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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阳刚偏西,李耀祖就顾不上做任何事情,带上六个贴身的随从,摇摇晃晃地往家赶,他知道自己仇人不少,多带些人心里踏实。
道两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齐膝高的麦田,麦子随风缓缓起伏着,空气里有种淡淡的草香味,偶尔会有一两只燕子箭一般闪过,寂静的旷野中不时传来一两声云雀婉转的鸣叫声。
李耀祖骑在马上眯缝着眼,心里美滋滋的,脑子里不时闪现出三姨太那一头如波浪般的黑发、猩红的双唇和穿着长统玻璃丝袜的大腿。
“前边什么人?”随从大声的喝问将李耀祖从冥想中惊醒过来。
前边不远处站着四条大汉,清一色头戴亚麻色礼帽,身穿夏布长袍,脚下白袜黑鞋,腰间鼓鼓囊囊,一看便知别着家伙,其中一人还戴着墨镜。
四人傲慢地站在那里,对逐渐走近的这一小队皇协军视若无物,径自在那里抽烟。
“你们是什么人?”李耀祖的手下咋咋呼呼拉起了枪栓。
“八嘎!”戴墨镜的一声怒喝,此时大家方才看清楚这人上唇的仁丹胡。
日本人!李耀祖心里一惊,赶紧滚鞍下马,一溜烟地跑到戴墨镜的眼前举手敬礼:“报告太君,卑职是驻太平庄皇协军中队长李耀祖,正要去李店执行公务,冲撞了太君,请太君责罚。”
“执行公务?”旁边一条大汉“扑哧”一笑,“李队长怕是要回家和三姨太办公务吧?”
李耀祖抬头一看,认出是柳林镇皇协军的王金龙。
王金龙笑着拍了拍鼻子上已泌出细汗的李耀祖给他介绍说:“这位是联队谍报课长池田少佐,也是在此公务。”
“老弟啊,吓死我了!”李耀祖巴结地握着王金龙的手:“你给美言几句,说我确实无心冲撞太君。”
池田面沉似水,毫无表情。
李耀祖咧着嘴,几乎要跪下去了。他一抬眼,看见刚才大声喝问的那个兵还站在那里伸长脖子傻乎乎地瞧热闹,赶忙一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劈脸就是一耳光:“眼瞎了吗?冲撞了太君,还不赶紧向太君赔罪?”
那个当兵的捂着火辣辣的脸连连向池田鞠躬:“小的眼瞎了,请大太君恕罪。”
池田仄仄一笑,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那个当兵的,打开了保险。当兵的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战,腿一软跪了下去。
李耀祖脸色蜡黄,他知道,这些日本人杀人不眨眼,杀不杀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一个日本佐官杀个皇协军小兵跟捻死个蚂蚁似的,他就曾亲眼见过一个皇协军军官喝多了酒,不知轻重地拍了一个日军大尉的肩膀后被一刀劈成两半的场面。
这个少佐杀完小兵,下一个大概就到自己了吧。
他张皇地抬脸看着王金龙,希望他能求个情,王金龙一点头,附在池田耳边耳语了几句,池田略一沉吟,又是仄仄一笑,收起枪来。
李耀祖擦了把汗,他知道一场灾难过去了。于是作揖打躬,嘴里连连说着自己也听不明白的感谢话。池田连看也不看他,更不搭理。
李耀祖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场面极为尴尬,今天这个面子算是栽到家了。
王金龙走过来:“老兄啊!太君到了你家门口,眼看着又要到饭点儿了,你还不请太君到你家坐坐?”说着话连连给他使眼色。
李耀祖忙不迭地应着,一拍脑袋,心里骂着自己:“我真是大傻瓜,这么好的台阶我居然看不见。”
“老弟面子大,还请老弟替我代请池田太君。”说完,巴儿狗似的摇着尾巴跟在王金龙身后来到池田面前。
听完王金龙的话,池田哈哈大笑,竟亲热地拍了一下李耀祖的肩膀。
就这一下,李耀祖的骨头都酥了,赶紧过来扶着池田上马,亲自牵着马缰,顺便给了那个还瘫在地上的小兵一脚。
李耀祖牵着马趾高气扬地走着,心里盘算着:我这是因祸得福啊,这个池田是酒井联队长身边的谍报课长,那就是亲信啊!我只要把这个池田巴结好了,还怕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将来没准会大队长、团长地一路升上去,说不定还能混个师长旅长干干。此时他甚至想到了把三姨太送给池田少佐玩玩,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能升官发财,女人有的是。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早有一个当兵的飞跑回家报了信,李家大门上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李耀祖脸上更是溢满了得意之色:你们谁有这面子把少佐太君请到家里做客?什么大队长、团长,恐怕连个日军尉官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大的面子。
三姨太也粉墨登场了。
这女人身穿一袭侧叉开得极高的藕荷色旗袍,肉色长统丝袜,乳白色高跟皮鞋,一头波浪般的卷发,弯眉杏眼,手里拿着一把小团扇,一身的脂粉味离老远就熏得人捂鼻子。还没走到跟前三姨太就嗲声嗲气地叫开了:“哎哟——,池田太君来了,快请屋里坐。”
由于走的步子大,她那雪白的大腿、粉色的内裤时隐时现。她扑过来用手搀扶住戴着墨镜的池田,整个身子几乎埋在池田怀里,这套做派一如妓女在窑子里迎接常来常往的老嫖客,波浪似的卷发蹭得池田脸上痒痒的。
在众人前呼后拥下,池田兴奋得脸上放光。
李家庄园原本就宽敞,李耀祖回来后又强抢豪夺,将庄园扩大了足有一倍以上。园子里假山鱼池、苔滑石凉;古木参天、树影摇曳;修竹青萝、袅袅婷婷,好一个清凉世界。
旋即,酒菜齐备,李耀祖请池田坐上首,其余人依次落座,三姨太自然紧挨池田,六个随来的兵分立在身后。
自打一进门,三姨太的身子就没离开过池田,这一幕让李耀祖心里如打翻了醋坛子,一阵阵往外冒酸水儿。真他妈婊子无情,该不是又想攀日本人这个高枝儿了吧?你等着,看日本嫖客走了之后老子咋收拾你!李耀祖心里恶毒地骂着。
酒过三巡,池田开口了:“李队长的大大的好,三姨太大大的漂亮。”说到这里一顿,看了一眼三姨太。三姨太酥胸半露,朝池田送了个媚眼。池田接着道:“你们的,一人一瓶酒的喝。”他一指六个皇协军士兵。
六个兵接过酒,太君赏酒是给自己天大的面子,但要将这一瓶酒一气喝下去,恐怕不死也得睡上三天。正迟疑间,李耀祖一瞪眼,六个人心一横,憋着气息一口气将酒灌下去。
池田一竖大拇指:“大大的好。”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已经瘫倒在地,其他五人业已开始摇晃。池田一摆手,五人使出浑身力气才将倒地士兵拖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宾主六人。
酒过三巡,王金龙起身一抱拳道声“方便”,离座出去了。
王金龙来到后院茅房,六个当兵的正趴在茅房里外,污物吐了一地,一个个滚得全身污秽不堪,已经用脚踢都踢不起来了。王金龙回来落座,对池田一笑:“六个丘八全躺那儿了。”
“躺了好,躺了我们好办事。”池田一笑,摘掉墨镜,撕下小胡子,原来是张胜假扮的,其余二人当然是继宗和占魁了。
李耀祖一惊,满脸惊疑地看着王金龙:“兄弟,这咋、咋回事?”声音已经有些哆嗦。
“咋回事?要你命。”王金龙手中的盒子炮机头大张着,枪口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三姨太刚要张嘴,被继宗一把掐住脖子说不出话来,占魁用中指在其耳后穴位上一弹,三姨太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耀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已叫汗水湿透,硬撑着问:“我和各位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你问我,姜老太太家儿媳的事,你恐怕没忘吧?”
“几位爷,这是个误会,是她自己跳崖摔死的,跟……跟我没关系。”
“跟这汉奸废什么话呀。”一直在边上没言语的继宗说着把刀伸进李耀祖的嘴里胡乱一搅,他恨透了鬼子汉奸,出手极其凶狠。
李耀祖惨叫一声,但已不像人声,嘴里的零件已被刀绞得一塌糊涂,浑身筛糠般抖动着。
紧接着,继宗的眼睛又瞄上了李耀祖多长了根指头的右手,他铁钳似的大手抓住李耀祖的右手压在桌子上,嘴里说声:“你他妈也不嫌累赘。”手起刀落,李耀祖的六个手指齐齐地被切下。李耀祖顿时疼得缩成一团。
“兄弟,让我来。”咬牙切齿的王金龙从继宗手里要过刀,用刀压在李耀祖脖子上一抹,迅速闪身离开。
血如箭射,李耀祖的脑袋在地上如夜壶一样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恰逢此时,三姨太醒转过来,正看到旁边一个没有脑袋的脖腔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沫子,吓得肝胆俱裂,身子一挺,死了。
紧接着,几人又从外边拖进那六个醉得如死猪般的随从。
占魁嘴里骂着:“都他妈不是好玩意儿。”要过刀嘁哩喀喳一阵乱捅,全结果了。张胜此时已经搜出了李耀祖家的金银细软,好大的三包,可见这个汉奸平日里鱼肉乡里百姓的狠劲。
临出门时,继宗灵机一动,他撕下一块幔帐,蘸了点血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他原想写上“杀人者打虎武松也”之类的提气话,临要写却变成了李清照的词,这是他在莲儿家曾看到的,这么多年了不知为啥还记得这么清楚?写毕将幔布一扔,四人趁着夜色大摇大摆地出了李店。
在日本人眼里,李耀祖还不如一只东洋军犬,他的死在日本人那里没引起任何波澜。日本人派人匆匆对现场进行了勘查,备了个案底就草草定了个仇杀结案,没人会为这事煞费苦心、大费周章的。倒是李店、太平庄一带老百姓暗暗庆贺了好一阵子。
此后王金龙、张胜、继宗、占魁四人时不时相约进山打猎,实际上借打猎练枪,同时还可以打些野味一饱口福。其他三人很快就练成了神枪手,只有继宗对练枪兴趣不大,他觉得还是用刀得心应手,而且用刀砍鬼子汉奸时的那种快感是用枪体会不到的。但他的悟性很好,经过不几次练习之后,他用枪就和用刀一样得心应手了。
第五章 亲情
近一段时间以来,由于小岛的命令,鬼子兵们很少远离柳林镇,柳林镇周围的老百姓明显感到日子比以前好过了点。
时间转眼到了收麦季节,张胜、占魁商量着回家收麦,顺便在家里住几天和家里人团聚团聚。店先关一阵子门,由姜庭秀负责守着,顺便将店里店外打扫清理一下。
张胜家在大兴寨,是山地,麦子熟得要早几天,所以二人决定先去张胜家收庄稼,然后再一起去西山坳占魁家收麦子。
商量已定,二人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一直没言语的继宗脸上。他俩知道,庄家营子现在活着的只有继宗一人了,村里的野草恐怕长得能有一人高了,自葬完亲人后继宗就再没回过庄家营子,实际上继宗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二人希望继宗和他们一块走,但话又不能说出口,一说出来继宗肯定难受,所以二人故意当着继宗的面商议此事,希望他能自己提出来跟着一块走。
平时在店里,弟兄三人一起谋划及实施杀鬼子汉奸,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其他两人要回家,继宗心里突然有种复杂的感情,有伤心,有孤独,还有一些难舍难分。他也知道两人的用意,经过一番思考过后,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强挤出笑容:“我跟两个哥哥一起去。”
“我就知道兄弟一准儿和我们一起去。”占魁乐得一拍巴掌,他属于直爽而粗心的人。张胜心细,看着继宗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发酸。
柳林镇距大兴寨足有十五里地,一路上三人说笑着赶路。三人清一色短打扮,头戴亚麻色礼帽,上身着白府绸起暗花的褂子,黑洋布大裆裤扎着腿带子,脚蹬直贡呢黑布鞋,露出雪白的袜子来,显得非常干净利落。三人本来就高大魁梧,这一身打扮外加大步流星赶路的神态,更显得威猛剽悍。
大约有半个多时辰的光景,已远远望见村里郁郁森森的树木,顺着随形就势的土路三弯两拐,三人已经来到寨门前,不知怎的,继宗心里突然紧跳了两下。
村里古柳参天,宽大的水渠从村中蜿蜒流过,淙淙咚咚,清澈见底,翠绿的水草在流水的轻拂下,顺着水的方向袅袅地摆动着,渠边布满了绿苔和浮萍,不时有蜻蜓颤动着翅膀在水面上极快地一点,倏忽间又疾速闪开,雪白的鹅鸭悠闲地在水里游着。
外面酷热难耐,而村里却是这样宁静、清凉。
顺着水渠一拐弯,迎面走来两个女人,年龄大点的身材高挑,上身穿一件质地非常柔软的月白细夏布长衫,腰掐得很细,亚麻色纺绸裤,宝兰色缎面绣花鞋;头发乌黑明亮、整齐地向后抿着,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枝做工精细的白玉簪;肤如凝脂、面若桃花;走起路来衣袖飘飘、环佩丁东,整个人显的雍容而娴雅,只是顾盼之间眉宇中似乎有一缕淡淡的忧郁。
来人正是莲儿,旁边是她的远房表妹雨玫。
等走得近了,莲儿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