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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又低下头,思量一会儿,抬头,“我明日过去一趟,问问详细的情况再说罢。”说着她又拧眉道,“不过,若当年盛夫人知道她怀有身子,怎会将她卖了呢?”
苏士贞咳咳两声,苏瑾明了,连忙收了声。
不过话赶到这里,梁小青还是接过话道,“我听王管事儿说,当年盛夫人要卖她,她兴高采烈的走了,根本没提孩子地事儿”
苏瑾微微点头,“也是,当年盛府不过小户之家,听说盛少爷喜欢流连欢场,他早亡也是叫酒色掏空了身子,家底也几乎花了个精干,她即不想留在盛家吃苦,必不肯说已怀了孩儿……”
刚说到这里,苏士贞又咳。苏瑾住了嘴,起身笑道,“我去厨下瞧瞧,陆公子在此稍坐,这几日麻烦你了,今日可要尽兴才是”
说着便要向外走,苏士贞叫住她道,“叫梁直去林家瞧瞧林相公可在。若在家,请他家来吃酒”
梁小青插话道,“在咧。他大年根儿上便自同窗家里回来了。”说着叫梁直去请人。
苏瑾走到院中,望着枣树根下的残雪发呆,盛府的事还真叫人吃惊这突然冒出的儿子也不知是真是假,滴血验亲,那玩艺儿实在悬乎,盛夫人究竟是何意呢?
立在院中想了一会儿,相不出什么头绪,便去给常氏帮忙。
常氏自然要问如何与陆仲晗同路,苏瑾简略地解释两句。常氏听闻陆仲晗去修府志,不由夸赞道,“如今的书生们,有几个能吃得这般苦头地。没想到这位陆公子看起来,家里象是富贵过,竟也能吃得这般苦头。”
苏瑾笑了笑,“这倒是比起那些在书院里吵架的书生们,是强了不少”
常氏眼睛一转,凑近苏瑾悄悄问道,“小姐,这位陆公子家中是个境况,你可晓得?”
苏瑾摇头,“我怎会知晓?谁会无缘无故地问人家家境?”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借着这机会问了问,那便是钱家的事儿,正是他托程记茶庄的同乡从中说合,叫他们撤了鞋子。
常氏呵呵笑了两声,坐到灶下烧火。
苏瑾微微摇头,拎着小炉出了厨房。年节下准备的熟食本来就多些,只消放蓖子蒸热,再做了热汤来,便成一桌宴。不多时林延寿跟着梁直匆匆进来,看见苏瑾,先是微微躲了一下,随即上前见礼,言语虽仍然有些结巴,神态却从容了许多。
苏瑾与他客套两句,进了东厢房,自己烧了茶,慢慢吃着,先想盛府的事儿,想了好半晌仍是没头绪,梁小青挑帘进来,拉着她说了好些久别重逢的话儿,便又问,“小姐,你何时去盛府?”
苏瑾想了想,“明日罢。我虽担忧盛夫人,但她也是个精明地,这事未必没有对策那妇人带来的孩子你可见了,长得甚么模样?”
梁小青摇头,“我没见着。不过听盛府的几个老妈妈说,和盛少爷长得极似呢?说不得是真的亲骨血”
苏瑾不了解当年的往事,单凭少少的讯息,一时也没甚么头绪,便暂时放下,复又问她家中生意如何。
梁小青听闻这个,脸上带出笑意来,“小姐,咱家生意好着呢和年前的生意差不多,一日能卖近二十两银子呢。对了,正月十四那日孙公子和张大叔一道儿来咱家,按着小姐年前给他们的单子,一样又送了小食过来。”
苏瑾笑着点头,“我在外面还担心这小食不够卖呢。送来便好走,咱们去铺子里瞧瞧”
梁小青跟在她身后悄悄道,“孙公子与我说,小姐来家后,叫人去知会他呢”
苏瑾一愣,“莫不是生意上有什么事儿?”
梁小青摇头,左右看看,“不知道呢。”
苏瑾点头,“我知道了。待明日看望过盛夫人再说罢。”
到了铺子看了一圈儿,各样小食皆充足,铺子留下全福一人,其余二人正在外面和巷子里的小鬼头疯玩。
苏瑾夸赞他两句,叫梁小青在铺中挑些小食,一样一样拿帕子包好,拿了新竹篮子装好,又出了铺子。
午饭过后,陆林二人在正房说了些闲话儿,便起身告辞。梁富贵晓得陆仲晗这一路上对苏家父女二人多有照顾,连忙套了驴车要去送他,苏瑾趁机叫梁小青将备好的小食和酒水抱上车子,笑道,“路上听闻陆公子说,学院师长仍有在山上当值地,这些小食正好拿去叫他们下酒。以谢你路上诸多照拂。”
陆仲晗倒也未推,接了篮子,上了马车,出了苏家。
苏瑾进正房去瞧了瞧苏士贞,身子也有些困倦,回到东厢房和衣躺下,脑中仍思量着盛府的事儿。
次日一早,苏瑾备了些棠邑的土产,带着梁小青直奔盛府。
她到时,以往清冷的盛府,今儿格外热闹,不断有人自侧门进进出出,问了门房,晓得是盛氏的族人。苏瑾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有些烦闷,世间怎会有这么多只想看着别人钱财的人?这些盛氏的族亲们,原本都已蠢蠢欲动,焦燥不安,突然又岔出这么一茬儿事来。
走到二门处,恰见明月引着一个妇人出来,与苏瑾走个顶头。明月尚不及引荐,那体态略胖的妇人已冷哼一声,越过她,上了青顶小轿,扬长而去。
苏瑾气歪了鼻子,这是哪里来的妇人,如此无礼?
明月笑着上前,将她引到院中偏厅坐下,方笑着赔礼道,“苏小姐你莫生气,那位是我们大夫人,因来几回没得她想要地,迁怒于苏小姐。”
苏瑾摇头,“不相干的人,我才不与她多生闲气。我昨儿中午到家,知道这边儿的事,赶来看看夫人。现下如何了?”
明月指指正厅,叹息,“她们现在如何坐得住?今儿一齐来了,叫我们夫人将那两个赶出去呢。”
苏瑾拉了明月,悄悄问道,“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盛少爷当年留下的骨血?”
明月摇头,“不知呢。不过几个年老的妈妈都说象我们少年,但族里的人都说不象。正吵着呢”
苏瑾又问,“那你们夫人是如何盘算的?莫不是真打算认下?”
明月苦笑摇头,“不是他,便是他左右这事得解决。以我们夫人的性子,认下这个孩子也不奇怪”
苏瑾深深叹息一声,她虽没经历过这些,但也知妻妾之间有几个能真正融洽的?若叫这孩子继承了家财,虽可挡盛底一族。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如何与她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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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章 丁氏的决绝
苏瑾在偏厅一直等到近午时,正厅中的一众人才散去。苏瑾立在窗前,冷眼看着鱼贯而出的盛氏族亲们,心情坏到极点。
不多时,明月进来,第一时间觉察到她身上浓烈的不悦气息,微微一怔,透过窗子瞄了一眼,道,“苏小姐不值当为这些人生气。”
苏瑾叹息,谁说不是呢。可是她才刚在老家与那一窝子周旋了十几日,此时她没办法不感同身受。
丁氏坐在上位,正以指尖轻压太阳穴,身形透着不用言说的疲惫,苏瑾轻叹一声,上前叫了声,“夫人”
丁氏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莫为我担心,此次回乡过年,过得可好?”
苏瑾摇头,“不甚好。我家那些族亲比今儿您这里来的这些好不到哪里去。”
丁氏笑了笑,摆手,叫人都退下来,连明月和繁星都退到正厅门外。
好一会儿,她才突然轻叹一声,“这些人来的不是时候,盛记实则早就败了。”
“啊”苏瑾轻呼一声,“您这话……是何意?”
丁氏笑了笑,“我叫它败,它自要败。”
苏瑾有些明白,似是又有些不明白,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丁氏。
丁氏沉思一会儿,道,“年前自那母子两个来,我便在想这宗事儿。瑾儿,我家的两间成衣铺子卖把你可好?”
苏瑾惊得小嘴张得极大,好半晌才苦笑道,“夫人莫不是与我开玩笑。我家哪里有银子买你的铺子?”
丁氏不在意笑笑,突地又问,“你家可在外乡的亲人?”
这话跳跃性也太大了,丁氏问这话是何意?苏瑾看看丁氏,丁氏只笑不语。苏瑾只好答道,“外乡的亲人,有堂邑的族亲,嗯……哦,还有我外祖家是杭州地。”
“好”丁氏一掌轻击在桌子之上,声音爽朗起来,“你没银子,可以自外祖家拆借银子来……”说着向苏瑾眨了下眼睛。
苏瑾再次张大小嘴儿,“夫人是想,是想……”
丁氏摆手,叫她别继续说下去。苏瑾心中何止是惊骇二字,默默消化好半晌,才问道,“夫人当真要把所有的产业‘卖’出去?”
丁氏想了想,“留间生药铺子罢这归宁府我也住腻味了。先你一步‘走遍大江南北,看万里山河’,如何?”
苏瑾没想丁氏竟会做出如此的决定,这盛记是她辛辛苦苦十几年创下来地,怎舍得说收手便收手?说卖便卖?不由忧心地道,“夫人不再想想么?这事或可有回旋的余地。那母子二人,夫人也可不认呢”
丁氏叹息,“我累了。这么些年也看透了。不为儿孙,挣再大的家业何用?皆是便宜了旁人再者,那孩子当是盛家血脉。我与他夫妻一场,怎好叫他的骨血流落在外?一座祖宅加间生药铺子,够他过活了。”
“可,您若到他处,将来境况好了,这些人仍会闻风而动地”苏瑾不相信这个丁氏没有想到。
丁氏摇头,“我为盛家留住这血脉,叫他这支不断香火,也算对得起他了。这盛夫人的头衔从此丢开也罢日后,我与盛氏互不相干,谁敢再上门生事?”
苏瑾又是一惊。丁氏这是不打算再为死去的丈夫守寡,要做个出妇……正要往下深想,丁氏已笑道,“好了,这事暂切不提。先说铺子的事儿”
苏瑾忙点头,“夫人可说说心中地计策。”
丁氏道,“帐目我已叫人着手做了,每间铺子皆是亏损。只是单这个还不够,货物银两往来上再‘折损’些罢只是那两间成衣铺子利头大些,我却不忍心歇了,‘卖’把你继续生利如何?这两间铺子连铺面带货物,每间实值近三万两。不过我会叫人先将货物运出去,帐面嘛每间只值六千两便好。至于自杭州‘运’银子来,可靠的人手我来找,到时你与你爹到码头接了银子,再带着现银来签契子便是至于那两间绸缎铺子和其它的铺子,我再想别的法子。余下那些小钱,便让他们争罢”
苏瑾现在大约明白了,丁氏是将铺子自手转自手,不过要她做个幌子。若说这忙她是能帮的。想必苏士贞也不会反对,只是日后的经营怎么办?
似是看出她的疑问,丁氏笑了笑,“挑中你来帮我做这件事,一是这两间成衣铺子利头大,实是不舍得丢下。二来,是看中你地经营手段,三嘛,你人品如何,我自是清楚地。所以,我一有这念头,第一个便想到了你。如何,肯不肯帮我?”
受得刺激太多,苏瑾已不再惊讶,想了想笑道,“苏瑾自是甘愿帮夫人地。只是夫人方才说经营也由苏瑾来掌管么?”
丁氏点头笑笑,“嗯,除子铺子不在你名下,银钱人手货物,你尽可调度。”说着她顿了下,“前日毓培来过,听他所言,朝廷解海禁的事儿已有眉目。说不得年内便有动静,到时我便抽了银子,使人出海去这两间铺子要不要抽了本钱,到时再说,总之,你先替我管着吧。一年分把你一成的红利,如何?”
一年红利有多少?出了盛府,苏瑾的头还是晕的。为丁氏的决绝,也为这突然掉到头上的馅饼,当然,若经营不好,便是挖坑把自己埋了。到时莫说丁氏追究,便是她不追究,她自己如何有颜面面对丁氏?
晕晕乎乎回到家中,正好苏士贞刚用了午饭,在院中晒着太阳。突见她飘似的进了院子,奇怪,“瑾儿,这是怎么了?”
苏瑾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觉脚踏在实地上,拉苏士贞进正房,吩咐梁小青在外面守着,又正房门上了,这才与苏士贞细细道来。
苏士贞吸了口气,“盛夫人要将生意全部歇了,请出?”
“嗯”苏瑾点点头,“她正是这个意思。说本朝律法规定,出妇,夫家财产与原有妆奁,必听前夫之家安排。但若她继续为盛少爷守寡,财产她是可继承。可盛府早先有多少家财?现下的银子皆是她挣来,还要落个继承的名头,而继承仍不得安生,一个个要塞儿子给她,最终这些东西还有都成了旁人家的?我看她的意思是先做出家业败的假象,将银子转了,余下些小钱填填那些族亲们的眼,从此与他们断得干干净净地。”
苏士贞叹息,“这倒是。若说她一个女人家,执意不肯过继,这事确实难办”
苏瑾点头,“爹爹,这事儿我们应了吧?”
苏士贞看了她好半晌,“你可想应?”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