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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复忽然想咬一口这张恼人的小嘴,看她如何说出别人的名字。
他俯身,尚未靠近,便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淼淼一本正经地质问:“王爷是想抱我吗?可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抱我呢?”
杨复微怔,那天没有说出口的答案,成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他忽觉头疼,有些想念她乖巧给自己按摩的时候,“我不是要抱你。”只是想吻你罢了。
淼淼有些难为情,摸了摸脸颊别开头,“那王爷来这里做什么?我又不贴身伺候你了,这个园子还是王爷亲口指派给我的。”
杨复可气又可笑,“这是你应当同本王说话的口气?”
淼淼这才反应过来那番话越矩了,她本就没什么分寸,口无遮拦是常有的事。这会儿倒老实了,“婢子知错了。”
可惜不是杨复想要的态度,他沉默片刻,“明日我跟管事说一声,让你领你到溶光院来。以后此处就不必打理了,交给他人来做。”
溶光院是杨复居住的院落,这个淼淼是知道的。
她反而摇摇头拒绝:“多谢王爷,但是淼淼觉得这儿也挺好的,景色宜人,闲来能够赏花看景,舒适悠闲。”
搁在以往,她必定会点头不迭地答应,但是现在她有些想通了。若是继续待在杨复身边,会更加无可自拔地喜欢他,到那时候想离开都没法了。如今这样挺好的,能够跟他住一个院子,偶尔见他一面,她便知足了。
杨复意味不明地凝睇她:“本王将你从别院带来,可不是让你享福的。明日到溶光院去,本王的穿衣洗漱都交给你打点了。”
淼淼有些不太懂,迟疑地看着他良久,才恍惚应下,“婢子遵命。”
那天她眼巴巴地请求他让自己留下,他都无动于衷。怎么忽然就转变了决定?难道王爷辗转几日,才觉得她伺候的最好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淼淼想到。
*
再不走就迟了,杨复临走前碰了碰她的脸颊,“明天元宵节,你想去街上看灯会吗?”
淼淼连连点头,“嗯嗯嗯,想!”
她早就想出府玩了,奈何王府仆从把守得严严实实,等闲不得随意进出,她唯有老老实实地待着。听说灯会上可好玩了,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花灯,明晃晃地照亮漆黑夜景,远远看去像天边闪烁的星芒。
那天也是京城唯一没有宵禁的一天,街上店铺商贩通宵达旦地营业,熙熙攘攘的人流络绎不绝。街上不但有灯会,更有各种猜谜作诗比赛,赢的有奖赏,输了便当是场游戏。
平常闭门不出的深闺千金,这天也都被准许出门,赏景玩闹。或许幸运了,还能遇到心仪的知己两人。京城里的元宵夜,可是比春节还要热闹得多。
杨复微微一笑,“明日从宫里回来,我便带你出去。”
总算从小丫鬟脸上看到欢快,“好!”想了想补充,“谢谢王爷。”
从海棠园出来,杨复命乐山着手准备明晚的事。
乐山得知他的打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王爷,明天是圣人设宴,您难道打算中途离席吗?”
杨复停住,唇边含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乐山,何时轮到你质疑本王的决定?”
乐山连忙请罪,“是属下多嘴了。”
杨复不置可否,踏上去皇宫的车舆,启程渐渐驶离四王府。
*
永嫮宫门口早已有宫婢等候,远远地见到四王前来,躬身相迎。“见过四王,娘娘正在庆禧殿中,王爷请随婢子来。”
这等仪仗,可是前所未有的体贴。杨复不动声色地走在游廊下,前头有捧着糕点的宫婢,见到他停下行礼。朱漆托盘上放着几样精致点心,并非卫皇后平常爱吃的几样,倒是同他的口味有些相像。杨复淡淡扫过,举步走在前头。
殿中熏香袅袅,有白术兰草的清香,更有淡淡玉兰香味,清新怡人。尚未入殿内,便听到一声娇柔女音,“娘娘若是不嫌弃,阿兰回去给您绣一副花开富贵。我平常没什么喜好,就爱摆弄这些绣物,拿出来献丑,让您见笑了。”
接着是一道柔和女音,带着几分笑意,“哪里是献丑,我看这绣工精致得紧,栩栩欲生,仿佛都能听见鸟声似的。”
杨复一顿,心中已有大概,旋即面色如常地走入庆禧殿,朝榻上的人行礼,“见过阿母。”
榻上两边分坐两人,卫皇后身穿绯红常服,椎髻两旁各插两个博鬓,佩戴织金宝相花钿,艳丽华贵。虽年过四十,但仍旧肤白貌美,气质无双。她见杨复到来,笑着朝他招手,“灏儿,过来。”
待杨复走到跟前,她向他介绍:“这位便是姜太傅的孙女儿阿兰,你们还没见过面吧?”
对面坐着个委婉柔美的姑娘,约莫十七八的年龄,见着他很是羞赧,唤了声四王便低下头去。她确实如太子说的那样,杨柳宫眉,窈窕绰约,生就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惹人怜爱。
杨复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脸上看不出何种情绪,在卫皇后身旁就坐,波澜不惊:“不知阿母今日唤儿臣来,是为何事?”
他就是这样,从小被别的女人养大,跟她一点也不亲近,每回说话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她有何尝愿意将他送人,只是那时候才生罢他,生了一场大病,根本无暇照顾他。况且婴孩体弱,避免将病情传染给他,不得已才过继给和妃。
彼时她还没走到这位子,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好不容易将他要回自个儿身边,这孩子却对她陌生得很,这么些年过去,都没能有所和缓。
皇后心中喟叹,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你这一走就是大半月,连过年都没能回来。若不是圣人发话,恐怕你连元宵都不打算同我们一道过了。”
杨复敛眸,“阿母严重了,齐瀚怎会有这种念想。只是年前琐事缠身,难得有清闲时候,有些忘乎所以罢了。”
情知他是故意这样说,卫皇后一点辙都没有,“罢了罢了,肯回来就好。”
言讫想起一事,不无后怕,“听说你们几兄弟去华峪山狩猎,你和老七儿遭遇狼群,后来还被困在山上,可有受伤?”
“是儿臣不该,让您费心了。”杨复轻言,眸中变得柔和,“彼时被府上一名丫鬟搭救,这才幸免于难。”
卫皇后没注意他的变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再无答话,姜阿兰悄悄抬眼打量面前的王爷。他应当是几个皇子中容貌最出挑的,丰神儒雅,气质清绝。所谓翩翩公子,温润似玉,大抵便是他这样的。
卫皇后如何没注意她这点儿小心思,当即一笑,“听说明晚民间有许多活动,热闹得很。你才从别院回来,又经历了那档子事,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散散心。”话语一顿,看向姜阿兰,“正巧阿兰被太傅管得严,从未见过那等场面,不如你带她一道去看看如何?”
杨复举杯的手顿住,清冷的眸子看向对面。
姜阿兰心中喜悦,但却不好表露在外,手指头在塌下绞成一团,娇美脸蛋洇出一抹淡淡红色。
☆、第二十七日
杨复的声音很平淡:“不瞒阿母,那晚我已与人有约,怕是不能陪姜女郎一道去了。”
他常年没跟哪个女郎亲近过,卫皇后还当他是跟哪个王孙大臣约好了,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推拒了不就是了,就说是本宫的吩咐,谁敢有异议?”
说着不给杨复开口的机会,将桌上一个香囊推到他跟前,“你瞧瞧阿兰自个儿绣的香囊,上头的绣工多么细致,我方才还在称赞她心灵手巧。你若是喜欢,不如让她也为你绣一个?”
卫皇后手中是一枚樱色绣两只黄鹂的枝叶纹暗地香囊,将黄鹂的神情动作刻画得绘声绘色,难怪她赞不绝口,确实是绣工一流。
不过杨复不缺香囊,他只看了一眼,“多谢阿母一番心意,不过齐瀚已有此物,不必劳烦姜女郎。”
一直不开口的姜阿兰抬起头,细声道:“四王若是愿意,阿兰乐意之极,怎会觉得麻烦。”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太好推迟了,否则双方颜面都不好看。
卫皇后喜笑颜开,权当杨复是同意了,与姜阿兰商量着绣个什么花色适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杨复在旁静坐,并不插话。看来皇后找他没什么事,就是千方百计想撮合他同姜阿兰。杨复敛眸来回婆娑杯沿,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皎洁灿烂的小脸,那个叫淼淼的小丫鬟,目下在做什么?
姜阿兰察觉他的沉默,赧然一笑:“不知四王喜欢什么样的香囊?”
杨复沉吟,“岁寒三友即可。”
他竟亲口回答她,姜阿兰难掩喜色,“那就绣竹韵常青如何?”
杨复对上她新月美目,不动声色,“有劳女郎。”
无论怎么说,肯答应就是好的,感情这事总得有个循序渐进。卫皇后很是欣慰,多年的大石头落了地,连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她跟姜阿兰就刺绣一事,开始互相探讨经验,颇有几分闲话家常的架势,时而扯上杨复问一两句,一聊便是大半个时辰。
看看时候差不多,杨复起身告辞:“府上还有事,儿臣先回去了,近几日春寒料峭,阿母注意身体。”
卫皇后虽舍不得他走,但也不好出言挽留:“既是有事就回去吧,我再同阿兰说一说话。”
姜阿兰起身恭送他:“四王慢走。”
杨复点点头,行将离去,被卫皇后唤住,听她道:“明日宫宴过后,别忘了我同你说的。”
姜阿兰面上一红,低下头去。
杨复顿了顿,“儿臣知道了。”
他踅身走出庆禧殿,抄手游廊尽头立着乐山乐水二人,见杨复出来,跟在他身后问了句:“王爷,现在去哪儿?”
杨复淡声:“回府。”
二人见他脸色不大好,便没多言,举步跟在他身后。
行将走到永嫮宫门口,迎面七王杨廷正向此处走来。他的母亲荣妃住在香檀宫,需要由此经过,他行到跟前说道:“今儿个可巧,我才在宫门遇见二兄,又在此处见着四兄。”言讫道:“四兄何时从别院回来的,怎的没让人支会一声?”
杨复浅笑,“前两天刚回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必劳烦了你。”
杨廷到宫里来,是听说荣妃近来身体不适,夜里睡不好总是被梦魇住,他放心不下就来看看。这会儿心急如焚,不好耽误时间,同杨复打了招呼便准备离去,“我改日再到府上拜访四兄。”
杨复唤住他,忽而想起一事,“明晚你可有空?”
杨廷想了想,倒没什么要紧事,“四兄怎么了,要约我一道逛花灯吗?”
他只是一句玩笑话,未料想杨复弯唇:“有何不可?”
杨廷面色稍变,他们两人虽然都尚未成家,但好歹各方面正常,跟一个大男人逛花灯有什么意思?
可惜杨复不等他开口,已然决定下来:“明日我会派人到府上接你。七弟既然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离去,杨廷不知他意欲何为,没工夫多想,便道后头香檀宫去了。
*
因为杨复吩咐,当天晚上赵管事将淼淼调到溶光院当差,并重新给她安排了下人房。王府下人多,四人通铺,同她挨着的是个艳丽丰腴的丫鬟,名唤高月;另外两人分别叫喜纹和福纹,听名字应当是两姊妹。
高月一听她是贴身伺候王爷更衣洗漱的,唇一抿不大痛快:“你是打哪来的?怎么王爷亲口要你过来?”
府里有什么事,很快就会传开了,是以淼淼从海棠园到溶光院当差一事,并不算是秘密。
淼淼正在收拾床铺,闻言抬头,“我是从四王别院来的,至于为何要我过来……可能是王爷习惯了我的伺候?”
这声听到高月耳中,无疑是*裸的炫耀,她冷哼一声,走到外头哗啦倒掉盆里的水,“有什么了不起的!”
淼淼被她说得一噎,默默地不说话。
包袱里统共没几件衣裳,到了王府还会另外发放衣服,大约过两日就能到她手上。淼淼抬头,见对面褔纹正指着高月的后背,笑嘻嘻同她口语:“别理她。”
淼淼弯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谁料想高月忽然转身,“臭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
褔纹的笑脸僵住,很快朝她吐了吐舌头。约莫是住久了,大家说话都有些肆无忌惮,“那又怎么了,谁不知道你喜欢王爷,恨不得府上的女人都距离王爷十丈远?”
淼淼动作一顿,这才认认真真地看向高月。
高月黛眉挑起,毫不遮掩,“你管得着吗?”
褔纹撇撇嘴,“正好,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
高月一愣,想到她方才的话,当即恼羞成怒,“你!”
两人在那吵吵闹闹,喜纹相对安静很多,在一旁缝补夹袄开线的地方,无奈地摇了摇头。都住了快两年了,还是这么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