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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岸之鱼-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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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腾然间就紧紧地收缩起来,我看看阮石,看看庄先生,阮石拍拍我的手:庄先生的儿子正在我的公司见习大陆市场呢,就是罗念庄。

  我木讷地望着阮石:什么?

  阮石恍然一笑:哦,我忘记了,你实地采访结束后他才来的,个子很高,可以和美国的nba球员相媲美。

  从庄先生的表情,可以看出来,罗念庄是他的得意,举起酒杯说:喝酒喝酒。

  我的眼泪,忍不住,起身去洗手间,世界怎会这般凑巧?罗念庄竟是罗先生的儿子,我满怀着温暖的柔情爱他,却以其他男人情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父亲面前。

  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表情温和的中年女子,她留意了我一眼,帮我拉开里面的门。

  我坐在马桶盖子上,望着天花板流泪,每每伤心,我喜欢仰起脸,总想让眼泪憋回去,眼泪从没因我这个姿势而停止坠落。

  洗手间里气息清冽,酷似于早晨的森林气息,一直坐到外面有人敲门:小姐,有位先生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说:没事。

  我站起来,四周安静,除去隐约钻进来叮然丝竹声,仿佛每一个进出这里的人都是屏住呼吸的,忽然地想破坏掉这窒息的寂静,按了下马桶上抽水按钮,哗啦的水流,短暂地轰然一响,一切回到最初的虚伪安宁。

  我出来时,庄先生的状态已是准备离开,阮石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有点反胃。

  庄先生叮嘱了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之类的场面话,随后离开。

  阮石关切是不是吃的某种东西不太好?他不会知道整个的广州之行,是让我反胃到绝望的一次旅行。

  我不想回房间,有限的空间会让心情更糟糕。

  我说:阮石,我们去看夜广州吧。

  他说好啊。只要是我喜欢,除去婚姻,在阮石,没有什么不可以,而现在,任何的婚姻都对我失去了诱惑,只有一段绝望的爱情,不曾开始就绝望地挣扎在心里,罗念庄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翻滚打磨,被打磨成一把寒冰质地的利刃,每想他一次,它便切割一次我的心。

  5

  来过多次广州的阮石,对广州的熟悉如数家珍,比如西关啦,那里的中年以上的妇女根本听不懂普通话,不懂粤语的人溜达到那里等于直接的哑巴,因为习惯,因为西关人有骄傲的资本,很多年前下西关曾出过状元、榜眼、探花,所以,下西关人没有不骄傲的道理。广州的夜,明亮程度与山东的城市没什么不同啊,不同的是街角有三三两两推着四轮小车卖消夜的鬼摊,我亲眼看见有人使坏,喊了一嗓子城管来了,就见小贩二话不说,不管不问,推起车子飞奔,速度和义无返顾的程度,可与猎人一枪没打中的兔子相媲美,有个在车子吃牛腩面的男人,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小贩劈手夺下碗飞逃而去,这样的场景大约每晚都要上演几次,小贩也没有办法,倘若不把那个碗夺出来,他要每天去买新碗才会够用。

  我看举着一杯凤凰奶糊看得咯咯直乐,眼泪都笑出来了,比看周形驰的无厘头搞笑电影生动得多。

  游走在凡俗场景,心情舒朗了很多,阮石也很快乐,不停地给我买各种各样的小吃,一路上不是揽着我的腰就是从背后抱着我,那样心无羁绊的亲昵,是会慢慢濡染人心的。

  他明了我的心性,活着安详宁静就好,物欲淡漠,却要活得自己。

  到广州,于公于私阮石是出于好意,他不知道我与罗念庄相识,也就谈不上此行是专门的谋杀一场与他无关的爱情。

  因罗念庄而跳跃在心头的最后一丝焰火,被湮灭在黄浦江畔的潮湿空气里,阮石近在身边,而我,是依旧的一无所有。

  被阮石拥抱在广州的夜里,我咯咯地笑,借以淹没内心翻涌的绝望,我常常是举着某种小吃笑出眼泪,阮石陪着我笑,在一转身的瞬间笑容泻落无踪,正如我无力挣脱他环绕,因为,他能够彻底的,洞穿我所有表情背后的内容。

  凌晨时回到酒店,街上的繁华依旧从容,不若北方的城市,夜幕降临后,街上响过脚步的寂寞回声。

  在浴缸里放上热水,阮石躺进去,半天没有出来,我进去看时,他已经睡着了,脸上显露着彻底的疲惫,热水有微微的水蒸气在飞,弥漫了整间浴室,我坐在浴缸的边缘看他,摸了他的脸一下,他没反应,我看着他,慢慢的感觉一种心碎,感觉它们慢慢地坠落出我的身体,拿着毛巾轻轻擦洗他的脸,他像个病态而霸道的孩子,按住我生活的机关不肯松手。

  一度,我曾以为自己是爱着他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不是的,我们不过是两个害怕心灵寂寞的孩子,从彼此眼睛感受自己的存在,从对方的在乎里寻找没有被生活遗弃的自尊。

  我们都是喧嚣的生活和寂寞心灵结合的矛盾体。

  水慢慢凉下去,我拧开热水阀门,把手伸进去感受水的温度,像安详的母亲,虽然厌弃孩子的乖戾,千丝万缕的曾经,不能不去心疼。

  水从浴缸边缘溢出来,泅透了所有的衣衫,身体越来越沉重,从浴缸的边缘滑下来,我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伸着手给阮石擦洗闪烁着金属般微黑光泽的皮肤,热水顺着胸口缓缓地下坠,彼时的我们多么像溺水的孩子,这样的沉溺,还要多久?

  手离开阮石的皮肤时,却被他一把攥住了,他看着我,眼里盈着满满的,泪水。

  万禧。他叫我。

  那天夜里,我们平躺在床上,说很多从未说过的话,黑暗里,阮石说:万禧,找个爱你的人结婚吧。

  我说:谁还会爱我呢?

  只要他不在乎我们在一起就可以,这样,我们就公平了。

  我冷笑了一下:你怎么就不问我是不是愿意继续跟你在一起?

  我们都没有愤怒,心平气和地谈一些未来的事,比如,我会嫁怎样的一个男人,嫁了人后怎样安排偷情。阮石说最好我嫁一个没有性能力的男人,否则,他保证不了自己不会在冲动之下去杀死他,然后,以这个男人的名义生个流淌着阮石血液的孩子。

  我说好啊好啊。知道他未必是玩笑,但他也未必知道,如果我想嫁给婚姻而非爱情,或许,我早已没机会遇到他。

  我张着眼睛瞪到天亮,阮石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睡着了。

  早晨,跟阮石说我想睡觉,让他自己去跟庄先生吃早茶看地,阮石让服务生把早餐送到客房,吻了我的额头一下就匆匆出去了。

  中午,阮石打电话叫我去天鹅酒店一起吃饭,我没睡醒更不想去,在庄先生面前,我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像参加盛宴的贼,恐慌着会被人攥手腕指给大家看:喏,就是她,我亲眼看见过她偷东西。

  阮石回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看早报,他噙着满脸的兴奋,诡秘地凑过来:你猜,庄先生说你什么了?抱我的脸,我把报纸竖起来隔开:我没刷牙呢。

  庄先生夸你人美、气质一流。

  我翻身,冲着床的靠背读报纸上的男人婚外情一则:把婚姻比做食物,婚姻永远是男人的主餐,婚外情不过是男人的零食,偶尔吃一次零食是消遣,但,极少有男人愿意为了零食而放弃主餐……

  报纸被凌空抽去,稀哩哗啦碎在阮石手里:胡说八道也能登到报纸上。

  戳到穴位了吧?

  阮石怔怔瞪着我,很生气的样子,我翻身跳下来,赤着脚丫子去洗手间洗刷。阮石趴在门上看。

  晚上,还要和庄先生见面吗?

  他回香港了,我陪你玩。

  6

  天渐次黑下来,我和阮石满街乱走,去地下赌场玩了一会,穿着吊带裙的小姐玉指葱茏,纸牌满桌纷飞,令人眼花缭乱,我想看她肩上的两根细细带子会不会断下来,露出另三分之二的乳房,结果我和阮石输光身上所有的现金也没见吊带断落,我很沮丧地拉他出来,阮石要到街边的提款机上取钱,我不让,赖着他尝试一下异乡街上身无分文的感受,结果是我一直饿到凌晨,走了一个晚上,我的肚子咕噜咕叫嚣,阮石把耳朵贴过来,年近中年的他张着一脸坏孩子的笑,用仅剩四枚硬币跑带肯德基给我买了一杯奶昔,拉着我坐在路边的侯车亭里,看我贪婪地吃,我举到他面前,他的舌头越过略微干裂的嘴唇吝啬地舔了一下:万禧,如果我只有一碗稀饭,也要给你半碗呢。

  那半碗你吃?

  阮石摇了摇头,我擎着半杯奶昔:那半杯给她吃,然后你饿死……

  阮石有些伤感,捂上我的嘴巴:万禧,现在不说伤感话题,好不好?

  尽管肚子依旧空荡,但另半杯奶昔,我咽不下去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弥漫上来,如太贪婪我会被噎死的,无论他怎样爱我,但始终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除了一些飘渺的感觉,他给不了我什么。

  然后无话,他的内疚,我看得见,其实,对于我真的是无所谓了,很多时候,他只是一跟浮在寂寞水潭上的一根稻草,我不想溺死在寂寞的青春里,抓住他,在一些时候产生一些不该的错觉,笃定他打跑了我的寂寞就该是渡我一生的船。

  而他,知道我是一剂毒药,但迷恋吸食中的幻觉,像了天堂,他明晰着天堂和尘世泾渭。

  对于他,内疚是我唯一可用、且奏效的武器。

  过了一会,阮石突然跑开了,不久,跑回来,拉在和我站在街边打车,很多时候,钱是一种最最让人无话可说的东西,像维系生命的空气。

  我们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频道里正播放周形驰的《大话西游》,这部搞笑的电影几年前风行内地,搞得多少颗心泪流满面,以往,看到结尾我会流泪,这次我没,流泪的是阮石,他握着遥控器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大颗的泪珠,挂在脸上,我把他的手拽回来,握着:阮石,下辈子先娶我。

  阮石抹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犹疑着递给我:万禧,我从没送过你礼物,收下它。

  我接过来,是一粒切割成心形的钻石项坠,连缀着细若无物的铂金链子,工艺精湛,围绕钻石的一圈铂金底座刻着:阮石、万禧夫妇新婚纪念。

  眼泪恍然夺框而出,如果说阮石会给予这段感情一段交代,那么,这就是了,别人的爱情在生活里,我们的爱情雕刻在一枚工艺精湛的项坠上,笃定的是用来观赏而绝无其他。

  阮石拥抱了我:万禧,不要趁我看不见丢掉它。

  我说:不会的。阮石洞穿我甚于我自己。

  阮石和庄先生的看法有些出入,最终合资项目没有谈成,庄先生考虑的是成品运输方便,而阮石考虑的是大量的原材料从山东运到广州,耗费成本严重,再者,他不看好郊区的那块地皮前景。

  项坠是阮石托庄先生在香港订做的。

  第三天,我们匆匆离开了广州,在没有熟悉眼睛的陌生街道,亦无快乐肆无忌惮飞扬,它不在我们心里。

  第五章躲在隔岸痛着你的爱

  1

  几个晚上没有人烟气息的家,显得有些阴沉的湿冷,拉开窗帘,推开窗子,每次外出回来,这是我第一要做的。在一个没有宿命感的城市,每次的离开然后回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有不知该走向哪里的恍惚感,尽管这次是阮石的车子一直送到楼下,致命的恍惚和戚苍感,我无法屏弃。

  把家清洗了一遍后,我坐在电脑前打开它,试图找回曾经的稔熟感,信箱里有几封邮件,其中有一封是粟米的,她问我是不是跟阮石私奔了。

  我苦笑了一下,点上一支香烟,慢慢抽,粟米所说,是我和阮石之间最大的不可能,她亦知道,这样说说不过是无聊的玩笑。

  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是罗念庄,他直直地站在面前,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如同闲到不知该怎样才好了:我路过这里,看见窗子开着,猜你大概是在家的。

  我把门拉大一点,他从一侧闪进来,这个动作让人有点不舒服,像在躲闪什么。知道他未必是路过。

  罗念庄坐在垫子上,长长的腿支撑在地上,与地面呈九十度直角角度,很笨拙的样子,他不太习惯,然后又站起来,看我的电脑。

  我啪地关上粟米的邮件。罗念庄捏着我的肩,说:让我看看嘛。

  我没顾及他语气里的一丝央求,关上电脑:不准窥探我的隐私。

  我的头歪过来,贴在他的手上,那种深切的绝望,弥漫在心里。

  罗念庄的脸也贴上来:万禧,我什么都不会问你,只要让我爱你。

  我宁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相互连接的皮肤是稔熟千年万载的亲昵,而我,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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