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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碧血汉卿 第二十六章 教主权限
碧落初时只是一愣,但立刻明白过来,不觉暗笑不止。
瑶光本来捧傅汉卿当教主,有很大的原因是想要出气,这么多的陈年资料往这一放,分明就是要整死傅汉卿,又谁知,把仇人生生累死的希望在傅汉卿这不可思议的能力下破灭得干干净净,反倒平白让傅汉卿大大出了一番风头,实在让人不甘心。
而萧伤的反应则是很正常的,他们这些诸王,无不是万里挑一,极聪明极能干,资质禀赋皆高的人物,而为了得到今天的地位,无不付出了极深的辛苦,极大的代价。
而傅汉卿即有不可思议的武功,又有更加不可思议的阅读速度和记忆能力。武功还可以说是苦练出来的,而这种记忆能力,分明就是天份了。世界上有人能有这种天份,叫那些普通的所谓天才,心里实在太不痛快。和这种力量相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了。
如果能拥有这样的阅读速度和记忆力,他们的成就会比现在高个至少两三倍吧,然而很明显的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力量,而做为拥有者的傅汉卿则明显没有当一回事,即无上进之心,也无珍惜之意,这样的力量,只视做平常,仅仅用来应付瑶光的恶作剧。
这种表现,这种作为,实在让人妒忌眼红得想要把他千刀万剐,才能出心中恶气。
本来魔教的人就不是善男信女,萧伤和瑶光有这样的表现实在不足为奇。
眼看着这二位一副又气又恨,随时会失控出手杀人的样子。碧落难得地欢然一笑,如云开日现,冰层乍破,清美绝伦。她一笑止住傅汉卿继续背诵:“行了,我们都知道你的记忆好得出奇,不必再背了。”
瑶光一伸手,把半个桌子堆起半人高的资料全拂到地上,没好气地说:“教主说得是,这些资料不看也没什么,以后就别看了,教主,你还是好好批示这些等待你决定的请示好了。”
傅汉卿看看不用继续再看资料,十分高兴,又有点希望得说:“这个,那是不是这些公文也可以不用批示就好?”
瑶光漫然道:“教主不想批,那就算了,大不了让那看门的娘在家病死,我们这里一直不准假,不让他们母子见最后一面就……”
不等她把话说完,傅汉卿已经飞快把那个请假的文书拿过来,一手拎笔,在下头写了大大的一个同意。
瑶光笑盈盈摇头:“不行。”
傅汉卿一怔:“不行?不能准假吗?”
“当然可以准,但是你应该写明白为什么准假,一共准假多少天,以及对于请假这种行为,你有什么看法,等等等。”
傅汉卿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不会吧,只是请假而已。”
“什么叫只是请假而已,若是让人知道,随便一请假就一定准,今儿这个请,明儿那个请,咱们教里还有人做事吗?”瑶光振振有词:“你当然要写明,只准一来一回几天的假,并说明,这是顾念人家母子之情才破例准假,还要写明白,对于请假这种行为,你并不支持,若无要事最好不要请假,这样人家才知道,你这位新上任的教主,不是好蒙骗的主子,做事才不敢不尽心啊。”
傅汉卿头上冒出大滴的汗珠:“这……这个……”天啊,一份小小请假书都要弄得这么麻烦,那边还有好几叠等着要他慢慢批示的东西呢,这样的话,他的人生那就真的只剩下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批示批示,再批示了。
瑶光不客气地把笔重新塞到他手里;“你批啊,身为教主,就是应该是不辞劳苦,为我教尽力的,你多多批示吧。”
她几乎是有些恶意,有些狰狞地说。哼,你看东西快,记东西快,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写字发议论也同样快,你要是不够快,我就累到你手腕断掉,脑子打结,你要是真有那么快,那就算我倒霉好了。
傅汉卿直愣愣望着那笔,就差没打哆嗦了。
碧落看不过去,淡淡道:“乾闼婆王喜欢开玩笑,教主不用理会他。这些待教主批示的文书的确都是些琐事,并不是非要教主批看不可。只因教主今日新上任,对于教务还不太清楚,便用这些小事让教主练练手,慢慢也熟悉教务,以后就可以处理大事了。教主只管批示准与不准便是。我们在旁守着,教主有任何不解或一时拿不定主意,都可以问我们。”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半带警示半看瑶光一眼,提醒她就算气急败坏,也不要太过份。瑶光笑笑,见碧落给傅汉卿撑腰,也知道把人欺负得太过不好,便顺着台阶下,娇笑着推了傅汉卿的肩一下,嗔道:“教主,你真是,半点玩笑也开不得,还当真了不成。”
一见她娇嗔无限,萧伤就打个寒战往后退好几步,碧落也急急移开目光。
傅汉卿却是完全不受影响,又听碧落话说得合情合理,心中舒畅,高高兴兴开始批示他那一堆琐事。
“前殿管事请求添置一批新的兵器?同意。”
“总巡查呈问教主新上任期间,总坛防务一切照旧可好?同意。”
“帐房替十三名教众报功,申请一人五十两的赏?同意。”
“左卫队长称病辞职,同意。”
“教主正位,我教大庆,请求抽调美酒若干坛,举教共欢,同意。”
“前锋守卫请求购新衣服十五件。同意。”
“离国分坛请求允许扩展生意。同意。”
“郑国分坛有意出售店铺,同意。”
“宋国分坛请求诛杀铁拳无敌方明远,同……等等……”
傅汉卿猛得坐直了身子,重新再看了一遍手头上这份请示,急忙写下斗大的三个字“不同意。”
本来他批的全是无关紧要,根本不需要等他批示,下头人自会处理的小小琐事,所以,他批示之时,其他三人都没太注意,直到这时,他砰然震动,瑶光这才第一个略欠欠身,注目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教主为什么不同意?”
傅汉卿震愕道:“要杀人,我为什么要同意?”
“可这也不是无故杀人啊。”瑶光伸手指着文书“这上面不是有说明吗?方明远多次公开辱骂我教,并且四处吹牛说曾杀死我教多少多少弟子,因他的胡说八道,令世人看轻我教,我教让他付出代价,有什么不可以?”
傅汉卿只觉异常震怖:“只是因为这么点事,就要杀人?”
“那又如何?”萧伤淡淡道“在这个江湖上,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我们有理而杀人已经是很不错了。”
傅汉卿怔怔望着他们每一个人,眼神里充满不解和疑惑。
而三个人也同样望向他,眼神里也同样是不解和疑惑。
傅汉卿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这样残忍,这样简单地决定另一些活生生性命的生死,尽管这些事,在他的若干世已看过无数,他依然不明白。
而瑶光碧落和萧伤等三个人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简直天真到愚蠢的人。做为魔教教主问出这种问题,这简直就是笑话了。
傅汉卿沉默良久,才摇了摇头:“我不同意。”他不再呈说理由,对他来说,将要毁灭一个生命,这已是他反对的最大理由了。
萧伤怒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自己在干什么?身为魔教教主,悲天悯人的软心肠根本不该有。”
傅汉卿平静地问:“又是谁规定了魔教教主不可以悲天悯人?”
萧伤愣了一下才答:“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不代表我必须这样做?魔教教主,做的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眼中的那个人。为什么我必须去顺应世人的想法改变我自己的的看法。”傅汉卿淡淡道“我不是悲天悯人,我只是做我自己。我不会去行侠仗义,也不会想救苦救难,但,如果有人在我面前垂危,我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我知道有人将要去杀戮生命,而我的表态可以阻止,那么我一定会阻止。我只是在做一个普通人会做的事,又有谁规定,魔教教主,不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令人窒息般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四个人之间的对视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对峙。
瑶光良久才道:“你自己也说,你继任教主,只是为了完成一个诺言,你并没真想做教主该做的事。”
“但是你也对我说过,诺言之所以是诺言,决不是可以靠取巧实践来证实诺言的价值的。即然当了教主,无论是否情愿,都不能推托做教主该做的事。所以,你交给我的这些资料和公务,虽然我觉得并没有必要由教主来处理,但即然你们这样说了,我也同样没有拒绝,而这件事也一样。”傅汉卿清澈的眼中,带着了然:“我知道,我这个教主对你们来说,只是儿戏,我也知道,你们并不真的在乎教主的权威,而这个修罗教上上下下,我能做的主,也许少得可怜。但即然你们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上,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给我一点适当的遵重。这些交我批示的,即然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那么,至少应该允许我做决定。而现在,我的决定是,不同意。”
第三部 碧血汉卿 第二十七章 所谓请示
他是那样定定得凝视着面前的三个人,眼神里即无凛凛威势,也无精明锐利,但这样清澈明净,坦荡从容的眼神深处,分明有一种看似天真迷糊,却又于很多事,看得极清极透的了然。
这份明悟和平静,竟也让人一时有不能正视的奇物感觉。
沉默似是很短,仿佛只是一瞬,但又似乎很长,长得已无法计算时间,然后,瑶光才淡淡笑笑:“即然教主已经发话了,这点小事,我们自然遵从,教主的批示会送交分坛……”
“瑶光,你真认为这样玩很有意思吗?你让他做教主到底只是想要玩一个游戏,还是真要害他呢?”碧落忽然开口,打断瑶光的话。
瑶光脸色微微一变:“碧落……”
“你先问问你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再来决定该说什么吗?”碧落再不多看瑶光一眼,只转眸望向傅汉卿:“教主,有些事,我们应当同你说清楚。你猜得不错,送到你手上的这些,全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所谓的诛杀某人,其实和总坛一个看门的请假多少天是差不多的事,理由是,那个所谓的铁拳无敌,只不过是民间的一个小拳师,最多只算是九流的江湖人物。其实这些小事,包括分坛卖铺子,或是扩展生意,以及总坛的防务,和其他若干杂务,根本不需要经过教主训示的,下面自有负责的人,会去打理安排,真要是这个事事巨细无遗,全由教主一个人来决断,历代教主就只有一种死法,那就是活活累死。”
她平淡地述说,清华如玉的神色间没有半点表情。
傅汉卿却渐渐露出了悟之色:“所以……”
“所以,这些事,在上交过来之前,下头的人其实都早已做好了,交上来的,其实只是一份报备,就连这些报备,我们这些上位者都不会去看的,只有中层的统领们会去审阅查看。瑶光是为了和你开玩笑,才弄了这些东西让你批示的,其实你批示这些最大的益处,只是让你熟悉教中的一些杂务罢了。事实上,你批同意或不同意都已不重要了,因为,在这些交上来之前,事情早已做好了。”
她看着傅汉卿,七情不动地说:“你批示不同意,并不能救方明远的命,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尸体可能都已经生蛆了。”
傅汉卿怔怔站了一会儿,他的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怔愕和惊异也很快淡去,他回头看看满案的文书,然后又对瑶光说:“即然这些东西,看与不看,批或不批都不要紧,那么,我要休息去了。”
他打个呵欠,真的就象没事人一样,向外就走。
如同上次在历代教主冰棺前的表现一样,他无悲无喜无惊无怒,只是觉得疲倦,所以,他也如上一次一样,面无表情,从他们之间走了过去,目不邪视,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
他没有象这三人意料中那样,惊讶,大叫,震惊,愤怒,斥喝,他只是疲倦。他不是正义使者,也不是侠客。其实他早就知道魔教杀人不眨眼,只是他即然没亲眼看到,那就懒得去想,这次看见了要杀人的请示,他坚持不同意,但即然坚持无效,他也不会义愤填膺,他只是疲倦。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