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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一番心血,怎能这般辜负了?不若你我把酒言欢,倾心谈一谈,说不准就有转机了呢。”
眉山药坊被人盯上的事,苏云岫早有耳闻,也早有猜想,却不想竟被醉酒的贾琏一语道破了:“花无百日红,不知你贾府又能有几日好?”若不是有胡彦青帮衬着,又有她多年经营的名望声誉,指不准趁着她远在京城,药坊还真的出事了呢。听贾琏这一说,哪还不知,这事儿怕就是跟前这纨绔经手的,眼下,这胚居然又肖想起自个儿了,真真可恶至极。
只是,怒到极致,苏云岫反而平静下来,略略退后半步,扬眉一笑,道:“怎的,莫不你琏二爷竟胆儿壮了?不再捧着你那如胶似花的太太了?”
提及王熙凤,贾琏心里便有了几分退意,可看到苏云岫似笑非笑的模样,被美人瞧不起,这等事琏二爷如何能忍?“夫人多虑了,不过是个娘儿们,有甚可在意的?不过……”忽的拖长了音,脸上的调笑越发甚了,“没想到夫人竟这般关心小生呢,这倒叫小生着实受宠万分啊。”
苏云岫敛了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在林如海的份上,我也要提醒贵府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到时候,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琏二爷还是多顾着点自个儿吧,别哪一天被人剪了这祸根儿。”看这轻车熟路的模样,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要是真能一剪子下去就好了。
几人都聚在楼梯口,自然引来围观之人。看到如此情形,哪还猜不透来龙去脉?眼下贾府气盛,在座的认识贾琏的也不在少数,哪会不知这些个纨绔暗地里的勾当?只是,这年头,又有几个真正的义士敢站出来英雄救美的?不过是在心里摇头叹息,可惜了这女子。
却不想掌柜的竟气喘吁吁地跑来,连满头的汗也没来及擦一把,又是作揖又是哈腰的:“苏夫人,今儿是小店招待不周,给您添麻烦了。还请随小的这边来。”回过头,对着贾琏二人皱眉道,“两位,咱这醉仙楼可不是那些个地儿,若是两位再闹事,醉仙楼也不是谁都能闹得了的。”
苏云岫眼底笑意渐浓,意味深长地看了掌柜的一眼:“不愧是醉仙楼。”她早就怀疑,这醉仙楼是水湛的产业,如此看来,即使不是他的,怕也是千丝万缕剪不断的纠葛了。
掌柜的心里苦笑,这位儿可是主子特意叮嘱过要好生伺候的,眼下却发生这档子事,不知主子会如何动怒呢,只盼着莫要牵连到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小喽啰身上哪。
擦擦汗,刚一送走苏云岫,便急急地差人去禀告主子。
而这场醉仙楼的风波,便随着掌柜的介入,和苏云岫的离开,烟消云散了。此刻虽不是饭点,可楼里的客人也不算少,心里却对这陌生又神秘的夫人多了几分好奇。能让醉仙楼出面把贾府压下来的,也不是寻常之辈哪。有些个机灵的,更是暗暗打定了决心:虽不至于交好,却也不能随意得罪。
而这般警醒震撼,在三日后更到达了顶峰。听说贾琏二人竟在风月场里遭了事,被人不知不觉地下了药,旁的倒也无碍,这风流的本钱却不怎么好用了。
“经这一闹,指不准多少人在编排我呢。”苏云岫无奈地揉着眉心,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人,“我好不容易才得的名声,就这么被糟蹋了。”
“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的愚见罢了,你何必在意?”秦子浚笑着替她斟了盏茶,放进她的手里,笑得温柔又平和,“多行不义必自毙,想来也是那贾琏夜路走多了,会摊上些什么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若说此事跟秦子浚无关,她是万万不信的,难得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道:“也不做得仔细着些,何必在这风口上呢。”不过贾琏遭了罪,她的心情还是十分轻松快意的。
若非如此,怎能警示那些个纨绔子弟不再生事?秦子浚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虽不曾言明,可苏云岫哪猜不到那点子心思,如此维护,叫她又能说什么?不过是嘴上埋怨几句,便将话题扯到了眼下最要紧的事上,“澹宁报考这回的府试,这事你当真不知情?”
“连你这做娘的,他都瞒过了,又怎会告诉我?”秦子浚摊了摊手,便是知情,眼下也不能知情啊,看她拧着眉一脸不信的模样,忙柔声劝道,“澹宁又不是那轻率莽撞之人,既然他想下试,想来也有几分成算,你不必太忧心。以他的才学,纵使不能替你争一个小三元,但上榜应是无碍的。如今新皇初登基,正是百废俱兴之时,澹宁能赶上这一科,也是极好的。”
“若非如此,我能依着他?”苏云岫斜了他一眼,心里仍有几分不渝,“只是,他若与我商议,难道我还能拦着他不让?居然给我整出先斩后奏的戏码,实在是……不像话极了。”一想到自己打小就孝顺乖巧的儿子,竟背着自己偷偷报了名,还一副“我怕你不同意”的无辜样儿,苏云岫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呀,莫再跟他置气了。再过月余,就得入场了,你就让他安心备考吧。”这对母子也委实有趣,一个明明心里早原谅了却死犟着不松口,另一个更是日日担心着连温习功课都有些神不思蜀的。想起那日,苏轩偷偷找上自己,让自己从中说和时愧疚又不安的模样,秦子浚也惟有摇头了。
苏云岫眉心微蹙,往厨房忙碌了好一会,才叫下人把吃食给苏轩送去。一抬头,瞧见秦子浚略带戏谑的眼神,不由地脸一红,啐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又不是那不分轻重的,等他考完,再同他好好算账。”
时间过得极快,好像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下试的日子。
这一夜,苏云岫几乎不曾睡着过,天还没亮便起身替他收拾行装。一如考场,便是三日,这笔墨纸砚,干粮点心,自是样样精心。甚至,还加了件披风,唯恐他挑灯夜战着了凉。秦子浚也是天蒙蒙亮就赶来,同她一起细细地再检查一番,又温声勉励几句,这才上了车,一起送苏轩往贡院。
其余该说的,该提点的,秦子浚早就将心得尽数告诉了苏轩,便是远在江南的张老,得闻苏轩此番下试,也特意修书一封勉励教导了一番。此时,虽仍有些紧张,但苏轩的精神却极好,踌躇满志地道:“母亲,您就在家里等着孩儿的佳音吧。孩儿今后定会给您挣一个诰命回来。”这些年,看多了母亲的悲苦辛酸,若是他有功名在身,母亲也不会这般辛劳了。正因如此,得此新皇恩科的良机,他怎能不搏一回?
“你啊,为娘只盼着你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知子莫若母,苏轩的心思她怎会猜不到?此刻,听他这般言语,苏云岫也不免红了眼圈,又怕遭了忌讳不吉利,连忙侧过身,平复了心绪,方道,“越是紧要关头,你就越要沉得住气。入考场,考的是平日的积累,更是一颗平常心。若是一味求胜,反而落了下乘。”
苏轩连忙应了:“母亲放心,孩儿还年轻,就算这科不中,也还有下一次。您不是说过,年少就是孩儿最大的本钱么?”
“混说什么?也不嫌不吉利。”哪有人在赶考路上还说这个的?
“儿子知道了。”苏轩乖乖地应话,心里却暖得厉害,母亲素来不信鬼神,却不想竟也有这般忌讳的时候。
如此心意,他怎能辜负?
马车缓缓地停下。
贡院到了。
苏轩站在院门口,回过头,朝不远处一脸担忧关切的母亲扬眉一笑,缓步踏进这鱼跃龙门的地方:母亲,往后,便由孩儿来照顾你罢。
第68章 抄贾府黛玉乱投医
这三日;苏云岫哪还有旁的心思做事?
真真是坐立不安,手里拿着书,过了个把时辰,却也没发现自己竟然拿倒了。好容易捱到那日,一大早;便急急地出门往贡院赶。
贡院门外那条阔街,平日里四车并行犹不觉挤,眼下,却密密麻麻的都停满了各式马车,如长龙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无奈之下;只得将车停在巷子口,又不愿在车上枯坐;便索性下了车,往贡院门外行去。
“铛——铛——”
一阵悠远的钟声响起,苏云岫不觉精神一震。不多时,便有赶考学子陆陆续续自贡院出来,几乎没有一个是精神的,脸色蜡黄蜡黄的,极疲惫不堪的模样。更有甚者,刚一出门,便歪倒在地,便有相熟的亲朋或下人上前搀扶着离开。
“娘——”一出门,苏轩便忍不住四下里张望,果不其然,便看到不远处的墙角跟儿,翘首以待难掩焦急的母亲,当即扬声喊道,快步朝这厢走来。
见他虽有些憔悴,但精神头尚可,苏云岫略略放下了心,拉着他细细地打量一番,又道:“身子可还吃得住?赶紧回去好生休养一番,若是伤着根,往后可有的你苦头吃。”
苏轩顺从地跟着她往外走,走出了好些路,也没听自家娘亲提过半科考之事,忍不住问:“娘就不想知道儿子考得如何?”
“考都考完了,好坏已与你无关,我问你做什么?”苏云岫随口答了一句,又将话题引到了旁处,絮絮地问着想吃些什么,打算去那里郊游赏景散散心。听了半天,苏轩不得不丧气地确定,自家娘亲还真的半点都不关心。
随后的日子,便如苏轩所料一般,母子俩将京城周遭能玩的,可玩的都走了一遍,渐渐的,也让他放开了心思,诚如母亲所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他已尽力,剩余的,便看天定了。对于苏轩的豁达淡然,便是秦子浚也有些赞叹,想他当年,也没这份心性呢。没想到,三人之中,却是自己最沉不住气了。可是,如今的他也该多避避嫌才是。
“子浚总这般小心。”水湛摇摇头,对自己这位多年故交,说不出该赞赏满意,还是无奈叹息。自从登基为帝,他便渐渐疏远了,当初的四友,胡彦青尚在江南,闲不住的张大公子更是惦记着塞外美人别样风情,不知道去了哪里,只余下秦子浚尚在京城。可这在,跟没在也没什么两样。常常数月也未能见上一面,眼下,更是连人影儿都没有了。
“府试何时能出的结果?”
高德安连忙道:“此番科考的士子极多,仅京畿一地,便有千人之数,奴才瞅着,怕是要比往年略晚几日。”
“一经消息,便速报与朕。朕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替朕教出个状元之才来。”想起当年,子浚因家族之累未曾檀宫折桂,让一腔壮志和满身才华尽数湮灭,他便不止一次地惋惜,旁敲侧击地劝阻,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再看到他入朝为官,可惜一直未能如愿。没想到,他这一转身,竟教起学生来了,水湛心里亦是十分期待,不知这苏轩究竟能得子浚几分真传。
又自顾自地笑了会,水湛伸手取过奏章批阅起来。
忽的,阴沉下脸来,气得将手里的奏章扔了出去,只觉嗓子眼跟冒了烟似的,拿起案上的茶盏,凉的?凉的更好,咕噜噜喝了半盏冷茶,又想起先前奏折里的内容,狠狠地把茶盏砸了出去:“好一个贾府!好一个威烈将军!引诱世家子弟赌博,强占良民妻女为妾,因其女不从,凌逼致死。好!好得很!草菅人命,视朝廷律例如无物,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得的?高德安,命都察院给朕细细地差,朕倒要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勾当来!”
帝王震怒之下,哪个还敢不经心?
都察院几乎是动用了最大的人力物力,倾巢而出。而贾府行事,本就跋扈嚣张,行事张扬,那些个腌渍事儿几乎是阖府心知,毫无私密可言。在重重查探之下,哪还能掩住什么?不多日,关于贾府的奏折便呈到了御前。
不看还好,这一看,气得水湛整个人都发抖。宁国府,荣国府,没想到这整个贾府的男儿,竟没有一个干净的,不是强索良民之物逼人致死,就是贿赂官府令不法子嗣逍遥法外,甚至,还有公媳私通叔嫂有私的,居然连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也敢私放利子钱!
“来人,给朕把这贾府围了,朕倒要长长见识,一个国公府究竟有多少能耐!”
羽林军的动作极快,张统领亲自出马,不多时,便把整个贾府围了个密不透风,惊得阖府上下人心惶惶。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银子也没了用处,皇上亲自下旨,又有铁面无私的统领在旁虎视眈眈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收贾府的银子?
“这真真是造了什么孽哟。”贾母捶着桌子,痛心疾首地叹气,也不知在心疼一箱箱扛出来的银子,还是哀伤贾府今日的遭遇。
黛玉早吓得失了魂,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泪更止不住地往下落,惨白着脸,抓住王嬷嬷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