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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羞涩地接道:“本想做好了再送给父亲的,不曾想到现在就被父亲瞧见了。”
沈州看着沈婠左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顿时觉得心里有几分愧疚,尤其是青兰这么一说,女儿这么珍重送给自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锁在檀木盒里……
沈州亲自扶起了沈婠,“婠丫头,是父亲错怪了你。”
沈婠大力摇头,“婠婠知道父亲只是担心弟弟。”顿了下,沈婠说道:“还请父亲彻查此事,万万不能让那般歹毒的人再留在我们府里了。竟然敢毒害弟弟,幸亏发现得早,要不弟弟就……”
沈婠吸了吸鼻子。
老夫人是经历过这种事的,此刻哪儿会不知道这把火烧错地方了。她不满地看了夏氏一眼,本来若是能除掉沈婠这丫头,她尚且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但现在……
“来人,给我彻查!把宁心堂所有的人都叫出来,看看是谁这么胆大敢毒害我的孙儿!”
就在此时,郭嬷嬷带着王大夫来了。
自从老太爷信不过郭大夫后,而容铭又不时常在京城里,老太爷便换了另外一位大夫,正是现在郭嬷嬷身边的王大夫。
沈婠说道:“之前听得弟弟出事了,怕一位大夫不够用,所以就做主让郭嬷嬷去请了王大夫来。不过现在看来是婠婠多虑了,郭大夫医术高明,治好弟弟是绰绰有余的。”
沈婠歉然地道:“麻烦王大夫了。”
老太爷一听,却是开口说道:“王大夫,你去给我孙儿看看。”
老太爷是相当不信任郭大夫的。
沈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夏氏,果不其然,夏氏的脸色有些苍白。沈婠在赌一事,夏氏再恨她再想把她赶出府里,也不可能在坤哥儿身上下手。
坤哥儿是她在沈府站稳地位的最重要的筹码,断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安麻香,夏氏是不敢用在坤哥儿身上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她们早与郭大夫串通好了。
王大夫搭上了坤哥儿的脉搏,片刻后,王大夫诧异地道:“大少爷的脉搏并无不妥之处。”
沈州一惊,问:“不是中了安麻香的缘故?”
“安麻香?”有丫环递上了拨浪鼓,王大夫一嗅,笑道:“此面拨浪鼓上虽有香味,但也只是寻常的香料,并不是安麻香。”
沈州问:“那为何我儿一直昏睡不醒?”
王大夫看了眼搁在桌案上的吃食,问:“那些可是今日大少爷所用的吃食?”
“是的。”
王大夫一一验查,说道:“想来是这碗羊奶里下了昏睡散。”
噗咚一声,郭大夫倏然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呀,小人只是听命行事。”
沈妙吓得一张小脸白了又白。
沈州这回是真正的怒气冲冲,方才那么一大个圈子,竟然是被人耍着玩。他怒道:“从实招来。”
郭大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氏。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夏氏的头上。
夏氏的脸色纵然难看,但仍然保持了镇定。她说:“崔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夏氏的目光,崔嬷嬷立即明白了意思。
大夫人这是要弃车保帅。她的一家老小都在大夫人手下办事,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今年还要成亲,若是没有大夫人的庇佑,今年定是娶不上媳妇了。
一家都玩完了。
崔嬷嬷一咬牙,跪了下来。
“老奴怨恨大姑娘,老奴一副老身子了,还要大老远跑去舟城接大姑娘回来,那时起老奴就怨恨上了大姑娘,若不是要去接大姑娘,老奴也不会来不及见上我女儿的最后一面。”
夏氏不敢置信地道:“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州说道:“就因为这原因,你这毒妇就敢诬陷婠丫头,实在罪不可恕。”
夏氏说道:“赶她出府吧。”
沈婠眨眨眼,“崔嬷嬷年老,又侍候了母亲这么多年,虽说险些就离间了祖母和父亲母亲之间的感情,但……”
话还未说完,沈州就道:“杖责八十,再赶出府。”若不是王大夫来得及时,怕是真的要离间了自己和母亲之间的感情,这种奴才死有余辜。
夏氏袖下的手指狠狠地掐进了掌心里。
杖责八十,这是要了崔嬷嬷的命!
☆、17美人儿
回到院子里后,霜雪忍了一路的笑容终于绽放开来,她拍着胸口说道:“大姑娘,方才真的好险。还是大姑娘心思缜密,晓得先去老夫人那儿拿了另一面拨浪鼓来,不然真的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郭嬷嬷也是含笑道:“没想到大姑娘平日里抄医书还真的抄进心里头了,连郭大夫的诡计都能识破。”这些日子以来,虽是过得惊险连连,但最后大姑娘都能化险为夷,看来当初老太爷真是没看错人。
沈婠道:“并非是我识破了郭大夫的诡计,我也不通医术,更不通香料。我只是想起一句话,虎毒不食儿。便想着赌一赌,不料还真的让我给猜中了。”
霜雪夸道:“这是大姑娘胆识过人哩。”
霜雪连连夸道:“还有还有,大姑娘不仅胆识过人,而且孝心可嘉。刚刚离开茹苑时,老爷望大姑娘的目光不知多么慈爱呢。”
听到霜雪这么说,沈婠的目光闪了闪。
她说道:“霜雪姐姐,今晚你辛苦了,就让青兰姐姐来守夜吧。”
霜雪应了声“是”。
。
沈婠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乌发披散而下。
青兰手里握着一把象牙梳,小心翼翼地梳顺沈婠的乌发。沈婠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金锞子,底部刻着岁岁平安,色泽极是纯净,也比一般的金锞子大了一倍。
这是过年时,夏氏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的。
她还记得当时沈妙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金锞子,再看向她手里的大金锞子时,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那时陈氏还笑夸夏氏偏心,夏氏当时便说:“她没有生母在身边,我多疼她些是应该的。”
想来夏氏精心策划的这场戏,辛辛苦苦地演了一个月的慈母,如今帷幕落下,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崔嬷嬷伴在夏氏身边多年,如今崔嬷嬷走了,夏氏不亚于被砍掉了一只手。
沈婠望向铜镜,青兰低眉顺眼的,一手捧着她的一撮青丝,一手用梳轻轻地理着。
沈婠搁下金锞子。
“青兰姐姐,你把我的头发梳得真柔顺。”她说:“这金锞子就赏给青兰姐姐了。”
青兰却是跪下了来。
“奴婢不敢。伺候大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沈婠从绣墩上站起,弯腰扶起了青兰。
她笑吟吟地道:“除了这事外,今晚的荷包也要感谢青兰姐姐。想必母亲让人放了安麻香的香料在我屋里头,是青兰姐姐换掉的吧?今晚若是没有青兰姐姐,我怕是不能回来这里了。”
沈婠把金锞子塞到了青兰的手里,“这是青兰姐姐应得的。”
青兰仍是不敢接过。
沈婠也没有勉强,她重新坐在绣墩上,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兰。她的拳头紧握着,看起来似是有几分紧张。
沈婠的心思瞬间转了好几回。
不要钱财,那便是有事所求了。青兰今日帮了自己,就是在夏氏面前表明了立场,以后想要取得夏氏的信任怕也是不可能了,且青兰的软肋在于青碧,而青碧又在夏氏那儿当差。
不过最近是有所听闻,沈妙一有怨恨,便将气发在青碧身上。
沈婠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开口说道:“青兰姐姐可是有事相求?尽管说,我若是能帮的必然帮你。”
青兰低低地道:“奴婢愿为大姑娘做牛做马,只请大姑娘救奴婢的妹妹。”
沈婠问:“哦?青兰姐姐想我如何救?”
青兰说道:“奴婢想和妹妹一同伺候大姑娘。”
沈婠叹道:“青碧是母亲的人,二妹妹要责罚青碧,我也管不着。况且青兰姐姐也不是不晓得,我在沈府里的地位十分微妙,虽是得了祖父的喜爱和垂怜,但在府中也仍然是步步惊心。先不说我不能插手母亲院子里的事情,母亲才是如今府里当家的主母,去和母亲要她院子里的人,这不是生生地打了母亲的脸面么?这事若是传出去了,青兰姐姐要置我的名声于何地?”
青兰抬起头来,“大姑娘一定有法子的,奴婢只要妹妹不再受罚就可以了。”一想到自己妹妹身上的伤痕,青兰的心里止不住地发疼。只要有谁能将妹妹拯救于水火之中,哪怕要她去死也甘愿。
青兰咬牙道:“奴婢还知道轻羽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青兰道:“轻羽的心上人在魏府里当差,名字唤作王言。”
“魏府?是威远将军的魏府?”沈婠问道。
青兰点头。
提起魏府,沈婠就不由想起那个腼腆的少年,还有望她眼神怪异而灼热的李氏。她看了看青兰,沉吟了好一会,才道:“其实也并非没有法子。”
沈婠问:“你当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青兰坚定地道:“是。”
。
夏氏最近的精神不太好,夜深时分,耳边总是响起那一日崔嬷嬷在外面的惨叫声。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崔嬷嬷从她五岁起便在她身边了,几十年来,她只要皱个眉头,崔嬷嬷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现在……
夏氏抿紧了唇角。
万无一失的计划最后竟是被那贱丫头轻而易举地扭转了局面!明明只是个半点大的小丫头,没想到心机竟然这么重。当真邪门得很。
夏氏现在躺在床榻上,耳边是沈州平稳的呼吸。
她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崔嬷嬷,还有想着要如何整死沈婠。沈婠的存在,一直在提醒着她过去的屈辱,和一个身份卑微的唐氏平起平坐了这么久!
如今她的女儿还让她连连受挫!平日里与她恩爱的老爷最近也因崔嬷嬷的事对她冷淡了起来。上次的休沐日,老爷回来时已是深夜,身上除了酒味之外,还有脂粉味。
她不着痕迹地试探了一番,沈州回答得甚是不耐烦。
她嫁进沈府已有九年,她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上,老夫人早已让沈州纳了妾侍。幸亏她前几年生了坤哥儿,才少了老夫人的若有若无的不满。
夏氏是真心喜欢沈州的,喜欢一个人,便总想着将身心都占着。当初的唐氏,她见一次心里就恨一次,如今唐氏被休,沈州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虽然现在有个碍眼的沈婠,但是……
夏氏睁开眼来,方才满脑子的恨意都消失了。她轻轻地靠在了沈州的肩膀上,鼻子里是熟悉的气味,夏氏安心下来,心想道,无论什么也没有夫婿重要,至于沈婠那贱丫头,她总有办法收拾她的,但不是现在。
沈州今天特别忙,一进宫便得知皇帝昨夜临幸了一个宫女,今日一大早就要册封为安常在。身为礼部尚书,沈州忙碌了很久,才完成了册封礼。中午时,沈州和同僚一道用饭,无意间看到了安常在的画像。画中美人冰肌玉骨,一头乌发似是上好的黑缎,沈州惊鸿一瞥,久久不能忘怀,连带着回到府里了,在夏氏身上驰骋时,脑子里也是腰肢不盈一握的美人儿。
当然,给沈州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皇帝的女人。
但越是得不到,沈州就越是惦记,他总觉得心里有一把火,挡也挡不住的□。以至于做梦时,他也梦见在美人儿身上不停地索取,那美人儿如同安常在一般,有着凝脂白玉般的肌肤,一头乌发柔顺得让他血脉喷张。
冷不丁的,肩上一重。
沈州的美梦碎掉了,他睁开眼一瞧,映入眼帘的是夏氏的头。
夏氏年轻时也是美人,如今年纪增长,风韵犹存,但近来因沈婠的事,她又气又恼,心里憋的那口气让她的头发也添了丝白。
沈州睡时有点灯的习惯,这么一瞧,恰好就见到了那一根白头发。
想起梦里美人儿那一头柔顺光滑的乌发,还有年轻如鲜花一般娇美的身子,沈州伸手推开了夏氏。
☆、18平安符
寒冬一过,天气也渐渐回暖,墙角有一抹嫩绿悄悄地爬了出来。沈婠的院子里,此时院门正紧闭着,小小的闺房中,青兰坐于梳妆台前,她正凝睇着铜镜中的自己。
霜雪娴熟地替青兰挽着发。
沈婠在一边道:“霜雪姐姐,拆掉这个发髻。我瞧着青兰姐姐更适合祥云髻。嗯,对,就这样,再稍微低一些。”
青兰是江南人士,如同青碧一样,说得出一口吴侬软语,且容貌秀丽,一双杏眸若是浮起水汽来,秋波盈盈,仿若风雨中的浮萍,轻盈摇曳,让人心生垂怜。
上一世,在沈婠出嫁之前,沈州曾纳了两房的妾侍,皆是生得柔柔弱弱的,仿佛不经意间就能随风而去。想来沈州好的便是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