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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她格格的笑了几声。
白子灏已经尝到了她的可怕,所以当真收起了少爷脾气,决定走一步是一步,反正不能坐以待毙。他是没了腿,可他的年纪摆在那里,他还有生命力。
此时此刻,他用狠狠的一摔唤来了希灵。抬手揉着头上的青包,他仰起头说道:“希灵,你老这么关着我,也不是事。要不,咱俩谈谈吧!”
希灵靠着门框,不进也不出,但像是对他这话也有一点兴趣:“你有什么想法吗?”
白子灏说道:“你让我走吧!”
希灵一皱眉头:“走?走到哪里去?”
白子灏答道:“你给我个几万块钱,够我这几年吃饭就行。我随便找间房子,也就够住了。我现在知道你恨我了,可是你想想,我是不是也有对你好的时候?咱俩是不是也有过得挺高兴的日子?希灵,就冲着那些好时候,你让我走吧!权当是让我滚蛋,行不行?”
希灵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却是轻声说道:“还记不记得那天夜里?那天夜里,我也说要走,可是你不让。”
抬手把食指送进嘴里咬了咬,她含糊的又道:“你骂我,打我,把我往楼上拖,撕我的衣裳,强奸我。我拼命的叫,拼命的哭,我太弱了,拼了命也不是你的对手……然后我就成了你的六姨太。”
说到这里,她直视了趴在地上的白子灏:“你看,不是我招惹你,是你招惹我。我不过是有怨抱怨、恩怨分明。”
然后她抬手搭上门锁:“你当时不放我走,所以现在我也不放你走。”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门锁咯噔咯噔响了几声,是被她从外面又锁住了。
☆、第二十三章 整治(三)
容秀把小耗子哄得睡着了,又听希灵从楼上走了下来,便出去也进了希灵的房间。
希灵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像是困了,容秀怯怯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小声说道:“算了吧!”
希灵斜了她一眼:“什么算了?”
容秀抬手向上一指:“楼上的那位嘛!我知道他原来不是个人,可现在都那样了,怪可怜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吧!”
“这话说的,倒好像我把他怎么样了似的!我是饿他还是冻他了?”
“你甭跟我犟嘴,我还不知道你?希灵,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再厉害也得留点余地啊!不给他留,也给自己留,权当是积德行善了,是不是?”
“是个屁!”
“这宅子这么大,你随便给他找间小屋一放,拨两个人伺候他,不就得了?他爱在屋里呆着就在屋里呆着,爱到院子里看看天就看看天,他舒服,你也清净。”
“蠢话!哪有把少爷扔到小屋里放着的?他倒是舒服了,可我还怕外人嚼舌头,说我虐待了他!他威风也耍够了,福也享够了,现在能有间屋子给他住,就不错了!”
“那他跟坐牢似的——”
希灵翻了她一眼:“坐牢委屈他了?杀人要是不偿命的话,我还想活剐了他呢!”
容秀沉默半晌,末了起身说道:“你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吓人,我现在都有点怕你了。”
希灵坐起身来,对着她说道:“你管我对别人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就够了?你看你现在穿的用的,不比原来好上一万倍?我要是像你一样当傻好人,你现在还在白公馆楼上的小屋子里睡木板床呢!”
容秀心里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抬眼看着希灵,她见希灵还是那个小女孩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做了妈妈的,而自己这个旁观者,却有了几分苍老的心境。
“说不过你。”她道:“我回屋看小耗子去!”
容秀现在是和小耗子睡一间屋子,她也不把小耗子往摇篮里放,直接就在自己身边给他絮了个柔软温暖的小窝。她睡觉也算是沉的了,可是夜里甭管怎么翻身,没有一次是压过小耗子的,小耗子那边刚一动弹,她这边就立刻清醒了。
没见过小耗子之前,容秀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一个爱孩子的人。
小耗子已经会坐,容秀一进门,就看见他有模有样的坐在自己的小被窝里。对着容秀吹了个口水泡泡,小耗子露出了口中的两颗小白牙。
容秀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亲了几大口,心里疼他疼得了不得。旁人看他是白府里的小少爷,容秀却知道他其实和个孤儿也差不多——他不会长,一张脸一会儿像希灵一会儿像白子灏,像白子灏的时候,希灵便是对他一脸的嫌恶,多一眼都不看他。
妈恨爸,连带着恨了他;爸恨妈,想必也不会爱他。容秀有时候想对希灵讲:“反正你们都不喜欢他,干脆把他给我吧!”
但这话也说不出口。
天气变了,忽然间又有风又有雪,从早到晚总是阴云密布。白子灏受了罪——并不是天冷冻着了他,而是他的断腿敏感,天气越是变化剧烈,他那受创之处越要疼痛。这种疼痛是绵绵无尽的,越是咬牙硬抗,那疼越要丝丝缕缕的往人骨缝里钻。白子灏一直活得娇生惯养,这种新式的痛苦让他辗转反侧,连大把的止痛药都不能让他睡一个好觉了。
希灵讨厌他的呻吟,于是这天她推门进了来,手里端了个烟盘子,盘子里是一整套的鸦片烟具。
房内的气味照例是不好闻,但她也不在乎。走到床前停住了,她先把烟盘子放到了白子灏的枕边,然后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真是臭死了!”
白子灏喘息着瞪了眼睛,一身的睡衣反复的被冷汗浸湿,再反复的被他的体温烘干,空荡荡的半条裤腿打了个结,浅色睡裤的裆部有隐隐的干涸尿渍。
“你杀了我吧……”他哑着嗓子说话,呼吸是乱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这么折磨我……”
希灵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床边,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点烟灯:“我觉得你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她用烟签子挑出一点烟膏,很细致的放到火上烧:“你现在这个样子,叫做生不如死。”
烧好了一个烟泡之后,她抬眼望向了白子灏:“我花了半天的时间学烧烟,你看,烧得还不错吧?”
把烟枪推到了白子灏嘴边,她又道:“你别急,等我把你养腻了,自然有办法送你上西天。”
白子灏抬手扶了烟枪,嘴唇颤了片刻,却是低声问道:“那场车祸,是不是你设计的?”
希灵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明白过来?”
白子灏没有歇斯底里的狂怒——没那个心劲了,没那个精气神了。
凑向烟枪深吸了一口,他闭上眼睛呼出烟来。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是生不如死、虽生如死了。
说不后悔是假的,他当时只是看上了一个姑娘,如果实在得不到,其实也没什么的,他很快还会看上下一个。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昏了头,竟硬把那姑娘抢回了家里。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绕着肃希灵走。
对于白子灏,希灵渐渐失去了兴趣。论报复,她已经报复得很痛快,犯不上总对着同一条落水狗痛打不止。所以她用鸦片安抚了白子灏的身心,让他活得安静老实一点。
把白子灏交给鸦片,把小耗子交给容秀,希灵又成了个自由自在的人。这天下午,她去见陆克渊,偏巧陆克渊出门去了,陆家的仆人请她在客厅里等一等,希灵便独自坐在那长沙发上,像第一次来似的,依然是满怀好奇的东张西望。伸手摸着沙发上的绣花垫子,她想这是陆克渊天天坐过的东西,心里就有些纳罕,仿佛首次发现陆克渊也有屁股。具体的想象了一下那屁股的具体详情,她忍不住一笑——男人嘛,零件是天生的大同小异,总归就是那一套东西,可陆克渊像是与众不同,她想不出光屁股的陆克渊会是什么模样。
陆公馆很温暖,今天是个晴天,窗前纱帘半垂,透进来的阳光也很柔和。希灵喝了几杯热茶,渐渐的犯了困。向后靠近大沙发里,她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总之等她醒过来时,她发现客厅里已经开了吊灯。有人正从外面向内走,带着凛凛的寒气,她连忙一动不动的闭了眼睛装睡——闭了一秒钟,又将一只眼睛睁开了一道缝。
她看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陆克渊。
陆克渊在看到了沙发上的她之后,立刻放轻了脚步。脱下大衣摘了帽子递给仆人,他抬手摸了摸头发,又把西装上衣也脱下来搭在了椅背上,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和青缎子马甲。
然后他走向了希灵。
希灵立刻闭了眼睛,同时就嗅到寒冷的气息渐渐逼近,一定是陆克渊正在俯下身来观察自己。
很快的,那气息又远离了她。一双手臂托抱起了她,把她横放在了长沙发上。她心里惊了一下,但是强忍着不动,倒要看看这陆克渊到底要对自己干什么。
然而陆克渊从她身下抽出手臂,只又把个靠垫塞到她的头下当了枕头。她静静的假寐了片刻,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只见陆克渊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正在安静的喝一杯热茶。
希灵忽然觉得此时、此地、此人都很温暖,于是揉着眼睛坐起来,她不肯再把时间浪费在假寐上了。
☆、第二十四章 旧恨(一)
陆克渊并不和希灵说客套话,见她醒了,便问:“等了我多久?”
希灵也不生分,伸腿下了沙发走到窗前,她撩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天色,然后回头答道:“总有小半天了,我来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呢!”
陆克渊说道:“下次来之前打个电话,免得这么傻等。”
希灵放下窗帘,对着他摇摇头:“我这几天很闲,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陆克渊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热茶,一双眼睛看着她:“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正在睡觉,睡得像个小孩。”
希灵听了这话,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好是自我解嘲的一笑:“我大概是长不大了,一辈子都是小丫头。”
陆克渊也一笑:“年轻一辈子,那不是挺好?”
希灵低头望着地板上吊灯的倒影,没再说话。永葆青春固然是好的,但她这个年轻,不是个好年轻。她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成长到此为止,再过几年十几年,就会直接的老去了。
像一朵花,一直是含苞待放,到了枯萎的时节,依然不曾盛开过。
陆克渊这时又问:“白子灏现在怎么样?”
希灵对着灯影答道:“老样子,半死不活,我现在也懒怠看他了。”
陆克渊说道:“还是让他多活几年为好,要不然白家也算家大业大,没了他,我怕你镇不住。”
希灵走到了陆克渊身后:“别谈他了。”
陆克渊转过头来:“不谈他,谈谈何养健?”
然后他放下茶杯,也站了起来:“何养健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可谈的。”
希灵答道:“我知道,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
陆克渊走到了希灵面前,抬手理顺了她头上的一缕卷发:“真不饶他?”
希灵仰着脸,直视了他的眼睛:“我恨他比恨白子灏更厉害!白子灏只是混蛋而已,他对谁都是一样的混蛋;可何养健不一样,我对他的感情,他心里清清楚楚!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他还要出卖我!”
陆克渊已经知道了希灵与何家的爱恨情仇,此刻抬手拍拍希灵的肩膀,他很平静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让他变成第二个白子灏?那可不容易。”
希灵摇了摇头:“不,他不会变成第二个白子灏,他只能是第一个何养健。”
陆克渊和希灵做了一番密谈,然后希灵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吃的也不过是家常饭菜。希灵现在在家里,因为容秀被小耗子占住了,所以她通常是一个人吃。她本来就没有好胃口,又加上孤孤单单,所以常常吃饭如吃药。陆克渊看她数着米粒吃猫食,便连着给她夹了几筷子菜,又像个父亲似的督促道:“多吃。”
希灵听了这话,忽然有点高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菜,她鼓着腮帮子抬眼去看陆克渊。陆克渊吃东西是不挑剔的,有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