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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也比不过我的,二师弟,纵使在人前你总是聪明绝顶,但别忘了我是你的大师兄哪,呵……”说完,斐任一勒缰绳,镖队立刻阵容整肃的离去;临走前,他勾指一弹,一颗小石射出,那把被何霁击落的长剑登时断为两截。
何霁纠结的眉头不因镖队离去,或抢到玉麒麟而有丝毫的松解,他俊朗双目里盛满浓得化不开的怒火,返身要走,经过那把尚插在地上的长剑,他袍袖一挥,那把剑也在巨大作用力之下而成了废铁。
双剑系出同名匠师,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利器,当初斐任在因缘际会下得到,便将其中一把送给他。
古人割袍断义,而今,他俩已然折剑断义,从此形同陌路。
只是这怨、这仇,绝不是如此就能消解的!
干天院睁大眼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玉麒麟,开心的笑容将齐衍俊美的脸染得更加魅人,眼里彷若有万道星光闪烁着,显然他已很久没有如此高兴了。
“何霁。”齐衍一把揽过何霁,兴奋得不断用脸蹭着他的肩,“你真是太厉害了,不亏是我的好三弟!”
第一次抢错、第二次与第三次是连箱子都没摸到,而这次,货真价实的宝贝就放在他面前,让他真有种近乎喜极而泣的感动。
何霁脸上没什么表情,往常的他该是高傲的说上一句“只有笨蛋才会失手”,但这次他一言不发,只是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拨开,然而看着齐衍的双眸,却有着别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感。
齐衍乖乖收回手,却满脸狐疑的对何霁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道:“说真的,你最近真的很怪?”根本就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坏心眼何霁、死爱钱三弟。
何霁不理他的询问,只是又深深的看齐衍一眼,才缓缓开口,吐出他想了很久的决定:“我要离开一阵子,短则半年,长则……不知;”
什么?
这话如道轰雷,将齐衍震得呆在当场;一会儿,他才纳闷的吐出一句话:“是因为其他地方比这里更好、有更多金银珠宝吗?”
虽说老被何霁损,让他颜面无光,但他还是舍不得这个相识六、七年的三弟啊!早知道当初就别硬要何霁出门去拿赤血珀,他也不会怀恨在心的,呜……
何霁并不像以前一样,在听到他这么蠢的话时白他一眼,他只是别过头,微微的叹了口气,“我明天就走。”
“何……”
齐衍还想说什么,何霁又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哀伤,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喑哑得近乎是一种泣音:“别再想着他,别再因他而改变自己,我希望看见的,是五年前还未认识他的你、不再想着他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他显得很痛苦。
眼前的人并不是本来的齐衍,根本不是,齐衍可知道自己每次见他装疯卖傻的笑着时,心头有多难过、多气怒、多恨不得撕下他那伪装在脸上的假面具吗?齐衍本来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总是出言讥讽,只是,一切都再也回不到原点……
虽然,齐衍有一瞬间以为他哭了,但却见他眼角干干的,什么泪水也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接触到他沉痛哀伤的双眸时,齐衍平时的嘻皮笑脸全部敛去,俊魅的脸上瞬间堆满怎样也掩饰不了的苦痛。
他忿忿的别过头,压抑的低吼一声:“我还是我,我早就忘了他!”
谁会一直想着他?
那样的人、那样的骗子、那样的混帐,那样的令他伤心欲绝、那样的让他……
怎么也忘不了……
何霁不言,在看见齐衍的失控后他完全明白,而那样的察觉让他已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更加的破碎,他别开头,带着只能自己独尝的黯然,默默离开……
“为何要走?”楚烈问道。
“我对不起他。”何霁自责的说。
“你对他还有什么亏欠?“楚烈不解地道。
“我骗了他。”
“骗他什么?”楚烈接着问。
“冰琉璃是假的,司徒竺琉应该也看得出来,但我却从未告诉齐衍。”
“还有呢?”
“我答应斐任骗齐衍到悦升客栈,然后让没有防备的他……再被伤了一次。”
说话的声音缥缥缈缈,虚幻得不真实,或者该说是何霁一直很希望那只是一场恶梦而已。这几个月来。他几乎要让这场恶梦逼到定投无路、快要发疯。
楚烈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盯着双眸空洞的何霁好一会儿,眼里的怒火才慢慢退去。
“你想去哪里?”
“去把冰琉璃拿回来。”
“你会被斐任害死的,难道你不知道上回与这次,都是他留情没下重手吗?还有你的右手,经过你今天不要命的使剑,已经完完全全废了,你知不知道?”
何霁只是抬头无神的看着楚烈,所有的凄怆欲绝与懊悔,早已令他麻木不觉,就连颤抖到拿不起杯子的右手,也令他没有任何伤痛感。
他空洞的眼神令楚烈心头一惊,他忙用力抓住何霁的双肩大力摇动,“何霁,你清醒一点!”拜托,别再这样自责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的!
何霁什么反应也没有,须臾,他紧抿的唇才凄楚的逸出一声低喃:“死了也好。”
死了也好,像他这样的人,死了也好………
第二章
策马行过小石桥村,斐任被市集旁围绕的人群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处古老残破的小村是他们今日要落脚之处,往前再走五十里,便是他们镖局所在之处——南阳城,这里他先前时常路过,可没有一日比今日喧闹。 |
他要人到前头探查,传回的消息是在这种动乱时代中常有耳闻的卖身葬父。
斐任闻言抿直唇角,翻身下马就往人群走,打算救得了一人是一人。
人群中有人识得他,连忙恭敬地让开一条路让斐任过,却还是忍不住替那人乞求道:“斐爷,这孩子乖巧,只可惜命苦了点,盼您高抬贵手,让他……”
抬手示意那人不用再说,斐任穿过人群来到那名穿着破烂的少年面前,“拾起头。”
他沉稳的声音在少年头上隆隆作响,有一股让人不得不遵从的威严,少年连忙慌张的抬起那张难掩惶恐的脸。
那一抬,却令斐任一怔。他不语的定定看着少年,眼底净是讶然与难以置信。
少年被他看得不知道该将眼光落在哪里才好,只得悄悄别开眼怯怯地问道: “大……大爷?”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他的话拉回斐任的注意力,但见斐任又深深的看少年一眼,便自怀里掏出几锭银两,唇畔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这银两拿去将你爹安葬,事情结束后,就立刻跟我走。”
事情,将会变得很有趣了哪……
“你真的要走?”杵在啸鸣山庄大门前,齐衍不死心的又问:”干嘛非得要走?”
“恩。”何霁轻应一声,将收拾好的包袱放到马鞍上,东西不多,多是些细软,不过却有卷画轴也在其中,不知是什么名贵的画。
“何霁?”齐衍蹙起眉头,不明白是什么事让何霁非走不可,而且还是立刻、马上;就像这里是什么鬼窟般让他完全不想多待一刻。
何霁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他翻身俐落上马。
齐衍眼见劝不动他,只得叹了口气。“你会回来吧?”他扯住缰绳问。
看巽风院里的东西并没缺少太多,有些何霁珍爱的奇珍异宝也都安在,表示何霁并不是一去不回。
看着齐衍紧皱的眉,何霁淡淡一笑,“会。”至于是什么时候,他就不能确定了。
得到何霁的承诺,齐衍这才放开手中缰绳,朝何霁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骏马嘶鸣一声,便往远处奔驰而去。
“舍不得?”楚烈不知何时出现在齐衍身后,看着远扬飞舞的尘沙,他的心头却是万分沉重。
“当然,又不是没感情。”齐衍摇摇头,“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有什么原因非走不可。”还有何霁上回说的那番话,又是为什么再次提起?
楚烈不答,只是拍拍齐衍的肩,转身进屋。
昨晚听着何霁痛苦的在他面前忏悔,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或许真的不知道会比知道的好……
南阳守在府邸的长风一见到斐任带回来的少年,向来冷静的他也难掩诧异的脱口就问:“爷,他……”怎么会……
斐任只是一笑,“你也这么觉得?”他第一眼看见这少年时,也着实吃了一惊。
长风点点头。
少年听不懂他俩之间打哑谜似的对话,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问:“斐大爷,呃,我……不,小的怎么了?”
斐任笑了笑,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阮青。”少年恭敬的回答,既然已卖身为仆,该有的礼节、该守的本分就该牢牢谨遵才行。
“阮青?”斐任摇摇头,“这名字不好。”
阮青困惑的抬起头,不知道裴大爷为什么这么说。名字不好,难不成是要替他另取一个?
果然。
“你既人我的府,从今以后,就改姓斐,名叫“子卿”。”
“咦?”
少年还未有所反应,一旁的长风已揪起眉头。“爷,这……”
斐任抬手阻止长风说下去,又唤了一名下人过来。
“将他带下去梳理干净,挑件质料好的衣服让他穿上。记住,他不是下人,不可怠慢。”
阮青大惑不解,他既卖身为奴,为何又不是下人?他阮青何德何能让眼前的恩人如此对待?
“斐大爷,小的……”阮青想开日,但斐任只是朝他温柔一笑。
“子卿,我叫斐任,不用大爷、大爷的叫,直呼我的名字就行。”见他还要再拒绝,斐任嫌罗唆的一挥手。
一旁的下人立刻会意,将阮青带了下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长风阮青一走,又不死心的上前想劝斐任:“爷,您怎么可以将他……”
“长风,这事你不需多问。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明白。”斐任淡然地扫了长风一眼,不准他再对这事多加过问,“我离开的这几日,京城可有什么事传来?”
“有。”长风忙将数日前送到的信呈上。“郭允明本要在皇上面前参爷一本,但让公主给拦阻,以这情形来看,怕是会将怒气移到枢密使那帮人身上去。”
毕竟当初在皇上面前疏通之时,枢密使也曾帮忙说上几句,才让郭允明不得不信杀死郭彻的人其实是另有他人:既然动斐任不得,将怨气转移到枢密使那帮人身上也是必然。
“无妨。”斐任一扬唇,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过下人递上的茶水喝了口,唇畔仍带者未变的浅笑,“这事情既然尚不到燃眉,也就不需多加费神,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待我解决!“
长风不解的微侧了侧头,但斐任只是噙着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不语。
事情……真是越来越令人期待了,呵!
何霁来到南阳后,找了问便宜的客栈打尖,待晚上夜深人静,便跃窗而出,来到斐任的居所。
这处大宅,两年前他倒常来,所以有何暗门机关他皆摸得一清二楚。他毫不费力的潜入,才想着要往何方去寻冰琉璃,就见一位奴仆打扮的人手提着盏灯笼,带领一名少年往主屋走,隐隐约约还有谈话声传出。 “纵使爷不当你是下人,但该有的本分你还是别忘,这一去主房,少不得要乖巧奉承些,懂吗?”
“恩。”少年应了声,半夜被挖醒的他,神智还不是很清醒,根本不知道被叫去主房要做什么,他又打了个呵欠,努力强迫自己清醒。
何霁难掩心头好奇,也为那名奴仆说话的内容感到奇怪,他索性放轻脚步跟了过去,打算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名仆役将阮青带到主房后就离开,只留他垂首站在房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斐任并不在,所以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只是这房间藻饰雕琢得极为豪奢,是阮青生平未曾见过,他先是认分的只是睁大眼看着前方的彩绘漆木屏风,终于好奇心大于拘谨,他开始转着眼,骨碌碌地左右张望着,还走到窗边看看放在窗旁的大型铜镜。
阮青好奇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而藏在窗外的何霁,却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心头一惊!
怎么可能?他整个人像被雷击过似的,脑子里乱轰轰成一片,那双眼睛、那脸庞……怎么可能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