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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似乎在察看欧的安全,当他发现一切正常之后,仿若松了口气一般坐在了医疗床旁边。值夜班的小护士问他的伤口是不是需要正规处理一下,他摇摇头,指指医疗床边的医药箱,表示自己能够处理,然后示意小护士不要打扰欧的睡眠,打发走对方。
宋洁看着监控中纹丝不动地坐在欧身边的雷蒙,高端监视器将分辨率调得很清晰,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
雷蒙的侧脸也很漂亮,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仿佛永远也不会有笑容,他看着处于电子医疗床中央的欧,神情很专注,似乎有点温柔的成分含在眼睛里。
宋洁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们一直以来的怀疑都错了,这个男人,分明是在守护只有14岁的孩子,无亲无故,只是他碰巧救到的一个男孩。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
尽管自己很相信社会上还有很多善良的人,可是这些人都来历清白,雷蒙这样三无产品的人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他们首先需要确定对方的物种,然后是他的身份,等等等等,必要的时候,甚至需要杀人灭口,当然,眼下最大的危机——阿尔法的清洗已经解除,所以还不需要下狠手,再观察一阵吧。
正在自我思考的宋洁没想到,欧的行动比她还快,就在雷蒙专注地看着欧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与此同时,用手紧紧地握住了雷蒙那条受伤的手臂。
雷蒙一瞬间做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睁大眼睛带着不自信的眼神望着欧,站起身来向后挣脱。他用手紧紧地捂住胳膊,从他那一看就没有很好地包扎的伤口中,流出了鲜血,晕红了外面的绷带。
……?!不是机器人,也不是生化人,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雷蒙的伤口流了血……她看过BW的生化人制造过程,因为那段时间……她正好在研究所当研究生。
生化人为了维持很好的动作流畅性,循环液是在机体内部的,不可能用在人造皮肤的夹层里,而且没有厂家会为一个机器人装上会流血的系统,机器人,也不会受伤,他们更没有包扎的意识。
与此同时,欧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断,他露出局促地表情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说,“嘿……很抱歉伙计,我……我是个杀手,有人接近就会有这种反应,你知道的。”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病房内24小时亮着用来辨认道路的微弱灯光,这足以让欧这样训练有素的杀手看清对方的相貌。
“……没关系。”雷蒙看了一眼欧,随即表示理解,他豁达地摆摆手露出没事的样子,转过头重新给自己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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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次突兀的试探,欧的良心又一次受到谴责,他突然觉得自己用怀疑和恶意回报对方的恩情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于是他开始尝试着主动对雷蒙友好。
生活白痴的他甚至在宋洁的指导下,开始笨拙地跟雷蒙聊些家常,然而雷蒙依旧如是。他依然在不需要他的时候沉默寡言,依然对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依然一到了需要说明性文字的时候就立刻夸夸其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欧希望自己能使雷蒙的心情变好一点,所以他忍受了雷蒙匪夷所思的各种言语和举止。
可惜,雷蒙似乎从来都不笑,他并不开心,他是个天才,可是他的眼神总是充满忧郁,是个十足的怪胎。
然而今天早晨,雷蒙似乎心情不错,他哼着歌将早饭递给欧。
欧觉得很诡异,他斜了雷蒙一眼,然后从善如流地打开包装,他并不怀疑这位帅哥会在食物上做什么手脚,毕竟他自从来到这里,每天的早饭都由雷蒙包办,有时是三明治,有时是小笼包,都是从隔了三条街区的“妈妈”早餐店买的。
绝大部分是中式早餐,大概是为了照顾欧的东方血统吧,其实欧根本不记得中国菜是什么味道了,他从小在训练营长大,即使记得,出身贫民街的自己也必定没吃过这样包装精致的东西。
盛装早饭的盒子里面躺着几个怪异的,三角形的,绿色的东西。
欧眉头拧在一起,他先是如临大敌一般谨慎地用筷子戳戳那几个不明物体,发现不会爆炸之后,又凑过去用鼻子闻闻,几个三角形的鼓鼓的绿色物体散发出奇怪的似乎是食物的香气,他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头费解地问,“这是什么?”
雷蒙捂着嘴巴含混地说,“尝尝。”
欧皱着眉头,那东西能吃吗?但闻起来味道很好。他仔细观察那几个东西,发现是用某种植物的叶片做成的,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吃吧。
于是他用筷子夹起一个来,这个过程就很困难,那绿色的东西很大个儿,份量也够沉,然后,他咬了一口……很涩!!
竹叶很有韧性,尽管欧的牙齿很伶俐也没能把它怎么样。
雷蒙终于忍不住爆发出笑声,他笑得很尽兴,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直到这股情绪平复之后,他发现欧正满脸恼怒地看着他。
雷蒙收起笑容,又恢复了一脸严肃,整个过程十分得快,仿佛变脸魔术,但是他的唇边似乎还不经意地带着一点快乐的余韵,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是粽子,今天是中国的端午节。”
然后他拿过欧手中的那个剥起来,丝毫不在意上面还沾着欧的口水,“知道端午节吗?”
欧气鼓鼓地瞪着他没说话,不要小看他,他当然知道,他也知道粽子!医生都教过他,只不过……只不过从来没见过真的。
雷蒙于是一面灵巧地拽断粽子上的白线,转着圈把竹叶撕下来,露出里面乳软的糯米,一面像百科全书似的开始罗嗦,“粽子是端午节的节日食品,古称“角黍”,传说是为祭投江的屈原而发明的,是中国历史上迄今为止文化积淀最深厚的传统食品。互相送粽子以纪念这一天,不过现在有很多种类的粽子已经失传……”
“停!”欧终于忍无可忍,他抢过雷蒙手里的那个粘糊糊的乳白色东西塞进了嘴里。
“……”
“好吃吗?”
“……嗯。”
“还要再来一个吗?”
“……嗯。”
于是保姆雷蒙自觉地又拿起一个开始剥。
粽子散发出竹叶的清香,包裹着蒸得酥软的红烧肉和鸭蛋黄,第一次吃到粽子的欧觉得这是人间美味,这边软爬爬的汉堡和根本填不饱肚子的生肉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然而,粽子也很实在,很不好消化,雷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他眼里人类的小孩子多吃些是好的,只要不会影响健康地成长发育。
所以贪吃的欧由于保姆的纵容,在当天光荣地便秘了。
他由于无法排泄而满脸通红,最后极其郁闷地被雷蒙发现到了异状,然后强行在屁股上塞进了栓剂。
“不要生气,负面情绪会使C反应蛋白质含量升高,这会使你的伤势加剧。如果经常发怒,过多的CRP将大大提高你获心血管疾病的可能性。”
很显然,雷蒙的医学知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他总是被宋洁夸奖是个天才,地下医院的小护士们也频频向他输送秋波。
欧突然发现雷蒙今天笑得格外多,他笑起来非常、非常好看,他的英俊因此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欧发现自己看呆了,他怕雷蒙嘲笑他呆滞的表情,于是带着憋得满脸通红的表情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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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静谧的午后,欧的枪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护士们都很佩服他惊人的恢复速度。
雷蒙依然像一个忠实的保镖一样守在欧的电子医疗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与平常不同的是,那本书不再是厚厚的医学用书,而是一本关于心理学的名为《与人对话》的书籍。
“这是什么?”
“父亲布置的作业,他让我读完。”
“你爸爸真够老学究的。”
雷蒙看看书,摇摇头,“不,妈妈才是老学究,爸爸是个老无赖,爸爸从来不看书。”(那当然,人家用电子脑联网就可以脑内补完了)
“你是在嫉妒你爸吗?无论如何他们是伴侣啊,你不能代替爸爸的。”欧没想到自己也有教育人的一天。他很庆幸自己在还没来得及产生恋母情结的时候就失去了家庭,看看雷蒙吧,他现在既狼狈又难看。
雷蒙皱起眉头,“不,我并没有想去……代替他,妈妈说,我也会找到自己的伴侣的,在那之前,我还会有很多朋友,这样子我就不会总是感到寂寞了。”
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摸摸看起来比他至少大4岁的雷蒙的脑袋,“没错,是这样。”
雷蒙沉思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闪着莫名的光亮,“你……有朋友吗?”
“我有朋友啊,他是……是个医生。”欧突兀地停顿一下,但转眼又恢复了快乐的神情,“他也是中国人,因为是同乡,所以一开始我的通用语都是他教的,他……懂得很多,我很喜欢他。”
“是吗?”雷蒙低下头,似乎在酝酿一个寂寞的神情,“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像雷蒙这样的人不可能吧,或者说,这句话只是大少爷的自哀自怜。欧摇摇头,用常识来判断雷蒙肯定会得出错误的答案,按照他平时的言行,这句话估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没有朋友这种东西,一个都没有。
“怎么会!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欧突然发现自己被划到朋友以外的部分十分气愤。
“啊?”雷蒙的眼睛亮起来,“那么……我是说,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欧两个鼻孔出气,拍拍胸脯,“那当然,今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CHAPTER 未知的世界
相处一阵之后,欧发现雷蒙实在是个不错的朋友,他容貌英俊,虽然不会笑,但灰色锐利的眼睛透出一股迷人的忧郁,他身形矫健,动作比欧在阿尔法见过的得最强杀手Delta都敏捷,他的嘴巴总是紧紧地抿着,但一旦开口就会蹦出各种各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这一点也相当可爱。
他常常显得很严肃,但总是对病床上的欧照顾得无微不至,他能够记得欧生活的一切小细节,今天欧的身体又恢复了多少,欧喜欢吃哪种点心,欧喜欢看什么书……
欧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之后,他们甚至一起去购物。
“这是什么?”毫无生活常识的欧在SUPER MAKET里茫然四顾,他指着自动扫描收款的购物车像个土包子一样大惊小怪。“我觉得它有电磁辐射!”
雷蒙依旧是那张扑克脸,似乎并没有嘲笑欧的意思,他这样的态度让欧觉得好受了很多,“是的,超市使用RFID(无限射频)技术,用购物车里面的芯片代替扫描器,但正常社会中的人们时刻生活在辐射当中,30。56MHz的频率你都有反映就太敏感了。”
欧点了点头,训练营为了让杀手完成特殊任务,会将一部分人从小在完全无辐射的环境下养大,并相应进行各种训练,这样孩子的皮肤会对红外线等射线触觉格外敏感,欧就是其中一个。
雷蒙选购好了生活必需品,看见欧依然蹲在购物车旁边,尝试着将各种东西放入购物车,观察购物车闭合的一瞬间,然后转头看着购物车手柄上浮动的电子价签,再拿宋洁给的通用币一个一个投进去,以便将已经选购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放进车旁附着着的大纸袋。
“选好了吗?”雷蒙虽然觉得他很有趣,但还是出声停止了他虐待购物车的行为。
欧抬起头,“这不合理,人类的反应速度平均是0。25秒,而且由于科技进步正在逐渐下降,经过特别训练的我们反应速度在0。1秒出头,但这个购物车的电子输物口的速度却长达0。9秒,我透过这个间隙可以从中拿走至少5样东西,只付一件货品的钱,普通人也可以拿走至少两样东西。”
“不,这很合理,会出现在SUPER MAKET里的人实际上并不缺钱,因为穷人需要工作没有时间,他们会选择通过网络超市购买东西,保镖又不会让流浪汉进门。你觉得自己会在到处都有AM(电子声磁防盗系统)的SUPER MAKET里面偷东西吗?”
欧摸摸下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好笑,“如果我没有钱了,但我急需要摄取热量,我会考虑这种做法。”
“但社会上的人不会,他们需要在意社会评价,因为金钱和名誉之前有价值差。你不能使用在训练营里的价值观了,这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现在是个普通的,只有十四岁的,身体各项指标都高于平均数但还没有超出人类极限的正常小孩。”
欧郁闷地低下了头,普通,他讨厌这个词,他需要卓越,需要与众不同,需要自己成为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