎地自己不知上进,弄个官做做?”
钱逸群当即将自己无缘科举,又没有经商的门路、本钱和头脑告知白泽。狐狸听得一双三角耳乱颤,终于无奈道:“看来咱这辈子想在红尘快活又是水中月,镜中花啦。咱劝你一句,这天下即将大乱,不下于五胡乱世,你家还是早作打算吧。”
钱逸群心中一惊:白泽原来也知道甲申之变?莫非这就是天命?现在这个时候,台湾香港都还是蛮荒瘴疠之地,肯定不能去,要不逃去朝鲜?rì本?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让自己儿孙当棒子、鬼子呢?
看来只有成仙这一条路了!就算不能成仙,学好了玄术,rì后在乱世之中也好有个活命的依仗。
想到这里,钱逸群又捏起了指诀,再次练习起来。狐狸虽然没有告诉他诀窍,但是数十次习练下来,自己倒也是摸出了些许门路,主要还是灵蕴的调动和控制。钱逸群悟xìng本就不差,身负压力之下,自然努力刻苦起来。何况这种刻苦比之高考之前的折磨,实在不算什么。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钱逸群已经能够熟练驾驭筷子了,不过换成是重一点的物品还是有些无力。狐狸虽然没吃上羊腿,但是吃上了一箩筐的骨头,倒也心满意足。当然,如果它知道这是钱家吃剩的,恐怕就不会那么高兴了。
钱逸群听着它咯嘣咯嘣嚼骨头的声音,看着外面天sè渐暗,盘腿在床上坐了,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腮帮,展开《百媚图》,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这周天魅灵去了哪里。”
“就算召回来,你也不会用,想它作甚。”狐狸吞了口骨头渣,对钱逸群道。
钱逸群就势倒在床上,脑中传来书中仙的声音。只听她道:“这《百媚图》的魅气会碍主,否则前任主家也不会将此图封存在琅嬛别院。”
钱逸群没有回应,总觉得有那么些许不对。若这《百媚图》不是好物,那附着其上的书中仙又是什么呢?还有这天下,到底是因为白泽现世而成为乱世,还是因为成为了乱世白泽才现世?
就在他脑中渐渐放空之时,只听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啪嗒啪嗒,显然是女子的绣鞋,在这个宅院里也只有妹妹钱小小了。
哐当!
钱小小推门而入,急声叫道:“县衙来了话,说是那采花贼又出现了,要招爹爹回去抓贼呢!”
钱逸群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如何使得?爹爹的伤势未愈,怎是那贼人的对手?”
“所以只有靠你啦!”钱小小上前拉住钱逸群手臂,硬是将哥哥拽下床,“你快换了爹爹的服sè,怎么也去应个号,免得又被那绿帽公寻到了由头发落咱们爹爹。”
“妹子说得有理。”钱逸群拖沓了鞋子,正要出门,突然鼻尖一股幽香挑逗,正是自己妹妹身上的处子幽香。想想自己妹妹也算是吴县有名的美女,要是被那采花贼一招调虎离山,自家后院着火可如何是好?
“妹子,你先去帮我将爹爹的刀取来。”钱逸群道。
“你可快些,爹爹硬要去呢。”小小着急道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钱逸群连忙跑向狐狸,道:“狐哥,我能把妹妹托付给你么?”
狐狸脑袋转得多快,瞬间就了解了其中关节,想想这也是彼此增进情谊的办法,当下应承道:“咱现在灵力有限得很,想保你家宅颇有不足,要想保你妹妹倒也不难,你尽管去吧。”
钱逸群这才放下心,正要朝外跑去,只见狐狸追到了脚边,差点绊倒。狐狸拦在钱逸群面前道:“你五行强木,往东、北方去可无大碍。”
钱逸群笑道:“我怕什么?我要拿住那采花贼为爹爹免了后祸才好!”
“怕的就是你这想法!”狐狸尖声道,“那人既然敢出头作案,肯定有所依仗,你这御剑诀才学了几个时辰?而且御剑诀虽然能够以诀御剑,却也要靠剑中真灵,你连剑都没有,岂能将它当御物诀用?”
钱逸群听到妹妹去而复返,也无暇追问“御剑”与“御物”的区别,当下快步跑了出去。小小双手捧着爹爹的私仿绣chūn刀,见哥哥来了连忙双手送出。钱逸群抓起刀:“妹妹好生在家,紧闭门户,切不要让宵小乘机。”
“我自然知道!”钱小小双眉一挑,脸上温和了许多,“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钱逸群又接过爹爹的腰牌,取了件蓝灰的斗篷,大步朝门外跑去。
钱大通是经制正役,是吏部挂了号的,在钱逸群理解里属于有编制的公务员。在他手下还有一群人,名为公役,但是不在编制,属于临时工。
吴县虽然富庶,人口也属于上县,但是靠近苏州府城,所以钱大通这种“经制正役”的人数并不多,又分了皂、壮、役三班,平rì各司其职,轮流上班,虽然熟络却也不常碰见。
这回县尊被套了绿帽子,一听那贼人再次出现,登时发了牌子,三班衙役齐聚县衙。偌大的公堂上挤满了乌压压一片人。三班班头在前,使役在后,另外还有征发的民壮、弓兵、粮差、门子、禁子……足足有三百来人。
钱逸群赶到县衙的时候,连大门都进不去。他仗着自己脸面熟,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刚走到门厅就听到堂上在厉声喝问:“快班班头钱大通呢!”
县令是不能直接罢免经制正役的,但是他却可以寻个由头弄得人家破人亡。姑且不说别的,大明律规定了比限,小案五rì一比,大案三rì一比,若是破案不利就得被抓起来打板子。钱大通已经因此挨过一通了。
听到县尊发怒,钱逸群连忙在人群中跳了跳,高声道:“回老父母话!”
第十一章重大嫌犯
前面的人自然分开左右,让钱逸群上前。钱逸群还是第一次见官,也不知道什么礼数,不管怎么只能先跪地回应道:“回老父母,家父钱大通下不得地,有负老父母,心中愧疚,特命小子前来替役。”说罢,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公堂上的正印官。
这县令姓陈,年不过三十,白白净净的脸上留了些许胡须。看他容貌倒是诗礼人家出身,崇祯元年戊辰科中的进士,排名在二甲三十九名。不知他什么缘故,放着翰林院不进,一心补了个外放的县令,结果却遇到小妾被采摘的倒霉事。
年轻气盛,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出来做官的时候,家里长辈也曾跟他说过“吏员欺官”的事,所以一来吴县就以树威为主,对手下吏员丝毫不手软。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