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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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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头一拨,却是直直往杀声四起的方向而去。 
  就这样解释吧!谁叫他们坏了他难得欣赏春景的心情?不去瞧瞧,倒是对不起自己已经被挑得老高的好奇心了。 
  于是,那绿衣青年的眼神就在他勒住马头的一瞬间撞进眼帘——冽如秋水的瞳眸深处,仿佛正极力压抑着什么而显得略带忧郁,更形于外的,还有不容忽视的决绝与傲气! 
  他承认,自己的的确确被震慑住了。 
  但那也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因为青年的情况不容他有多想的余裕。他已明显的体力不支,围攻他的人所持武器非钩即爪,步步进逼的杀招更是集三教九流的手段之大成! 
  他看得心头火起,在青年发出剑气、颓然倒地的那瞬间,他已同时拔起护身长剑、闪入战圈,白色身影迅敏如风、银亮剑身疾扫如练,家传「风烈剑法」使将开来,硬是逼得那群原本气势汹汹的人抱头鼠窜! 

  只他终非江湖人,不能说杀就杀,毫无罣碍;因此在重挫他们后,他便抱了那名已然昏厥的持剑青年上马,一路疾驰飞奔,赶回城内的宅邸。 
  说来说去,都该怪那青年的清亮眼神吧?让从不过问武林事的风宁瑄淌了这趟浑水仍无所怨,在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厉害。 
  那么,把人救回来之后呢? 
  笑意染上深邃的双眸。只凭一眼就能让他有那么强烈的悸动,这样的人,怕是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所以……除了留下他,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吗? 
     ※     ※     ※     ※     ※     ※     ※ 
  「啧,还真的是良药苦口……」风宁瑄皱着一张俊脸,把药盅搁回桌上后又坐至床边,叹道:「你倒好,人一昏什么都不晓得,苦的是我耶!拜托你老兄发发善心,赶快清醒吧……」 

  想他风宁瑄不知发了什么癫,搁着宁玉坊的事务不管,自己就光顾着在这里吻这醒不过来的家伙……不对,是光顾着喂他吃药,四个时辰一次的镇毒剂倒还好,清清冽冽的没什么味道,但那早晚各一回的内伤药他可吃不消,松筠是在里头放了几斤黄连啊! 

  不行,得去问问松筠到底什么时候配得出解药、让他早点清醒,否则再这么吻下去……呃,再这么喂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风宁瑄正起身准备去找陆松筠,不料房门却先被打开,门口出现的赫然是风宁琛带笑的脸庞:「大哥,恭喜你可以脱离苦海啰!」他晃了晃手中陶瓶,然后递给风宁瑄:「哪,解药,保证毒性立解、药到病除!」 

  「你也知道我是身陷苦海啊!」风宁瑄无奈地摇摇头,拔开陶瓶,一股淡淡的香气便漫了开来。 
  「药水?」 
  「嗯!我和松筠轮流花了好久的工夫熬的,你就快点让他服下,省得夜长梦多。我们俩熬夜守着药鼎,现在不行啦,我们去休息一会,你也别撑着,让他吃完药就去睡一下吧,不然伤了自己身子就不好了。」 

  「知道了,记得帮我谢谢松筠。」 
  「都是自家人,还客气?这样我不习惯喔!」风宁琛笑着,虽然是戏谑的语气,兄弟之情仍表露无遗。 
  回到床榻边,风宁瑄含了一口药水后便扶起那人的头,让他后仰成液体会自动滑入喉咙的角度,接着他的唇便贴上他的,探进唇缝的舌尖微微使力撬开牙关,再徐徐让药水流进;经过两天下来的训练,他现在的动作已经可以一气呵成,迅速确实,因此这瓶解药没多久就让他喂完了。 

  看着原本笼在那人脸上的一层黑气,似乎因为药力作用而缓缓退散,风宁瑄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执起那人仍略嫌冰冷的手,风宁瑄微微笑道: 
  「你还真是命大,好在我们家就放了个名医,否则谁救得了你?也还好你不是女的,不然我可不能这样救你;当然啦,如果是个美女,那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就在无意义的喃喃自语中,累了整整两天的风宁瑄,终于也敌不过身体的疲惫,坐在床沿、背抵着床头,听着那人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沈入梦乡…… 
     ※     ※     ※     ※     ※     ※     ※ 
  好热……好暗……这里是哪里?谁来带我出去? 
  他仿佛在不见天日的焦热炎狱里受着无尽煎熬,体内更像被放了一把无名火,烧得他原本浑厚的真气溃散,五脏六腑也仅剩一把灰烬…… 
  但每当他的意识沉入较昏迷更深一层的浑沌谷底、险险触着「死亡」的边界时,总会有道清泉缓缓流入,浇熄他身周和体内燃着的熊熊黑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的氛围…… 

  他知道有人救他,他想看,无奈再怎么睁眼,前方永远是一团黑暗,而睡意也比渴望醒来的意识更强更快地袭来,于是只有陷进深沉的睡眠中,直到下一回的烈焰灼身…… 
  不过这次似乎有点不同?不但黑火退尽,阻在前方的迷雾也渐渐被一道柔和的光线拨开,涣散的意识凝聚,慢慢地,像从深海之底浮上知觉的岸边,七手八脚地爬上岸,甩去一身湿漉,视线朦朦胧胧的往前探去,终于触到实体…… 

  眨了眨眼,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迟缓的脑子才开始进行思考运作;现在看到的东西应该是「纱帐」,纱帐应该出现在「床」上,所以,我躺在床上…… 
  很好,解决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就会跟着产生:这是谁的床呢? 
  他很努力地转动僵直的颈部,试图要左右张望一下,不过视线刚往左移了一些,答案似乎就出现了—— 
  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映入瞳孔,几绺发丝垂落在那人饱满的额前,两道修眉微微斜飞,却没有张扬的跋扈或冷厉的严峻感,唇边浅浅的笑纹更替这张端整的面容添了几许爽朗;只是不知那双轻阖的长睫后头,会蕴藏着怎样的光采? 

  在静静的凝睇中,一种安心的感觉缓缓升起,完全没有身处异地、乍见陌生人的不惯…… 
  复杂的问题不适合在此时多想,所以他也不愿深究自己的防备心何以会降到零。倒是那个人,这样睡也太累了吧?万一扭到脖子怎么办? 
  他想叫醒他,而当知觉移到除了思考以外的部份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是被握住的!无奈他现在全身的力量像被抽光一般,动弹不得,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因此他只有专注于把力气集中到左手,试图把它抽出来,好用来摇醒身边那个可能快扭到脖子的人…… 

  「咦?你醒了?!」 
  因为觉得右手有骚动而醒来的风宁瑄,才睁眼就看到那人也是明睁着的双眸,不禁又惊又喜,但为免吓到他,他的问话仍不失温柔:「现在觉得怎么样?能说话么?」 
  看他很艰难地摇摇头,风宁瑄心底一沉,怕他是被毒哑了嗓子,但这也得让陆松筠来确定才能作准,因此他神色未动,仍旧问道:「那,想喝水么?」 
  被这么一问,他才感到自己原是口干舌燥,勉强地点了点头,便见风宁瑄迅速的倒来一杯水,又将他扶起半靠床头,很有耐性地捧着杯子,让他慢慢喝下。 
  喝完水后,他原本干涩的喉头似乎放松了些,在风宁瑄要他稍等一下而离开房间时,他便尝试着发出单音,虽然听起来仍显破碎,但至少,可以问他想问的问题:拥有一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睛的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 
  当风宁瑄和陆松筠一起进到房间时,他只是缓慢而坚定地吐出这几个字,尽管面容极其苍白无血色,衬于其上的一双黑瞳却意外的炯亮;直视风宁瑄的眼神澄澈,是曾经撼动他的清亮眼神…… 

  「我是风宁瑄,这一位……」指指身旁高挑女子,他微笑道:「就是救了你的大夫,陆松筠。那么你呢?」 
  我呢?我又是姓甚名谁呢? 
  略略垂眼,再启唇,那曾经熟悉的名姓如今连自己都觉着陌生:「我叫……杜……绍……怀……」 
  「绍怀么?很好听的名字啊。」 
  风宁瑄一径地笑着,言语间步伐也随着陆松筠转至床前,尔后他的眼光便在专注观色切脉的陆松筠和杜绍怀之间轮流停伫,而那一丝无意中透露出的不安,却让杜绍怀分毫不差地接收了去。 

  疑惑更甚……那不安的气息,是担忧吗? 
  为我? 
  沉吟间,陆松筠已收回搭在他腕上的手指,开朗的口气任谁听了精神都会为之一振: 
  「可以放心了,你体内的毒素已经去掉十之八九,剩下的只要继续服药就可以全数排除,而且没有后遗症——这可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你的外伤颇重,还是要委屈你多躺一阵子,慢慢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清冷的面容飘过一抹犹疑,这是另一个局吗?多久以来,他在无数的杀阵布局下闯出闯进,他不得不疑心。 
  却又不愿疑心。因为那个人…… 
  风宁瑄是么?没听见过的名号,没感受过的温煦。 
  是不是可以试着相信?就这么一次……即便是错,大不了人命一条,还了便是。本就没指望逃过这劫的啊…… 
  「病人就别多说话,乖乖休息吧。」 
  打断了杜绍怀的思绪、无视于他的错愕,风宁瑄伸出双手便是按着他的肩让他好好躺下,顺手又拉起被子细细替他盖得密实了,这才展颜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养伤,等你气力恢复了,到时你想知道什么,我定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了大哥,你再聒噪下去要人家怎么休息?」陆松筠一句话让风宁瑄乖乖噤声,手下却不停地在药箱里取瓶配药,最后是一杯溢着暖香的药水递到风宁瑄手上:「让他喝了这个,好好睡上一觉,对恢复很有帮助的。」 

  「哪,你也听到大夫的话了,虽然你受了伤,这样动来动去实在很累,不过药不喝也不行,你就忍耐一点……」风宁瑄一边絮叨着,一边坐上床沿。 
  这回他没让杜绍怀靠上床头,而是让他倚在自己胸前,几乎是半圈抱着他要他就着自己的手喝药。 
  不知是否余毒作祟,风宁瑄的声音他已渐渐听不真切,半昏沉中更无力思索何以身后的床板会有如此宜人温度,暖香充塞口鼻之间,原来伤痛紧绷的四肢百骸渐次放松,仿佛入梦…… 

第二章 
  云柔风软的春日午后,连阳光也温和如絮,拂在身上,尽是轻暖。 
  似乎在这儿的日子都是这样的。大半个月来的逗留,尽管是为着疗伤,实际生活却是写意非常,和算不得轻的伤势堪可对比。 
  既来之,则安之吧。沉静的笑意攀上唇角,一种全然的舒坦,就在他呼吸着身旁日渐熟悉的气息间依依漫开。 
  不过这世界上,就有人专为破坏气氛而生。 
  「笑什么?你不会是吃太多药、苦坏脑子了吧?」风宁瑄接过他手中喝空了的药碗,打趣般问道。 
  「咦?怎么这么说……」乍闻此语,他不禁有点张口结舌的错愕,只是思及问话的人是风宁瑄,反倒又觉理所当然。 
  再度笑开,丢下一句「和药没有关系啦。」之后,他便称稍调整了一下坐姿,静心欣赏从这池中小亭内可望见的好风光。 
  想来是前些日子被闷坏了,风宁瑄暗地里揣度着,好不容易今天总算能让他拄着拐杖出来走走,怪不得他开心。 
  看着杜绍怀难得出现的笑颜,风宁瑄不禁脱口道:「你要是能常常这样笑就好了,我看你在我面前都很正常啊,怎么对我弟弟们就冷淡许多?」 
  听宁琛他们说,只要他一不在,绍怀的言语神色便冷寂下来,虽然仍是有礼,距离硬是疏远了,而且是很远。 
  「这……」他的笑容乍然敛去,原本为了听风宁瑄说话而转回的眸光重又调出,眺向远处的眼神是迷离的,甚至有极沉的黑蒙去那原有的熠熠光采:「对不起,我……没办法轻易相信人……」 

  能够和风宁瑄如此自然的相处,连他都说不上为什么了,再要他和其他人这般谈笑,却是勉强。 
  「我知道你值得相信,你的弟弟们也是,但我就是没有办法……」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让他适应的时间……如果,他没有在那之前就离开的话。 
  那是悲哀的声音,风宁瑄可以肯定。 
  为什么那么悲哀?我不想你这样的啊……一抹异样的神色出现在风宁瑄的脸上,但那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变化而已,一如他蓦地攥紧又松开的拳头般。 
  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杜绍怀轻咳了下,试图松开当前紧绷的尴尬,看向风宁瑄的双眼亦去了阴霾。 
  「说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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