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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立即转向席炎,道:“席大人,这是扬州地界,惩办不法之徒应该是大人您的职责吧?”
席炎轻轻皱眉,还没说话,南安王爷气急败坏地插言道:“你就不要再兴风作浪了,还嫌这个孽子的脸丢的不够?”
王妃刷得落下两行泪,王爷顿时败退三千里。
“虽说是养子,但这位王妃娘娘溺爱的吓人啊。”我暗暗咋舌道。
“嘿嘿。”福伯一脸暧昧地笑,露出意味深长地表情。
“难道有什么隐情么?”我悄悄拉他到一边,窃窃问。
“人家私房的事情,不好讲的……”这老头突然假正经起来。
我想了想,“你说的有理,不好讲就不讲吧。”说罢转身要走。
福伯一把拉住我:“可是太爷要听呢,倒也不是一定不能讲……”
“没关系没关系,勉强你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你还是不要讲吧。”
“老奴一向心软的,太爷这样子追问我,怎么好不讲的?”
追问?哦,明白了。
“福伯你讲给我听吧,讲给我听吧,讲给我听吧,追问了三遍,够了么?”
“够了。太爷你听好,话说当年,张翠花姑娘与当时尚是世子的南安王爷偶遇,干柴烈火有了奸情,可老王爷嫌翠花姑娘出身低贱,便逼南安王爷娶了宰相之女为妃,严令三年之后方可纳妾。翠花姑娘可以等,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未婚生子是条大罪,她爹又是个古板的私塾先生,孩子一生下来就送了人。后来老王爷和原配王妃都死了,翠花姑娘苦尽甘来,四处找回被送走的那个孩子,为掩人耳目,以养子之名收留,再加上怜惜他小时吃了很多苦,所以溺爱异常。明白了吗?”
“呜,”我皱着脸,“好俗套的故事,不好听。”
我们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时候,席炎为了安抚南安王妃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可由于那个鼻青脸肿的世子不停地哭闹,一直未能说服她不要去为难小纪。
“要是二爷在就好了。”福伯叹息道。
“是啊,我家席愿是扬州城里出名的‘阿姨杀手’,象南安王妃这样的中年家庭妇女可以随便摆平的……”
这时南安王爷镇定了一下,卷土重来:“小翠,你不要为难席大人,人家忙了一天的公事,也该回家歇息了,再说老太爷还等着呢。”
我一听提到我,赶紧上前,礼貌地道:“翠……不,王妃安好。”
南安王妃冷淡地点点头,在近处看更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美女,与南安王爷可称是一双璧人,真让人想不通生出来的竟是那个模样的东东,全是爹妈没有的缺点,希望他家小郡主不要也长成她哥哥这样,免得害我家席愿失望。
想起席愿,我突然一念闪过,拉住席炎的胳膊,道:“小愿不是要你请他们一家来吃饭么?你请了没有?”
席炎略一沉吟,踏前一步道:“王爷远道而来,实属贵客,下官有心请王爷阖家赏光,到寒舍用一餐便饭如何?”
那南安王爷似乎很喜欢席炎的样子,立即呵呵笑了两声,“不会太麻烦席大人么?”
“王爷说哪里说?若是肯光临,实在是下官的荣幸。”
“那就叨扰了。不知席大人哪一天方便呢?”
“择日不如撞日,下官看今日王妃与世子心情都不好,不如就来下官家中散散心也好。”
“娘……”南安世子撇着嘴说,一副不想去的样子。
“听说小郡主天仙化人,花容月貌,我家愿儿虽然也是扬州城里出名的美人,但一定比不过郡主的。”我笑眯眯道。
南安世子一听见美人两个字,立即双眼放光,“娘,席大人的面子怎么好推却?我们这就去吧?”
我在帽纱后抿嘴一笑,席炎揽住我肩,附耳道:“爹,真有你的,连小愿也可以拿出来色诱,他知道了一定会气死……”
因为丈夫与儿子都想去,南安王妃就没有反对。礼貌起见席炎也邀请了自己的上司,吴巡抚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陪伴南安王爷,自然也就带着女儿一起来了。
不过饶是我见多识广,小郡主出来时还是吓了大大的一跳,整个人呆住。
“小炎……”
“嗯?”
“你不是说小郡主艳名远播……”
“是啊,难道你觉得她长得不漂亮?”
“漂亮倒是很漂亮的……,可是……”
“艳名远播的意思就是很远的人都知道她长得很漂亮,应该没错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她也太……”
此时小郡主摇摇摆摆走过来,一个立足不稳,扑着抱住我的大腿,用肥肥胖胖的小手揪住我的衣襟,格格格地笑着。
“小郡主……真是可爱,”我声音僵硬地对南安王爷道,“长牙了没有?”
“长了长了,已经长了快十颗了!”南安王爷一脸傻爸爸的兴奋相,就差没抱起女儿掰开嘴向我献宝。
大家分头上了车轿后,我悄悄对席炎道:“南安王妃真厉害,四十多岁了还能生啊。我还比她年轻呢,说不定帮你们找个后妈,也可以生两个弟妹出来,呵呵呵………呵呵呵……”
笑到一半,发现席炎绷着脸,根本没有半点觉得这句话好笑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多年来已习惯看他脸色,我立即本能般地收住了笑容。
“你已经是后爹了,我才不要后娘呢。”席炎幽幽地道。
“怎么这样说,”我粉委屈,“难道我待你不好?”
席炎突然把脸扭向一边,眼神似乎很忧郁。我担心地皱起眉头,这个户主一向是很强悍没错,但再强也是我的儿子,今天又见到他的上司是那个样子,说不定平时公务上的压力也很大的说。
“小炎……”我凑过去张臂想抱住他安慰安慰,却被他用手一挡,闪了开去,不由愣住。
从小到大,席炎还从来没有闪躲过我的拥抱呢。在他还粉小粉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步履不稳地追在我后面,口齿不清地叫着“爹,爹……”
难道真的是儿大不由爹,逆反期来了?
……可是,这也来的太晚了一点吧??
我的儿子……我乖巧可爱的宝贝们,为什么当初要那样子催他们长大啊……
越想越后悔,扁着嘴忍了忍,没有忍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哭到伤心处,拿了帽纱来擦眼泪。
席炎虽不象席愿那样对我的眼泪一点辙也没有,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只静默了片刻,他就将身体移到我旁边,舒臂把我揽进怀里,拍拍背,轻声哄着:“你是当爹的人,怎么这样爱哭的?”
“儿子不要我了,呜呜……当然要哭……”
“谁敢不要你?谁舍得不要你?”
“可是你都不要我抱……你以前很喜欢我抱抱的……”
“现在也很喜欢啊。”
“骗人。喜欢为什么躲?”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躲……”
呆了呆,这句话没听懂,这孩子的逻辑真的有问题,我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他啊。
“不懂是不是?”席炎顺着我的头发,轻轻问。
“嗯。”
“有一天你总会懂的。等你懂了,说不定就轮到你躲我了。”
我笑了起来,“爹怎么会躲你?记得那次不小心剃掉你后脑勺一大块头发,没敢告诉你,害你就这样出门到衙,明知道等你回来后一定会狠狠处罚我,我也忍着没有躲起来呢。”
席炎露出全身无力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算了,再这样跟你谈下去会吐血的。爹,总之你先答应我,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分开。”
“我们当然永远不分……”话刚说到这里,突听前面车驾旁一阵喧哗。
席炎皱眉跳出车厢,我也急急忙忙戴上帽子冲出来看热闹。
事情很简单,不过是街边一个卖果蔬的女菜贩摊子上的冬瓜没放稳,滚落下来刚好硌了王妃的车轮一下,害翠花夫人与小姐小小受了一点惊吓。女菜贩已经惶惶然跪下道歉,但赶过来的吴巡抚就是不依,要将她拿回衙里号枷。
席炎一向爱护扬州的子民,眉尖一跳就走上前去,还未开言,就听得王妃在车上一声惊呼:“桂姐姐?”
女菜贩吃惊地抬起来,盯着珠围翠绕被侍女扶下来的南安王妃看了半天,才喃喃道:“是……翠妹妹……”
“桂姐姐!”
“翠妹妹!”
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我一面拭着感动的泪水,一面问福伯:“这个卖菜的是谁?”
“老奴不知道。”
“啊?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老奴从不收集卖菜的人的资料。”
“你真势利。”
“谢谢太爷夸奖。”
南安王爷父子也下了车,可能觉得这样当街哭着有碍观瞻且堵塞交通,所以将两人劝到最近的一间茶坊坐下叙话。
一行人刚走进茶坊的隔间,王妃就急急地向丈夫介绍道:“王爷,这位就是救我性命的桂姐姐,当年若没有她,我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说着又哭。
南安王爷也叹一口气,幽幽地道:“都是本王当时负你,害得你吃那样的苦头……”
“不,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只要你心里一直还记着我,我就很满足了。”
“我心里当然是记着你的,从来就没有淡忘过……”
“王爷……”
“小翠……”
这样情意绵绵的镜头不太适宜于盯着看,所以在场的人都把头转向一边,只有我因为罩着面纱,反正谁也不知道我在看哪里,所以毫不避讳地看的清楚。其实也没什么过于肉麻的,不过就是彼此握住手含泪凝望着而已,京淮和小天有时啄来吻去的都比他俩亲热
“啊,桂姐姐,后来我到你夫家找过你,只打听到你们迁居他乡,不知近况可好?”王妃定定神,擦着眼泪问道。
“丈夫两年前就死了,留下一个儿子在药铺当伙计,我再贩卖些水果蔬菜,也算可以度日。”桂姐笑了笑,气质倒也明朗,没有太浓的市井之气,见了旧友如此的高贵派头,也未曾表示出拘束或羞惭的样子。
“你也有一个儿子啦?多大?”王妃兴奋地问。
“十九了。”桂姐道,“可惜你当初那个孩子,若是还在……”
她还未说完,王妃便猛地站了起来,一迭声地叫着:“鸿儿,鸿儿,快来,跟桂姨见礼。”
南安世子被推出来,可能是因为不愿向一个女菜贩行礼,脸拉得老长,只含含糊糊点了个头就不耐烦地跑到茶坊外面去了。
“这……这是……”桂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你当初亲手为我接生下的那个苦命的孩子啊,”王妃的眼里又涌上泪水,“你一定想不到我还能找到他吧?幸好族长还记得是哪户人家领走的,否则我真的是……”
桂姐猛地站了起来抓住王妃的手,拼命摇着头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族长不可能知道孩子在哪里的!”
“什……什么意思?”
“当年孩子生下来,你爹将他抱走说要送人,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结果刚到村口就被族长带人拦下,说这个孩子有辱全族声誉,决不可留,强行抢了去,丢在山坳里。当天深夜,我偷偷又寻了去,心想孩子若是命大,就抱回来悄悄送人,就算已死了,也要让他入土为安……”
讲到这里,她顿了顿,南安夫妇俱是面色惨白,相偎在一起十指交缠,全身不停地颤抖。我见了很不忍心,正准备上前安慰两句,被席炎一把拉回。
“到了那个山坳间,听见有细细的啼哭声,我真是高兴极了,赶过去一看……”
“怎样?我的孩子还活着是吗?”王妃扑过去抓住桂姐的手,急促地问。
“是,还活着。我看见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长得很美的年轻人,正用斗篷裹住那个孩子,一边摇一边哄着,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童。听到我的脚步,他转过头,问‘这是你的孩子?’我说不是,他又问‘你要抱回去吗?’我想着就算抱回去也不见得能瞒过族长找到寄养的人家,所以就跪下来,求他收养这个孩子。那年轻人也没多问什么,就把那个孩子抱走了……”
王妃面白如雪,颤声道:“那……你就没有问那个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我问过了,他说自己飘泊天涯,暂还没有固定的住处,也不愿意告诉我姓名。”
“难道……难道一点可以找到的线索都没有?”
“那个孩子戴着你们定情的玉环,还有你也知道的腕间的那颗红痣,除此就别无标记了。”
南安王妃悲痛万分的摇着头,一脸拒绝相信的表情:“不……不会的……鸿儿…可是鸿儿的腕间,明明也有红痣的!怎么会不是他……”
桂姐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不信,大可请族长与我对质。这件事,村里知道的也有不少,未必个个肯替族长瞒着的。当时你病成那样,我实在不敢将孩子不知去向的事情告诉你,后来我远嫁他乡,更是断了音讯……”
南安夫妇神色凄凄,双双跌坐在凳上,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我觉得万分地同情,小声对席炎道:“他们好可怜哦,疼了那么多年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亲骨肉又不知道流落在何方,真惨。”
说完好一会儿,不见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