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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苏州老户,生意场上相熟的人也多。这样财势雄厚地人家,一时下,还真拿他没法子。”
杨君甫虽是比他晚到,这里有自家的铺子,广记的事儿,铺里的掌柜也知一些,因也叹,“正是。不寻着他的把柄,确实无处下手。”
说着凑近曹掌柜悄声道,“以我说,还是打忻州那家的主意。坊子若没了,这事儿就了结了。”
曹掌柜连连摇头,“我家夫人和陆夫人都说过,生意场上的事儿,还是用生意手段解决。莫到时打狼不死,人家也用同样的手段使在咱们身上。到时你想,必是愈扯愈深,两家都讨不到好上。”
杨君甫因这盛记和广记可恶,也是这么一说,听他反对,也就息了声,闲坐半晌,下楼去,各自去办各自地事。
杨君甫下楼,回了自家铺子,看了一回帐目,又和掌柜的问了问近日生意如何,便出了帐房,准备也到市面上各处走走望望。
刚走到铺子门口,一个青衣短衫小伙计嘴里骂骂咧咧进来,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杨君甫忙闪开两步,咳了一声,斥道,“哪里来,少神丢魄地”
小伙计一见是他,吓了一跳,忙叫了一声,“少爷。”
“不过叫人去与客人回个话儿,说货到了,怎这半晌才回来。”掌柜一见,忙自柜后跑出来,斥那小伙计。又笑着和杨君甫说道,“原是一位客商,想买咱们这里橘红格毯子,早先那一色缺了货,旁的颜色,他瞧不上,说本是送年经女子,只这一色合适。我便让他留了住址,说货到了送信与他……”
杨君甫微微点头。
那小伙计见他脸上没甚不悦,大着胆子道,“虽是去了一趟,却白跑了。那客商说,昨儿亲家自湖州府回来,已捎了来,不要我们家的了”
说着悄看掌柜的一眼,又大着胆子道,“旁家皆卖那券子,若咱们当时也卖,早早收了他的银子,这生意必跑不了。他家要五张毯子呢,这一笔就是七八十两的银子……”
杨君甫方要说话,那小伙计突地想起一事,“啊”了一声,和掌柜的说道,“小的正要回来和您说。我去那客人家里报讯儿,倒叫他家管家给数落了一通,说咱们杨记黑心,毯子卖得比旁家贵。他们自湖州府买来的,比咱们的一张便宜四五两银子呢。”
“什么?”杨君甫一怔,随即拧了眉。湖州府有毯子出售,他是知道的。那一府的生意是尚老爷拿去了,所以小伙计原先自湖州府买,他也没在意。可便宜这么多,怎叫人不生疑?
苏家给他供货的那类格子盖毯,一张是十两银子,他这里发卖十四到十六两。一张只赚四到六两银子,有此时候碰上老主顾,还要再便宜些。折合下来,一张最多只有四两银子的毛利。
湖州那边竟便宜五两银子,这不是他要亏本卖么?
尚老爷与苏记非亲非故,苏家再不会给他的价儿比自家低……忙问他小伙计,“你可见他们买地毯子?是苏记织坊出的?”
小伙计摇头,“没见着。那管家说买着了,就赶我出来。”
杨君甫立着想了一会儿道,和掌柜的道,“你将新来的波斯毯和那家要的毯子,每样取两张来,与我去那家走一趟。”
掌柜的明了,忙应声去取了毯子,叫人备了马车,拉上那小伙计往那客人家去。
这户人家住在偏静小巷中,院墙与门看起来,都不大显眼儿,小伙计跳下车,跑去砸门儿。里头门房见了是他,不耐烦地道,“我家管家已说了,毯子买过了,你怎的又来?”
伙计忙往车上一指,赔笑道,“原是我们生意做得不周全,我们东家亲自带了礼来向贵府至谦,还望您通传一声。”说着悄递去一小块银子。
那守门的小子也不过年约十七八岁,顿时眉开眼笑,伸手袖了,道了句,“稍等。”返身进院报信去了。不多时,匆匆回来,将门大开,“你们来得巧,管家这会子正得空儿。”
小伙计连连道谢,跟在杨君甫与掌柜的后面进了院儿,才走几步,前头就有一个面白微须的男子出来,杨君甫见状忙笑着拱手,“敢情这位就是王都管。”
那人微微颔首,“正是。你们有什么事儿?”
杨君甫忙叫小伙计将带来的毯子呈上,因笑,“是我们铺子招呼不周,今儿特来赔礼。”
那人神色微微松动,口内犹气道,“招呼不周倒算不得什么,只是你们地价钱也忒贵了些。湖州府离此才多远,他们只卖十两,你们张口就要十四五两,做生意为赚钱不假,这样赚黑心钱,势必不会长久地。”
杨君甫也不辩解,一副虚心受教地模样,连连称是。
那管家见他气质文雅,且十分谦虚,倒不好再说什么,叫人备茶,引他们进屋说话儿。
到了屋内,杨君甫先自责一番,将自己备的礼呈上,让王管家瞧那新出的波斯花样毯子,并请他品鉴,“这是我们铺子里新出的花样儿,您瞧瞧可怎么样,也与我们提个建议,我们好改进。”
这波斯花样毯子,原是做地铺毯,并墙上挂着装饰用地,比普通的格子毯都厚实,拿在手中沉掂掂地,纹路只是粗毛线手编,也格外密实。
王都管笑道,“这个却是好,比你们家的格子毯更厚实些。”
杨君甫随手又将带来的橘红格子毯呈上,笑道,“两个用处原不一样,厚度自然不同。这盖毯用得是细羊绒羊毛,不扎人……”
王都管凭空得了礼,自然欢喜,顺手接来,刚一入手,便微微皱眉,“怪了,这却比我们家买的柔软些。”
杨君甫早等他这样的话,闻听此言,忙笑道,“不瞒王都管,此来一是赔礼,二来也是想弄个明白。您说自湖州府买的毯子价低儿,我便想瞧瞧这毯子与我家可一样。我家这毯子出自苏记,他家给的发货价儿,就比您方才说的零卖价儿高呢。”
“……若一样都是苏记的货,必是苏记坑了我家,给我们的价儿比旁人的贵我要与他们理论呢。若不一样,是别家的,我便放心了。”杨君甫说着拱手,“如今生意难做,还望王都管成全。”
他这话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何况人家礼遇在先,王都管倒不好说不让瞧,叫人去内院取,边道,“买来地人说是苏记地,必然不差罢?莫不是质量不一?”
杨君甫陪着笑说,“苏记此类毯子都是一样地。这次发来的货,我特意与上次那批做了比较,并无二样。”
王都管就道,“却是怪事。”
不多时,小厮取了毯子来。杨君甫忙接过,入手那一刻,已觉出不对了。这毯子比自家的扎手赶忙去翻毯子的琐幅标记,却见那缝琐幅的地方,已被人剪去,只余下一小截布头。
杨君甫下意识就猜,这必是仿制的。再和苏记的毯子两张铺在一起对比,除了手感上的差异外,颜色也略有不同,苏记的毯子颜色柔和,配得正。这家的颜色却偏红,两下渐变出去的颜色,色与色之间,有较为明显地区分。而苏记的毯子,自橘子红两边浅下去,色条与色条之间区分地并不甚明显,仍旧是极柔和地颜色。
若单看一张,也比不出什么来。两下一比,就略明显了。
王都管看好了半晌,奇道,“莫非这不是苏记的毯子?”
杨君甫心中有了计较,含笑将毯子收起,道,“这却不好说,敢问您是在湖州府哪家买的毯子?”
王都管摇头,“本是我家老爷相熟的人到湖州走亲,给捎回来地,我们却不知。”
杨君甫点点头,能确认这毯子哪里在出售,倒好办了。又说了些客套话,带着掌柜和小伙计自这家出来。
那湖州、池州、安庆一带都是尚老爷给占去了,也不在这事儿他知不知情。在去湖州,和回杭州之间,略作权衡,决定还是找曹掌柜商议商议,一人去湖州,一人回杭州和苏家说说。
让他们寻到尚府去问一问。不过杨君甫总有不好预感,湖州府卖毯子,尚家会不知情?
又想,这毯子才运来没多少时日,或许是真的尚还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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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梁家巷子 268章 不做干女儿
268章 不做干女儿
“丁姨”
得了曹掌柜带回的消息后,苏瑾为了想对策,一夜没睡安生,次日一大早,匆匆用了早饭,便和陆仲晗往苏士贞处,结果被告知,他往铺子里去了。苏瑾着忙找人商议,叫陆仲晗去寻苏士贞,自己来了丁府。
听明月说,丁氏还正在用早饭,便径直去了饭厅。
丁氏见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放下筷箸笑,“总算也见你着忙了一回。”
苏瑾呵呵笑,径直在一侧椅子上落了座,“都火烧眉毛了,怎能不急?”
丁氏起身,摆手叫人撤饭菜,立时又有丫头上了两杯清茶,她端起一盏呷了一口,搁在桌上,方笑,“你可差人去尚老爷家问了没有?”
苏瑾摇头,“还没去。先议一议再说罢,我叫相公去寻爹爹了,咱们今儿把处的消息汇到一块,先想想法子,再做打算。”
说着一顿,又笑,“我明儿打算叫张荀动身回忻州府,那边的事儿,我想着,只把羊毛这一样纂在手中,咱们就不须操心了。至于如何操作,咱们议个万全的法子,带到那边儿去,有宋掌柜领头儿,还有孙闵二人帮衬,想来,这事儿也不难操办。”
“嗯。”丁氏微微点头,沉吟着吃了半盏茶,因笑,“那咱们这会儿就去前厅里,待会儿人来了,就在那处议事。”
苏瑾跟着起身,忍不住拿眼儿觑眼打量丁氏,刚斜了两下,被丁氏伸手拍来一掌,微微偏过头,没好气儿地斥道,“你瞧什么?”
苏瑾看她略有些发窘,心里笑开了花,嘴上却说,“瞧您额上那块红宝石比原先见过的光亮了些,莫不是新寻了工匠师傅给打制地?”
丁氏见她只管混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轻斥,“这会子还有心思想旁的,可见你不是真着急”
苏瑾吐吐舌头,急肯定是急的,可也没到也那种生死存亡的地步,虽她面上看起来忧心忡忡地,多数时候,不过是在心里推演反击的法子罢了。
刚到前厅中落了座,上了茶,曹掌柜便寻了来,先和苏瑾见了礼,才向丁氏恭声说道,“回夫人,咱们府中的银子大多都汇齐了,都是现银。现在入库还是怎么样呢?”
“嗯,一共多少?”丁氏微微点头问道。
“除去孟内监借去的一万两,还有些生意上占得少许,现共有现银二十二万两……”
“二十二万两?”苏瑾和丁氏同时开口。不过她是惊讶,震惊丁氏则是皱眉,似是嫌少了。
苏瑾看了看丁氏,笑,“丁姨,你可要羡慕死我么?我若有这么些银子,才不做什么生意,整天只玩凳子倒了,我都不带扶地。只管享受……”
说得丁氏笑起来,“你如今还没钱么?坊子铺子都卖了,你算算到底有多少”
又问曹掌柜,“怎的只有这些,生意占至多不过万两银子而已……”这次出海,丁氏是出了大本钱地。
曹掌柜忙将帐本递上,赔笑道,“夫人可细细看看,咱们自来了杭州,人情往来反比在归宁府时多了不少。还有家人伙计们,原先用惯了的那些老人,夫人不肯打发他们走,如今没事做,只领现银呢。”
丁氏明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她自来了杭州,确实人情来往多些,那自海外打来的货,谁家夫人说句好看,她也有送的。虽人家都也有回礼的,那是实物,都锁在库房里了。
无事时,几家夫人一道街上走走逛逛,遇上什么好物件儿,随手也就买了。
因向曹掌柜道,“你和柳管家去点点库房家什,挑那值得些许银子的,汇个总数与我。”
曹掌柜忙应下,又问这现银如何办。
丁氏微叹一声,沉吟片刻,向苏瑾道,“叫张荀走时,运两万两去忻州罢”
“嗯?”苏瑾一怔,“好好的运银子过去做甚?”
“你不是打算把源头控好么?”丁氏笑了笑。
苏瑾疑惑,这莫不是借给自已的银子,帮她买羊毛地?可她已盘算好了,这回运来的货物换得的银子都拉回忻州,那边听张荀说,孙闵二人手头资金充裕,借他们的周转一下,也就够了。那处离济南府近,他们的银子都存在钱庄里,来回运送银子也便宜。因就笑着说了。
丁氏一笑,“你嫌我给的银子少?”
苏瑾忙摇头,“丁姨惯会往坏里想我。我是想着那边儿的即够用,何苦来回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