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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半明半暗的萧条街市,苏秦不禁有些怅然,曾几何时,大梁繁华不再?
大梁商人素来领天下风气之先,那种“天下第一”的张扬与得意是任何旅人都能感觉到的。他们可以放肆地嘲笑外国人的口音,也可以粗声大气地对买主喊出:“言不二价,这是大梁。”买主回头,他们又会在背后撂上一句:“这是大梁,没钱别来。”人们艳羡大梁,气恨大梁,又对大梁商人的做派无可奈何,终了还得说一句:“谁教人家是魏国也。”当初,魏国北面攻赵、南面攻韩、东面威慑齐国、西面压迫秦国、东南逼得楚国唯魏国马首是瞻的时候,大梁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大梁的魏市是何等的风光?而今,大梁商人的声音苍老了,凄凉了,听得出,琐碎的唠叨后面是大梁人的沮丧与麻木。
“走,到中原鹿去。”
中原鹿,是大梁最豪华的酒家,也是大梁名士聚集的中心。当初魏国都城在安邑的时候,安邑白氏的洞香春天下有名,也在于它是天下的消息集散中心。魏国迁都大梁,白氏商家随着岁月流散,洞香春虽依旧留在安邑,却也风光不再了。这时候,大梁的酒肆行业突然出现了一家更为豪阔的酒家,名字便叫中原鹿。市井传闻:这中原鹿的真正主人,是魏国老丞相公子卬,大梁的酒肆都得让它三分。开始,高傲的魏国人不认这个陌生而又咄咄逼人的新贵酒肆,力图在大梁拥戴出一个像安邑洞香春那样的名贵老店。无奈时过境迁,一则是名贵如洞香春那样的赫赫老店,朝夕间无从寻觅;二则是以大梁富商为常客的酒肆人流,再也没有了安邑那种高贵的底色,“天下名士争往游学,列国冠带趋之若鹜”的景象,在大梁已经不复存在了。大梁做了都城,魏国人似乎也变了味儿:只要豪华舒适,对领先天下文明的自信与情趣却是大大淡漠了。时日蹉跎,这中原鹿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大梁上流人物的聚散之地,而大凡这种地方,不想做消息议论的湖海都难。
苏秦就是想看看,想听听,仔细掂掂魏国的分量。
中原鹿很是气派。一幢三层木楼,富丽堂皇地矗立在最宽阔的王街入口处,林木掩映,灯火通明;六开间的门庭前,三十六盏巨大的风灯照得六根大铜柱熠熠生光,美艳的侍女在灯下矜持柔媚地微笑着,像是天上的仙子;西面树林间的车马场,高车骏马穿梭进出,门庭前锦衣如流,各种华贵的服色灿烂交织令人目眩。这一切,都骄傲地宣示着这里的财富等级,也冷森森地阻隔着贫寒布衣的脚步,与方才商市的萧瑟落寞相比,直是另一重天地。
苏秦驻足凝望,不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先生,这厢请了。”两个仙子飘了过来,殷勤主动地引导苏秦与荆燕。
“最大酒厅。”荆燕生硬地吩咐着。
“是了。”侍女轻柔地答应着,“请上楼,小女来扶先生。”
荆燕冷冷甩开仙子的小手,径自寸步不离地跟在苏秦身后,嘴里嘟哝着:“这脚下软得怪,要醉人一般,啧啧啧!扶手都是金铜,魏国真富,鸟!”苏秦回头使个眼色,荆燕脸红了一下,板着脸不再吭声了。
上得二楼,眼前顿时豁亮,偌大的厅堂用绿纱屏风隔成了几十个小间,可见人影绰绰,可闻高谈阔论,却又互不相干,倒也是别有一番意味。苏秦多有游历,自然知晓其中门径,瞄得一眼道:“就在临窗处。”侍女立即嫣然一笑,对一个飘过来的长裙侍女道:“先生要临窗坐席。”说完深深一礼,飘然去了。
长裙仙子一身轻纱,雪白的脖颈上拖一抹曳地的红绫,长发乌云般垂在肩头,浑身散发着醉人的香气。“阿嚏!”荆燕不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口水立即星溅到仙子裸露的脖颈胳臂上。仙子一面咯咯咯笑着,一面轻柔利落地将手心一方白巾捂在了荆燕鼻头上。荆燕大急,顺手一推,仙子娇笑一声跌倒在地。荆燕却弯腰顿足,“阿嚏阿嚏”地连连打起了更猛烈的喷嚏。仙子旋跌旋起,几乎是起舞一般,又咯咯笑着飘过来扶荆燕。荆燕躲避不及,大吼一声:“给我滚!”
仙子顿时脸色发青,嘤嘤抽泣着跪在地上:“小女得罪,敢请客官惩罚。”
“这这这,这是甚路数?起来起来,我又没……”荆燕大急,手足无措。
苏秦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起来吧,我等小国寡民,没经过这阵势也。”
“多谢先生了。”仙子破涕为笑,“先生这厢请了。”再也不往荆燕身边靠了。
临窗确是雅座,既看得大梁街景,使荆燕一饱眼福,又听得清全场议论之声,使苏秦大可静心品评。落座之后苏秦道:“两鼎逢泽鹿,一坛赵酒,半坛兰陵酒。你不用在此侍候,我等自饮。”那个仙子脸上笑着口中应着,飘飘去了。荆燕气狠狠地嘟哝了一句:“鸟!气死布衣也。”苏秦笑道:“兄弟忍住了,大梁风华奢靡,原非燕国可比。”荆燕也“哧”地笑了:“大哥,你说这等国家,富得流油,还能打仗么?”苏秦笑道:“能否打仗,不在穷富,秦国不富么?”正在说话间,一队浓施粉黛的仙子飘了过来,一阵莺声燕语,摆好了鹿鼎,斟好了酒爵,又带着一片香风飘去了。
荆燕耸耸鼻头,眉头大皱,回头正要猛打喷嚏,却生生顿住,霍然起身:“大哥,别动。”话音落点,荆燕站到了屏风入口,一柄短剑已经赫然在手。
苏秦没有觉察到如何异常,惊讶莫名,却知道荆燕有“神獒”之称,眼力听力与嗅觉远超常人,便也坐着没有动。荆燕回头低声道:“像是公子赵胜声音,好像在找你。”
“赵胜?他如何找到这里?有了意外么?”偌大厅堂人声哄嗡,苏秦甚也没有听见,但他相信荆燕绝不会听错,略一思忖道,“找赵胜过来,大事要紧。”
“嘘——他来了。奇怪,两个人。”
这时,苏秦已经隐隐听见侍女与赵胜的对话声,似乎说那个先生不让侍候……只要是赵胜,不管他带来了何人,都已经不用担心,苏秦起身离座,准备与赵胜回去。
“先生,有个客官请见。”一个仙子飘进来柔声禀报。
苏秦一怔,惊讶这少年公子如何懂得这般古礼?思忖间也依礼高声作答:“苏秦扫庭以候,公子请了。”绿纱屏风外影影绰绰,可见赵胜拱手道:“在下带来一位高朋,同来拜会先生。”苏秦不禁笑道:“公子尽管进来。”
只听赵胜一阵笑声,走了进来道:“先生莫怪罪我,是我这姐丈哥非说甚‘宾座如宅,礼同拜会’。你看,先生不是拘泥之人吧。”一通爆豆儿般快语,苏秦荆燕都笑了起来。赵胜却恍然道:“看看,还没中介。先生,这位是公子魏无忌,我的未来姐丈。这位先生是武安君苏秦。那位,是将军荆燕。”
赵胜身后站着一位红衣青年,端严凝重,气度沉稳,上前来深深一躬:“无忌对先生心慕已久,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转身又一拱,“无忌见过副使。”
早已在二人进门时,苏秦便留意到了这位公子,同是及冠青年,他与赵胜站在一起,显然有一种赵胜所缺乏的沉稳厚重,先就有了好感,及至听赵胜说,这位公子要在如此场合以古礼拜见自己,便觉此人不同流俗,庄重地一躬到底道:“苏秦幸会公子。”
赵胜低声道:“先生,换个地方说话,事情或有转机。”
“好。”苏秦精神顿时一振。这时只见一位素装长裙的美丽女子走到了屏风外面:“请诸位跟我来。”说着将绿纱屏风顺势一推,面前出现了一条幽静的小径,走得三五丈便到尽头。素装女子又一拧墙上一个凸出的小木轮,便见墙面像大门一样打开,里面隆隆吊下一个巨大的铜筐。素装女子先请四人进筐,然后她自己也走了进来,摇摇筐边一条细绳,隐约听见高处“丁零”一声,铜筐徐徐升起,外面的墙面也徐徐合拢,片刻之间,铜筐便停了下来。素装女子一摁墙边机关,墙面又像门一般打开,女子对魏无忌笑道:“公子,这厢请,我已经安置妥当了。”
“好,你领道,先生请。”魏无忌对苏秦拱手一礼,坚执请苏秦先行。
苏秦一行跟着女子走过一条铺着大红地毡的长廊,便觉眼前骤然一黑……仔细一看,竟来到了满天繁星的露天楼顶。说是露天,四面却是半人高的厚厚板壁,唯独头顶露出了一片碧空。夜风习习,满城灯火尽收眼底,河汉灿烂如在身边,仿佛置身于一艘大船,漂在无边天河之中,说不出的开阔惬意。
“有此等佳境,果见公子品位高雅。”苏秦不禁由衷赞叹。
“好地方!不憋气!”荆燕高兴拍掌,连连深呼吸几番,“那味儿实在难受。”
赵胜笑道:“先生不知,我这预备姐丈是通天彻地,中原鹿这机密,魏王都不知道也。”
“又信口开河。”魏无忌笑道,“先生,此处总执事,曾经是我之门客,如此而已。”
这时,那个素装女子走了过来道:“公子,收拾妥当,敢请入席。”
魏无忌做请,苏秦跟着女子来到楼顶唯一的宽敞隔间内。此时正逢下旬,半个月亮刚刚爬上城楼,可见隔间内的四张长案上已经是酒菜齐备。素装女子为每案斟了一爵,对魏无忌作了一礼道:“公子不要侍奉,我便去了,若有急需,摇铃。”魏无忌笑道:“好了,你去,莫教任何人上来。”女子答应一声,轻柔地飘走了。
四人落座,月光下相互朦胧,别有一番韵味。魏无忌举爵笑道:“勉为东道,且先为先生洗尘。来,干了此爵。”一饮而尽。
苏秦正要说自己不能饮烈酒,及至举爵,一股熟悉的兰陵酒香竟扑鼻而来,不禁对这位公子的细致周到大是感慨,一声“多谢”,也举爵一饮而尽。
赵胜先开了口:“先生,我也是在大厅找见公子的。我与他正在理论,他却听得外边声气不对,说是像燕国武士打喷嚏。我出来一瞄,果然是先生的背影。他思忖一番,方才决断在这里拜会先生。”
魏无忌作礼道:“唐突冒昧,尚请先生恕罪。”
苏秦对赵胜说法感到惊奇,爽朗笑道:“无妨无妨,人生何处不相逢也。”
荆燕却忍耐不住道:“敢问公子,燕国武士的喷嚏不一样么?”
魏无忌微微一笑道:“听赵胜说,无忌只是觉得连打喷嚏,很不寻常罢了。”
荆燕大笑,上气不接下气道:“那,那味儿,香得,刺鼻……”
赵胜惊讶道:“荆兄啊,听人说,只有狗不喜欢闻这种香气,你也受不了么?”
苏秦忍不住“噗”地喷出了一口酒:“公子好眼力。荆燕被军中称为‘神獒’,不知道吧。”魏无忌与赵胜轰然大笑,赵胜连连打拱道:“得罪得罪。”
荆燕却大惑不解:“狗也不喜欢?难怪也。”
三人更加乐不可支,前仰后合大笑起来。
良久平息,赵胜向魏无忌努努嘴:“该你东道唱了。”魏无忌慨然一叹道:“先生有所不知,赵国赞同合纵后,我对大父魏王讲说了此事。可大父王不置可否。念起先生终将前来,必能说服大父王,无忌也没有再作纠缠。不想大父王明知先生已经从韩国出发来大梁,却到逢泽去狩猎,当真令人汗颜。”
默然有顷,苏秦道:“大梁朝局,可有微妙处?”
“今非昔比。”魏无忌脸色沉重,“自从魏国迁都大梁,朝野风气大变。魏国恰似泄气之鼓风皮囊,又好似霜打之秋草,一日一日地瘪了,一日一日地干了。大父也老了,雄心不再,除了狩猎,便是和老孟子谈天说地。权臣们也都是花天酒地,没有一个庞涓那般的强硬人物出来说话。连韩国都抖起了精神,魏国却如此沉迷,无忌当真是欲哭无泪也。”
赵胜愤愤道:“先生不知,公子小辈,上有老祖父压着,下有太子父亲挡着,公子虽有主见,诸多朝臣也拥戴公子,老魏王却是优柔寡断,任何大事都是拿捏不住。”
“胜弟休得乱说。”魏无忌打断了赵胜,显然不想涉及朝局。
苏秦明白此中奥秘,却也不能理会,只是喟然一叹道:“魏王当政四十余年,岂能不知秦国威胁?但能见得魏王,苏秦必使他决断合纵。”
魏无忌眼中骤然生光:“先生有此心志,无忌当全力促成。”
“如何做法?”赵胜紧紧追问。
“我陪先生直赴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