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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雨得雨,那几年确实是他人生中最为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的一段时光。
然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日本人来了。
他原打算解散保安团,然后解甲归田,自己好赖是个中国人,当汉奸他不干。但日本人容不得他不干,日本人暗示:如不归顺皇军,这些保安团士兵将被视为政府军士兵而被处决。无奈之下,他只好接受改编,但他也提出了只保境安民、绥靖地方,不参与日军任何军事行动的条件,日本人也默许了。
他和王金龙的交往还是在保安团被改编成皇协军之后,在此之前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属下。
那年改编刚刚结束,酒井联队长为了表示亲善,亲自到这个新改编的皇协军大队来视察,随行的有他手下的一些军官和参谋勤务人员。这些随行人员对皇协军的军事素质表示出极大的蔑视和不屑,当操演还在进行的时候,看台上的日军军官们仿佛是在看马戏表演一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种毫不掩饰的轻蔑使军人出身的洪吉永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于是他向酒井提议,能否让自己的手下和酒井的随行军官进行一对一徒手格斗。理由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向大日本皇军学习。酒井三郎大佐出生于武士世家,对这项提议欣然同意。
酒井的随行军官大多修习过柔道、空手道、剑道等日本武学,加上长期军旅生活和战场厮杀所养成的那种凶悍之气,一上场便将洪吉永的几个手下亲信给逼得畏畏缩缩、不敢放手一搏,几个回合下来,日军军官全胜,而洪吉永的几个手下则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地回到队列中。
酒井含笑不语,他的笑容使他的部下们受到了鼓励,几个随行军官耀武扬威地在操场上叫阵。一大群的皇协军官兵如绵羊般低头沉默。
洪吉永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正在此时,皇协军队伍中掀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身材高大的小队长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就是王金龙。当年在西北军中当排长时,不知有多少日军的脑袋被他用大刀砍下,他压根儿就没瞧得上眼前这几个日本人。
今天他本不想出场,上场的都是洪吉永的亲信,这些人手上都有些功夫,平常说话做事就有点张牙舞爪、牛皮哄哄的意思。再说保安团不过是自己暂时栖身之地而已,不值得为这支已经变节了的汉奸队伍出头露面。但眼前这几个日本军官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就没把中国人放在眼里,他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了。
他向四周抱了抱拳,然后渊停岳峙般站立在校场中间。
一个日本军官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伸右手要抓王金龙的皮带,想用柔道中的摔法给王金龙一个过背摔。他出手很快,但王金龙更快,王金龙左手一扣日军军官抓自己皮带的手,右手钳住他的肘关节往怀里一带,然后侧身、撞肩,日本军官像一片树叶般飘了出去,摔倒在地。这一手兔起鹘落,干净利索,不远处观战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交手已经结束。
中华武学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王金龙从小习武,今天使用的不过是其中的擒拿、散手等小巧手法而已。
一见同伴败阵,另一日本军官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他上来一把抓住王金龙左肩,王金龙右手抓住他的手背,疾向右转,这样一来,日本军官右臂已呈反关节位,王金龙抬左臂猛压他的肘关节,剧痛使日本军官背朝王金龙跪倒在地,金龙抬脚踹其臀部,他的面部便结结实实地扎在土里。
日本军官们一阵骚动。
“呀——”两个日本军官狂叫着一前一后扑出阵来。
给脸不要脸!王金龙心里暗骂道。他不想和这些小矮子们纠缠,所以等到两个日本人扑上来时,他决定痛下杀手。他抱着双臂气定神闲地站着,等前面一个日本军官冲到面前三尺时,王金龙抬手虚晃,他忙举手相格,王金龙早已蓄势待发的右脚如闪电般蹬踏出去,正中其腹部,惨叫声中日本军官登时晕厥过去。
后面的那个军官稍一愣神,王金龙已旋风般冲至面前,左手一晃,右手紧紧扣住其皮带,借着向前的冲力,曲肘猛撞他的面门,同时脚下毫不停滞,拖着被撞得满面是血的日本军官向前急驰了六大步,大喝一声,一拧腰,右手一发力,足有一百四十多斤的日本军官被凌空甩出三丈多远,昏死过去。
王金龙以一敌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瞬间制敌。
全场为之哗然。
看台上的洪吉永一阵暗叹:“如此一个胆气过人武艺高强之人在我保安团中竟只是一个小队长,太埋没人才了。”
酒井三郎更是惊叹不已,刚才上场的军官都是联队中的一等一的柔道、空手道高手,但在对方手里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就狼狈倒地,可见对方身手极为不凡。他摆了摆手,终止了这场比赛,再比下去,皇军的颜面就失尽了。
酒井三郎出生于奈良的一个著名的武士家族,其祖上早在丰臣秀吉时代就已名扬三岛,因忠勇果决、战功赫赫而被册封为武士。所以,在酒井三郎身上,可以看到那种日本武士所具有的内在修养。
在日本,武士是种封号、头衔,也是一种荣耀,武士阶层具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不是人人都可以自称为武士的。那些早年在中国耀武扬威的日本浪人,其实都是些东洋混混儿,他们在国内大都是社会底层的平民,自诩为武士,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正因为如此,有着武士血统的酒井三郎对王金龙的表现从心底里充满敬意。
旋即,王金龙被任命为驻柳林镇皇协军中队长。自然,王金龙也成了洪吉永的座上客。
这一天,王金龙起了个大早,怀里揣着两根金条来到县城大队部,向洪吉永述完职,便拉着洪吉永来到城里最大的饭庄“春发升”。
“兄弟,发大财了吗?今天你请我吃饭,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甫一落座,洪吉永便笑着打起了哈哈。
“哪里,哪里,大财没发,请大哥吃顿饭还请得起。”王金龙笑道。
酒过三巡,洪吉永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兄弟,你觉得大哥待你如何?”
“大哥待我那没得说,没有大哥抬举,我王金龙哪有今日?”
“唔——”洪吉永未置可否。
他从不和部下称兄道弟,但对王金龙却一直以兄弟相称。王金龙也不客气,大哥大哥地随着他叫了起来。他很看重王金龙,对王金龙说得上是推心置腹,但他总感觉到这个兄弟对他礼敬有加,中间却又似乎隔了点什么东西,他决定今天趁着酒盖脸问个清楚。
“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话?兄弟啥地方做得不好,请大哥明示。”
“兄弟,大哥也难啊,当初要是不接受日本人的改编,咱们保安团两千多号弟兄都得人头落地啊!”他动情地呷了一口酒,眼睛已经潮糊糊的了。
洪吉永的神态使王金龙非常感动。他知道,改编前,洪吉永说话做事雷厉风行,果断敏捷,典型的职业军人作风;改编后他却仿佛换了个人,整天郁郁寡欢,提不起劲来,看来是有原因的。而且,无论从哪方面看,洪吉永都不像那种死心塌地的铁杆汉奸。
所以,王金龙决定不再藏着掖着,他端起酒:“大哥的难处兄弟明白,我敬大哥一杯。”
待喝完酒,他接着道:“兄弟心里明白,大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云长。”
就这么一句话,洪吉永已是泪流满面,哽咽起来:“兄弟,还是你了解大哥啊!你能这么想,证明大哥没看错人。”两人虽然什么都没明说,但啥都说明白了。
到了这一步,王金龙方从怀里掏出金条,向洪吉永说出想托洪吉永给弄几枝短枪的意思来。
“只要看得起你大哥,就交给我办,金条你收起来。”一瞬间,洪吉永往日那英姿勃勃的神态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没问王金龙要枪何用。
说完正事,话题转到了李耀祖的身上。
“兄弟,咱们被收编为皇协军,当时是为情势所迫。今后做事要小心,还要考虑到后路,不能把事情做过火,你看看那个李耀祖,仗着手里有几杆枪,闹得李店一带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这下可好,弄了个家破人亡财散尽,到底图了个啥?”
说到李耀祖,王金龙心里一动。他不动声色地打着哈哈:“这小子的事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听说是仇杀?”
洪吉永鼻子一哼:“要是仇杀我就不给你说了。酒井原来也没把他这事当一回事,谁知道前几天小岛到酒井司令部述职,又提起了此事,小岛亲自去过李耀祖家重新勘察过现场,说是有重要突破。”
王金龙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满脸迷茫的样子:“还能突破出啥新鲜事儿?”
“小岛那小子确实不是省油的灯,他根据墙上留下的诗文和书写的高度,竟推出行凶者的身高,还把这事同柳林镇日本兵被袭联系起来,他断定这不是游击队干的,而是另有一帮神秘的袭击者,而且这些人就在柳林镇附近,还说这些袭击者可能和被杀者认识什么的。”
王金龙心里一震,他赶忙低头喝酒,问道:“大哥对这事有啥看法?”
“我才懒得理这事呢,是酒井将我喊去解释凶手留下的诗文意思,我才从他俩的言语中逮了几句。看他俩的意思,要从那些念过书、学问好的人身上入手秘密展开调查。”
王金龙一听,悬着的心放下去半截,笑道:“啊,管他呢,跟咱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李耀祖是干啥的?你和我又是干啥的?在老百姓眼里还不一样是汉奸?”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今后做事得悠着点。”
“对极了,日本人的事儿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实在没招了就装病撒酒疯。”
“谢谢大哥提醒!兄弟敬大哥一杯。”
两人在酒店里一直盘桓到下午方才尽兴离去。不久,四枝崭新的德国造盒子枪送到了王金龙手中。
第八章 田家嘴伏击
时间转眼已经到了秋天,远远望去,燕山已是流金溢翠、霜叶如丹。极目远眺,天高云淡,雁阵北迁,飒飒的秋风中不时传来大雁嘹亮而苍凉的鸣叫。那些吃饱了各种草籽准备越冬的黄羊、狍子、獐子变得肥胖起来,它们的奔跑远不及夏天那样敏捷、灵活,此时野物们的肉质也是最鲜美的,所以,秋天是一年中打猎的最好季节。
为了出入方便,每次进山打猎,王金龙总要给张胜三人换上皇协军军服,每人身上长短枪各一枝,长短枪子弹各一百发,加上四人准确的枪法,他们能构成的火力强度绝不亚于一个一般的步兵排。
天到正午,四人来到了燕山深处一个大山谷里。山谷极其宽阔,一道白练似的瀑布飞流直下,瀑布下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湖泊,水质清澈,靠岸水浅的地方水草游鱼看得非常清晰,岸边各种高大的乔木负势竞上、挺直傲岸,顺着山坡望上去,漫山遍野已是红叶萧萧。
四人在岸边找了一处干净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抽烟、喝水、消汗、打尖。占魁笼起一堆火,取出背包里的葱油饼架在火上烤,葱油饼不一会儿便吱吱地冒着油发出阵阵香气。
继宗年轻闲不住,他用刀削了根尖尖的木棍,下到水里扎鱼,这大山深处人迹罕至,鱼傻傻的根本不惧人,不大工夫他竟扎了十几条草鱼、鲤鱼。
于是大家忙不迭地开始烤鱼。这种生活在高山寒冷地区的鱼由于生长速度慢,所以肉质非常细腻鲜美,几个人吃着鱼、喝着酒,半躺半坐在地上,悠然地望着纤尘不染的蓝天,一时之间竟有一种恍然离世的感觉。虽然他们都是极其粗豪的汉子,内心世界不像那些文人雅士那样温柔细腻,但并不缺乏情趣与感受力,家乡山河的魅力与宁静,在这一刻他们无疑是感受到了。
继宗嘴里嚼着鱼,皱着眉头问王金龙:“金龙哥,最近小岛调查得怎么样了?”
“听说抓了不少人,全是些念书人,还有几个白胡子老学究。”
“都怪我多此一举在墙上乱写惹的祸。”
“这怎么能怪你?你不写那些话,小岛肯定要怀疑其他什么人。”
“在日本人眼里,中国人连草都不如,想抓就抓、想杀就杀,这有啥好奇怪的?”
“是啊,庄家营子的人老老实实在家睡觉,说杀全杀光了,他们惹谁了?”
“可我总觉得是我连累了这些读书人。”
“你谁也没连累,怪只怪我们国家太弱,老百姓跟着遭殃。”
“最近,日本人很小心,运粮运草动不动就是两小队日本兵押送,凭咱哥儿几个这几条枪下手有些困难啊!”王金龙见有话缝,急忙将话题硬扯了过来。
继宗问:“金龙哥,按日本人的军纪,丢了粮草他们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杀头是肯定的,你是不是琢磨出点什么道道?快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
“我是这么想的……”继宗略一沉思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田家嘴两山环抱、下临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