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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隔壁偏生有一个武功比他们还要好上百倍的人物,又碰巧把他们商量的话听得一句不漏。”风劲节笑吟吟道,“这位绝世高手又偏偏长得相貌出众,丰姿潇洒,竟引得四五个最顶尖的青楼红粉为了争抢他打了起来。这女人一打架,男人若不早早溜走,下场必定奇惨。他一个人逃出青楼,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跑来管管闲事了。”
他这里徐徐说来,也不知几句真,几句假。卢东篱听得只是笑,卢东觉却是气结:“你早知道他们要对我们下手,也不早点来,害我们吃这么大的苦。”
风劲节白他一眼:“软玉温香投怀抱,哪个白痴会推开美女来管两个大男人的死活,要不是丽姬、如姝她们打起来了啊……”他郁郁然叹息一声,面若有憾,“谁有闲工夫跑这来喝酒。”
卢东觉气得脸青身颤,几乎没背过气去。
卢东篱笑道:“东觉,他逗着你玩,你还偏要上当。那些江湖人,要偷要抢,自然是要选在夜半三更才下手,他当然不用急着赶过来。”
卢东觉悻悻然:“他若早些出手,你至少不会挨打受惊。”
风劲节漫然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谢旁人救命之恩,反怪救人的没有来得更早,没有万事把他放在最先,所谓读书人的道理,真是让我这等俗人佩服啊。”
“你……”卢东觉被他数落得脸红耳赤,卢东篱瞧着可怜,笑道:“他还是个小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
风劲节冷笑:“你不计较,你要不计较,就不会好好的翰林不当,跑到下头来做县令。”
卢东篱略略一怔,随即微笑:“你知道了。”
“我的生意遍及全国,在京城开了三个绸庄,四个钱庄,还有五六家珠宝行,连宫里的生意都常做,要打听一下消息,从来不是难事。”风劲节看定他,“卢东篱,定江卢氏,世代书香,虽近年略有末落,族人生活稍有困窘,子弟中却有卢东篱生就奇才,十二岁便应童子试,十六岁已金榜题名。”
卢东觉终于找到插话机会了:“其实大堂哥的文章做得最好,只是因他年纪太小,一甲不好点他,才被发到二榜的,”说到这里,神色憾憾,“也就失去了名满天下的机会。”
卢东篱微微一笑:“本来呢,鼎甲的状元、榜眼、探花,照例是要入翰林院的,反是二甲有机会发到下头为官,真正经世致用,倒是比留在宫中舞文弄墨的好。”
卢东觉不以为然:“但每次大考,只有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字,才会轰传天下,为仕林所羡,有几个人记得二甲进士们都叫什么名字。”
风劲节又是一声冷笑:“儒生们想要抢一甲的名份,不过是中了名士毒,耻于实务经济之道,以为那是俗吏之能,州县之具而非庙堂之气。其实实务是经世之本,本立方能道出,若不能实务,纵能做花团锦簇好文章,也不过是个帝王清客。运气再好,亦只是偶尔进宫去陪皇帝做几首诗,运气不好,终身坐冷板凳,有何意趣。那些百姓们羡慕当状元的,只不过是被戏文小说害了,以为一做状元,就立刻是八府巡按,手掌尚方宝剑,还动则娶相爷的女儿、皇帝的公主,又哪里知道,便是状元,也不过是封做从六品的修撰,榜眼探花,也只是从七品的编修。”
卢东觉抗声道:“可是大堂哥做得很好啊,虽是二甲,也封到从五品了,还时常应召,倍受圣眷。”
风劲节似笑非笑看着卢东篱:“也不知你是幸还是不幸,原该发到地方上为官,偏偏因你年纪太小,吏部的人都不知道该给你安排什么位置,文章又太好,虽然不入一甲,皇帝也不想放你下去,所以破例让你入了翰林院,你陪王伴驾了几次,诗词文章都做得好,官职升了又升,三年之内到了从五品。”
卢东篱微笑:”也未必是真好,不过是因着我当时年少,便是文章中有些不足之处,也无人与我计较,略有一点好处,便被大大夸赞。“
“更何况皇帝也喜欢年青漂亮的人,有个俊秀少年在旁边说笑应答,和诗作词,总比那些鸡皮鹤发的大学士们,让人看得赏心悦目。”风劲节哈哈笑道。
卢东篱又好气又好笑:“你谈论的是当今圣上,可否不要如此刻薄。”
风劲节听而不闻,只笑望着他:“你这般受宠爱,为何会跑到下头来当官?”
卢东觉也振作精神,望向卢东篱:“是啊,大堂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京城里,出入皇宫,陪王伴驾,多么风光荣耀,为什么非要到下头去呢。家里的长辈都指望你过几年能在朝廷中有一个位置,你却偏偏把大好前程轻掷,听到消息时,族里的长辈,都气得不轻,偏偏怎么问你,你也不说原因。”
卢东篱笑笑摇头:“所谓一入龙门,平步青云,所谓一考中功名,即刻出将入相,参与国事,得到重用,其实真的不过是戏文闲谈罢了。真到了官场里才知道,那个地方最讲资历,幸进之门难开,也不应该开。我做了三年翰林,从七品升到从五品,也算是升官神速了。我时常应召入宫,多得圣上赞赏,但圣上绝不会问我国事,也不会提升我的官职到足以参与国事的地步。若圣上真下这样的旨意,朝中也有的是大臣拦阻反对。其实换了是我,也一样会反对这样的人事升迁。”他微微叹息道,“你们在远方村镇,看我无限风光,又哪里知道,我的差事,其实只是会会文书,发一些例行的诏令,如表彰某地节妇,或传旨奖励一些官员罢了,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说是翰林待诏,其实真正重要的诏书圣旨,自有大学士去起草,与我没有半点相干,我每天的差事,不过是到衙门打个转,半点闲散公务,然后回家等着皇上偶尔的传召。”
他微微苦笑:“不错,我的应制诗做得好,我陪皇上饮宴、游园、弹琴、闲聊,这等帝王清客我再多做上几年,自然升官,朝堂上总会有我一个位置,然后再一步步升上去。但是,这样久在云端深处,不知民间疾苦,不懂经济实务,就算高居庙堂,亦不过是个皓首穷经的腐儒罢了。”
风劲节定定望着他,眼神竟带点嘲弄:“所以你放弃那大好前程,偏偏要下到地方上,辛苦地办实务,操心劳力不讨好,就是想真正为百姓做点事?”
卢东篱苦笑一声:“这原因自然是有的,但不是全部。其实我一心想到下面来为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如果这翰林再做下去,我怕真是要穷得上街要饭了。”
卢东觉更觉不可思议:“怎么会呢?大堂哥,你的官俸足够用了啊,皇上不是还常有赏赐吗?”
卢东篱叹息:“就是这赏赐要了我的命了。东觉,你以为皇上赏人全是金子银子一大堆吗?真当国库是座金山了。皇帝赏赐也不过是一个意思,图的是那份荣耀体面而不是财富。我们这些翰林得的赏赐,通常是几枝笔,一盒上好的糕饼,一盘好吃的菜,几壶御酒之类的东西,既不能当,也不能卖,并不值几个钱。但那是皇上的赏,再不值钱,也是荣耀,必得一堆太监,浩浩荡荡捧着,敲锣打鼓送上门,才算得皇恩浩荡。来多少太监就要开发多少份赏钱,出手还绝不能小气,否则得罪了内臣,哪天祸从天降,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我的官俸本来也不高,因要陪王伴驾,门面功夫不能少,几身光鲜点的好衣裳做下来,已去了一半,再这么多得几回赏,就入不敷出,到后来,一听说前门有送赏的太监到了,就得在家里找值钱的东西,打开后门往当铺那送。”
卢东觉听得目瞪口呆:“这,这……照你这么说,所有的翰林都穷得要当裤子了。”
“那倒又不是,其实大部分翰林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因为入得翰林院,多是状元榜眼探花,或是饱学鸿儒,他们名传天下,自会有人上门来求字求画,这钱收得既不伤廉,又体面风光,多少有名望的老翰林,就是靠给人写写画画,便能维持一大家子的风光。只是我年纪太小功名又不在一甲,虽然见面都夸我天纵奇才,都说我少年有为,但真要求我一幅字挂在中堂上,又嫌名望不够,资历不够,因此我的门前却极之冷落。”
卢东觉大不服气:“可是,大堂兄,你的字画诗文都是极好的。”
风劲节在旁嘲笑:“傻小子,那些有钱求字的,哪个懂得看,不过是挂出来给别人看的,一个人的名声不大还|乳臭未干,哪里还会有生意上门。”
卢东篱叹息道:“一来,我实在是穷得无路可走,二来呢,我也不愿在这陪王伴驾的清客本领上出名。一次游园,我应旨做诗,又拿了魁首,当日皇上问我想要什么赏,我便大着胆子请求到地方上为官,以增见闻。”
风劲节脸上又带出嘲讽的笑意:“你那位皇上见到你这么不识时务,一副想避他而远之的样子,定是十分不快。你就此失宠,被皇帝赶得老远,明明是从五品的级别,却到地方上做六品,甚至从六品的官。”
卢东篱只是一笑,眼神里带些怀念:“那几年我在各地为官,见识了不少事,也做了很多事,颇觉不负此生。”
风劲节笑着给他倒杯酒:“卢大人,那些年,你在各省飘来飘去,各处的官职都做过,每个都做不能长久,官位越做越小,实权越来越少,亏得你修养真正好,从来不焦不燥不失意,每到新任上,就专心做好份内的事,可惜每次都是略干出点成绩,就被赶到别处,你的功劳,又被新上任的官抢了去,你到现在,居然还没灰心,真是怪人一个。”
有什么好笑的,堂兄受这么多磨折,还不是因为他是个清官,一心为了你们百姓操劳,却得不到多少回报,还受尽委屈,这次的无妄之灾,还不是为了你。“
风劲节冷冷扫他一眼:”清官很值得骄傲吗?这年头,清官不过是些不合时宜的笨蛋。只有戏文中,传说里,才有一个清官到处剪除贪官的神话,在现实中,常常是一群贪官,把一个清官整倒,或是同化罢了。你这个哥哥,自己清廉耿介,不文不取,却碍了多少人的事,当了多少人的路,他为什么在省城做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调到下头县城去了?还不是因为成了其他官员的绊脚石。你以为他能安安生生做官做到现在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还算精明稳重,处处小心,不让别的贪官拿到太大的把柄,也因为他毕竟曾做过两年伴君之臣,其他的地方官,就不太敢把事情做绝,但他再这样过下去,或许真会因为是个清官而名垂青史,但肯定死于非命,下场凄惨。“
卢东篱只是静静听着风劲节不客气地大发议论,他所付出的一切,在风劲节嘴里真个一文不值,反倒可笑,然而,他只是淡淡微笑,扬眉抬眸,凝视对面那白衣轻狂,仿似天下无一人一物可看入眼中的狂生:”劲节,你忽然说起这些事,必有原因。不必再绕圈子了,有什么话,你同我直说吧。“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升官
风劲节定定看了卢东篱一会儿,然后淡淡问:”想不想升官发财?“
”什么?“卢东篱略感愕然,一时只觉这样的问题简直不可能出自风劲节这种狂生之口。
风劲节平静地说:”如果受了这么多波折磨难后,你至今仍没有后悔,仍想照着你的理想生活下去。那么,我认为,与其继续当这种芝麻绿豆小官,不如想办法步步高升。自己可以生活得好一些,权力大了,帮的人也可以更多一点。“
卢东篱摇头:”我不需要你为我……“
”我的钱虽多,也没打算为你打点升官。“风劲节打断他的话,信手向旁一指,”你升官的机会在这里。“
他指的正是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强盗:”这两个人是七省通缉犯,做过无数大案,只凭你抓住他们这件大功劳,升官是跑不了的。“风劲节笑笑,”若你有这个心思,就要大张旗鼓,一路搞得世人皆知地把这两个人绑出去,至要紧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抓到这江洋大盗的人是你,不可让别的官抢了功劳。“
卢东篱低声道:”明明是你……“
”我乐得做个富家翁,才懒得去招惹是非,引人注意。“风劲节微笑,”我救你性命,你总不至于要害我烦恼吧。“
二人说话间,卢东觉却在一旁喃喃自语:“七省通缉犯,七省通缉犯……”他忽地跳起来叫道,“是赫赫有名的侠盗天地双龙。”
看看他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风劲节不觉大乐:“正是这二人了。”
“怎么可能,听说他们武功绝顶……”
风劲节不屑地一笑:“在你们看来,武功绝顶,在我看来,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