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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这小匣子都拿不稳麽?”
楚留香道:“这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
柳无眉屋子里灯已熄了,这夫妻像是已睡着。
楚留香和胡铁花悄悄回到屋子里,他们屋里的灯却还是亮着的,只是灯芯也已将燃尽。
胡铁花将灯芯挑大了些,叹道:“咱们穷追了半夜,却连人家的影子也末见着,再不快
喝杯酒,我简直就要被活活气死了。”
桌上有一只茶壶,一只酒壶,胡铁花却嫌酒杯太小,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在茶杯里倒满
了酒。
楚留香摇了摇头,笑道:“你迟些喝酒也一定死不了的,咱们还是先到院子里瞧瞧那些
“暴雨梨花钉”是否还在那里。”
他拿起了灯,拉着胡铁花走出去。
屋子里有只小虫,也随着灯光向外飞出,但飞过酒杯上面时,竟忽然掉了下来,掉进酒
杯里。
这小虫难道是被酒气醺醉,才飞不动了。
但酒气又怎会有如此强烈?
楚留香此刻若还没有走出去,就可发现小虫掉进酒杯後,酒杯里竟发出“嗤”的一响,
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
再看那小虫已无影无踪,就在这一霎眼的功夫,竟已完全溶化在酒里,变成一片泡沫。
再一霎眼,连泡沫都瞧不见了,一杯酒还是一杯酒,而且看来也还是那麽清冽,连一点
渣滓都没有。
这杯酒若是喝到胡铁花的肚子里去,胡铁花约五脏六腑岂非立刻就要被它腐蚀得稀烂。
开封城并不常下雨,院子里的土地又乾又硬,简直和石头差不多,就算用铁锤敲,也要
敲半天才能将钉子敲下去。
但此刻在灯光映照下,楚留香却发现这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钉”,竟全都入地下,连一
点头都没有露出来。
楚留香道:“你看他发射暗器的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
胡铁花打量了一会道:“怕有四五丈。”
楚留香叹道:“这些梨花钉在四五丈外射过来,居然还能直没入土,这种暗器的力量是
何等强猛,你就可想而知。”
胡铁花道:“我真想将这匣于拆开来看看,看看里面的机簧究竟是怎麽做出来的,这匣
子简直就好像有二十七个小表在拉着弓弦似的。”
他嘴里说着话,已用一柄小刀将地上的“暴雨梨花钉”挖出了两枚,只见这梨花钉名虽
是“钉”,其实却和绣花针差不的,只不过尾端比较粗些,但放在手里还是轻飘瓢的,似乎
连风都吹得走。
胡铁花骇然道:“这麽小的一根针也能钉入地下,我若非亲眼瞧见,随便怎麽我也不会
相信。”
楚留香道:“就因为它的速度快,所以力量才大。”
胡铁花叹道:“这小小一根钉打在地上,便直没入土,若是打在人身上,那还得了……
我一定要将它们装回去,试试它们射出来时究竟有多快?”
他果然将二十七枚梨花钉都挖了出来,捧在手里。
楚留香道:“此物看来极为锋利,你要小心了。”
标题
古龙《楚留香系列·画眉鸟》
第四章 暴雨梨花钉
胡铁花笑道:“没关系,我知道这“暴雨梨花钉”从来不上毒的,只因它用不着上毒,
已足够要人家的命了。”
两人回到屋里,胡铁花就将梨花钉全倒在桌上,端起酒杯笑道:“现在我总可以喝杯酒
了吧: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喝茶。”
他放下灯,去拿茶壶。
这时胡铁花已将酒杯举到嘴边。
他既末瞧见那只被毒气醺得掉下来的小虫,自然也不知道只要这杯酒一下了肚,他这人
就算报销了。
这已是他最後一杯酒,眼见他就要喝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楚留香忽然一挥手,将这杯酒打得飞了出去,胡铁花吓了一跳,失声
道:“你发了羊癫疯麽?”
楚留香也不理他,却道:“你瞧见这茶壶吗?”
胡铁花道:“我当然瞧见了。”
楚留香道:“你再瞧瞧我的手。”
胡铁花啡了起来,道:“你究竟有什麽毛病,为什麽叫我瞧你的手,你这只手上难道忽
然长出一朵喇叭花来不成?”
楚留香道:“我这只手,本来是来拿茶壶的,但你可留意到,现在茶壶的把子却已不在
我的手这一边。”
胡铁花道:“不在你手这边又怎样?”
楚留香道:“我方就坐在这里,倒过一杯茶,又将茶壶放在原来的地方,但现在茶壶的
把子却不在我的手这边了。”
胡铁花笑道:“这又有什麽好大惊小敝的,你也许换了只手去拿茶壶。”
楚留香道:“我倒茶一向是用左手的,人已成了习惯,绝不会改变。”
胡铁花道:“这……这又怎样呢?”
楚留香道:“这就是说,我倒过茶後,这茶壶一定有人动过,而你除了生大病的时候
外,是绝不会动茶壶的。”
胡铁花道:“我就算生大病时,也绝不会碰茶壶的,只因别人喝酒醉,饮茶解酒,我却
一嗅到茶的味道就更醉了。”
楚留香道:“你既然末动茶壶,这茶壶自己也不会动,却又怎会变了位置呢?”
胡铁花道:“你这麽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的。”
楚留香沉声道:“这就是说你我方出去时,一定有人进来动过茶壶,他无缘无故的进来
动这茶壶干什麽呢?”
胡铁花动容道:“他莫非是在茶壶里下了毒?”
楚留香道:“不错,他算准我们回来时一定会口渴,一定会喝茶,所以就在茶壶里下了
毒,但他却末想到我一向都是用左手倒茶的,所以下过毒後,随手将茶壶放回了去,茶壶的
把子才会换了个方向。”
胡铁花听得呆住了,过了半晌,才说道:“他既在茶里下了毒,酒里自然少不了也有毒
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否则我为何要将你的酒打翻?天下虽有各式各样的酒鬼,但每个
酒鬼都有个同样的毛病,那就是将酒看得比命还童,你烧了他的房子他都不会生气,但你若
打翻他的酒,他就要气得发疯。”
胡铁花苦笑道:“骂得好,骂得好……”
楚留香笑道:“我并不是骂你,只不过要你知道我并没有发羊癫疯而已。”
他将半壶茶都倒入酒壶里,只听“嗤”的一声,青烟骤起,就好像将冷水倒入热油锅里
一样。
胡铁花倒抽了口凉气,道:“好厉害的毒,看来竟和石观音使的毒差不多。”
楚留香沉住脸没有说话。
胡铁花又道:“如此看来,放暗器的人和下毒的人必然是一路的,是麽?”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默然半晌的忽又笑了,道:“我实在也没有留意你是用左手倒茶的,你做别的事
都用右手,为什麽要用左手倒茶呢?”
楚留香道:“因为这许多年来,我一直住在船上,船舱里的地方很小,所以每样东西都
一定要放置在最合适的地方,尤其是茶壶这种东西,若是放的地方不对,就常常会被打翻,
所以蓉儿就在我常坐的那张椅子左边,做了个放茶壶的架子,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他笑了笑,按着道:“经过这许久,我就养成了用左手倒茶的习惯。”
胡铁花笑道:“妙极妙极,但蓉儿为什麽不将那架子做在你右边呢?”
楚留香道:“这道理简单的很,只因右边已没有空地方可安装那架子了。”
胡铁花叹道:“想不到住在船上还有这麽多好处。”
楚留香道:“住在船上虽然有时会觉得太局促了些,但住的地方越小,越容易养成你不
随手乱放东西的好习惯,做事也会渐渐变得有规律,这种习惯在平时也看不出有什麽好处,
但在危险时,却往往会救了你的命。”
胡铁花笑道:“如此说来,我若搬到鸽子笼里去住,岂非就一定会变成世上最有规律的
人了。”
他忽似想起了什麽,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失声道:“李玉函的屋子里连一点声音
都没有,莫非已遭了他们的毒手?”
楚留香笑道:“不会的,无论谁要害死这夫妇两人,都不是件容易事。”
胡铁花道:“但他们来的时候,柳无眉正在发着病,怕已没有抵抗之力……无论如何,
我都得瞧瞧他们去。”
楚留香沉吟道:“去瞧瞧也好,也许他们会听见什麽声息……”
胡铁花不等他话说完,已冲了出去。
这时天虽还没有亮,但远处已有鸡啼。
胡铁花呼唤了两声,李玉函已燃起灯,开了门,披着衣服走出来,面上虽有些惊奇之
色,却还是带着笑道:“两位起来得倒真早。”
胡铁花见到他活生生走出来,已松了口气,笑道:“我们不是起得早,而是还没有睡
哩!”
李玉函目光闪动,道:“莫非出了什麽事麽?”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你既已起来,索性到我们屋里去聊聊吧!”
李玉函回头瞧了一眼,悄悄带起房门,也叹了口气,道:“内人有些不舒服,小弟其实
也刚睡着。”
胡铁花道:“嫂夫人的……病不碍事麽?”
李玉函苦笑道:“这是她的老毛病,每个月都要发作两次,倒没有什麽太大的关系,只
不过麻烦得很。”
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好像是对他说:“你猜错了,她并没有中毒,只不过是老毛病
发作而已。”
楚留香笑了笑,却道:“李兄既然刚睡着,不知可曾听到什麽响动?”
李玉函叹道:“内人一直在翻来复去的叫苦,就像小孩子似的,我只好想尽法子去哄
她,别的事倒没有留意到。”
他刚停住口,忽又问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莫非……”
胡铁花笑道:“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有两个人想要楚留香的命而已,这也是
他的老毛病了,每个月都要发作几次的。”
李玉函动容道:“有人想来暗算楚兄?是什麽人有如此大的胆子?”
胡铁花苦笑道:“我和他追了半天,却连人家的影子都没追上,江湖中功夫高的好手,
看来竟像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这时他们已走回屋里,李玉函瞥见桌上的银钉,忽又变色道:“这桌上的暗器莫非就是
那人要用来暗算楚兄的?”
楚留香凝注着他的脸,道:“这暗器李兄莫非也认得?”
李玉函道:“这看来竟似是暴雨梨花钉。”
楚留香道:“不错。”
李玉函叹息着微笑道:“楚香帅果然是名下无虚,据小弟所知,这暴雨梨花钉势急力
猛,可称天下第一,每一射出,必定见血,江湖中至今好像还没有一人能闪避停开,连昔日
纵横南荒的一尘道长,都是死在这暗器下的,而楚兄能安然无恙,由此可见,楚兄的武功竟
比昔年那位一剑平南荒的大剑客还高出一筹。”
胡铁花笑道:“他只不过是运气一向比别人好些而已。”
李玉函道:“在这暴雨梨花钉下,绝无“运气”两字,除了楚兄外,别人的运气就算再
好,也是万万避不开这二十七枚银钉的。”
胡铁花道:“你对这见鬼的暗器倒好像知道得还不少。”
李玉函道:“这是天下最有名的暗器,家父在小弟启蒙学武时,就曾将有关这暗器的一
切告诉了我,还叫我以後份外留意,他老人家说,天下有六样最可怕的东西,这“暴雨梨花
钉”就是其中之一。”
楚留香道:“李老前辈见识渊博,想必也曾将这暗器的出处告诉过季兄了。”
李玉函道:“制造这暗器的人,也是位武林世家的子弟,叫做周世明,他的父亲就是当
时极负盛名的南湖双剑。”
胡铁花道:“据我们知道,制作这暗器的人,一点武功也不会,“南湖双剑”的儿子,
又怎会不通武功呢?难道传闻有误?”
李玉函道:“胡兄听到的传闻并没有错,这周世明的确不会武功,只因他从小就患了一
种极奇异的软骨麻痹症,非但不能学武,而且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胡铁花叹道:“可怜。”
李玉函道:“他们家一共有五兄弟,周世明排行第叁,他的智慧本比另四个兄弟都高得
多,只恨身子残废,眼见他的兄弟们鄱在江湖中成了大名,心里自然难免悲愤,就发誓总有
一天要做件惊人的大事给别人看看。”
楚留香道:“他的兄弟莫非就是昔年人称“江南四义”的四位前辈麽?”
李玉函道:“正是。”
他按着又道:“这周世明终年缠绵病榻,除了看书之外,就以削木为戏,他不但天资绝
顶,而且一双手更巧得很,据说他住的那间屋子里,到处都是极灵巧的消息机关,而仿效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