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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焕放缓速度:难道建奴有伏兵?不像,如果是建奴的伏兵,他们应该隐藏起来,不发出任何声响才对。
“前面有城堡吗?”
“军座,不会是追到广宁了吧?”
“广宁?”杜文焕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一股气流从脚底直冲到脑门,“前面应该是广宁城,大家小心了,预防城中有建奴接应岳托。”
杜文焕给座下的战马加上一鞭,不一会儿,广宁城就出现在视野中,月光下模模糊糊的,但城头上有几束火把,还是能确定是城堡。
岳托已经逃到广宁城下,但正好不巧,城头上的守军是几名汉军士兵,他们根本听不懂女真的语言。
岳托的亲兵对着城头大骂,但汉军士兵同样听不懂,他们只能根据建奴的情绪觉得对方是在辱骂自己。
汉军士兵慢吞吞地起火把,他们想看看来的到底是哪儿的建奴,然后好去向留守在城中的右梅勒额真忽鲁汇报,这就是杜文焕看到的火把。
城下的建奴也起火把,好让城头的汉军士兵看清楚。
当汉军士兵看到岳托时,他们都吓傻了,不知道是应该立即开城,还是先去报告忽鲁。
他们还在纠结的时候,杜文焕到了。
黑暗中马蹄声更加急促、更加致密,显然骑兵的人数更多。
城头上的汉军士兵还以为是岳托的后军,正要去打开城门。
岳托长叹一声,大好时机就坏在这些汉军士兵手里,如果城头上的士兵早打开城门,放他进去,依靠城墙的优势和城中剩余的人马,他完全可以阻击明军的骑兵的骑兵。
现在明军已经追上来了,如果岳托强行进城,那明军一定会衔尾进城,他已经失去了进城的机。
岳托拨转马头,向西北方逃去。
广宁城虽然是座方城,但方向却是倾斜的,岳托所在的南城门并不是正对着南方,而是正对着西南方。
杜文焕已经从南面压过来,他向东逃回盛京(今沈阳)的路线已经被切断,如果强行向东逃去,能否突围不说,他的士兵一旦会有较大的损失,所以岳托只能沿着城墙向西北逃去。
杜文焕没有看到城内的援军,胆子大了起来,又朝岳托衔尾追去。
岳托已经无法绕城而逃,只得继续向西北逃窜。
杜文焕追了一会,还是没有追上。
“军座,如果这是广宁城,那么西北方就是蒙古人的地盘,如果岳托得到蒙古人的援军,加上城内也有建奴的士兵,那是我军必会陷入包围。”一名初识地理的亲兵提醒杜文焕。
杜文焕一想也是,现在蒙古人基本上已经投靠了建奴,看到岳托落败,蒙古人资助他一些骑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勒住战马,停止了追击,“便宜岳托了,哎!要是后面的步兵跟上了,我一定追赶下去。”
两千骑兵在广宁城的西北方停了下来。
杜文焕不知道城中守军的情况,他不敢大意:“所有人都不能下马,左边的一半骑兵先行喝水吃干粮,不要吃得太饱,待会可能还有仗打,然后换右边的士兵喝水吃干粮。”
士兵吃饭的速度是很快的,况且他们又是极度饥饿,风卷残云般的解决了肚皮问题。
杜文焕向四面撒出游骑,特别是城门方向,又向后面派出数名骑兵,联络沈士强的主力。
一名亲兵骑马朝杜文焕走过来:“军座,我们就在这儿扎营吗?”
士兵们的身上都已经汗透,如果不脱下衣服休息,很容易生病。
杜文焕向广宁城看了看,他多想将广宁城包围起来,但他的骑兵数量太少,又没有火炮,城中的建奴数量更是不详。
“先安营吧,注意警戒,等士强来了再说。”其实杜文焕也知道,天已经黑了,外面地形、建奴的情况不明,就是沈士强来了,今晚也无法包围广宁了。
“军座,我们捡到了一面旗帜。”游骑已经回来了,士兵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必须不断更换游骑,让士兵们轮流休息。
“旗帜?旗帜有什么用?”朦胧的月光下,杜文焕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旗帜。
“军座,这可能是岳托的旗帜。”游骑白天追击的时候,就看到过这面旗帜。
“岳托的旗帜?”杜文焕接过来,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旗帜被战马踩出许多痕迹,上面还有两个小孔,“不错是岳托的镶红旗,你们看,这面旗帜呈五角形,中间是红色的,周围镶上白边。”
“军座,真的是岳托的旗帜?”游骑一阵幸喜,虽然没抓到岳托,得不到千两赏银,但捡到岳托的旗帜,多少也是一份功劳。
“是岳托的旗帜。”杜文焕缓缓头,目光却是转向西北方,岳托连旗帜都丢了,说明他逃得非常狼狈,如果再追一程们也许就可以抓到岳托了,“都是该死的蒙古。”杜文焕低声咒骂着。
杜文焕突然想到,广宁城内还有建奴的士兵,岳托逃到城下后,还是如此狼狈,那城内的建奴一定不多,否则,岳托一定会与自己大战一场。
难道岳托吓破了胆?或者岳托已经疲劳到拿不动刀枪了?
杜文焕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城中没有多少建奴的兵马。
也许广宁就和宁远、锦州一样,岳托将兵马带走后,就剩下一座空城。
岳托逃掉的懊恼很快就被忘记,杜文焕已经在为明天攻打广宁城思考了,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
大约半个时辰后,沈士强率主力步兵赶到了,他们在接应的士兵的指引下,找到了杜文焕。
“军座,岳托逃跑了吗?广宁城怎么样?”
“士强,你让士兵们先吃饭休息,我们去大帐中谈。”杜文焕先进了自己的大帐。
天放亮后,明军士兵被嘹亮的铜号惊醒。
“起床了,快出来吃早饭。”
早饭没有平日的热汤菜,士兵们只能就着热水吃干粮。休息了一夜,士兵们都褪去了疲惫,但没有抓到岳托,还白忙活了一场,大多数士兵的眼里都掩饰不住一丝的失落。
但士兵们很快就没有时间失落了。
刚吃过早饭,沈士强就传达了杜文焕的军令:“八千步兵,围住四座城门,两千骑兵,作为机动,在四面巡视,随时准备增援。”
步兵们都骑着马,分散包围四座城门,杜文焕和沈士强各领着千余骑兵,在四座城门之间慢悠悠地闲逛,顺便观测一下城墙,看看城内的防守有没有漏洞,是否可以直接攻城。
但是,他们都失望了,广宁城墙的厚实,甚至还超过宁远和锦州,这是大明、大金与蒙古科尔沁部交接的地方,以前的辽东军一再将城墙加高、加厚。
广宁位置的重要性,不仅辽东军知道,就是躲在深宫做木匠的天启皇帝,也是深知广宁是大明与蒙古联系的重要通道,当广宁失守后,天启皇帝极为罕见地主动召开朝会,议论辽东军情,更是将辽东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斩首,传首九边方才了事。
面对广宁的高墙,杜文焕没有任何攻城的器械,他只能望洋兴叹。
“军座,要不要立即制造攻城的云梯?”亲兵见杜文焕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城墙,一再对着城墙指指,以为他要攻城。
杜文焕摆摆手,“现在城内的情况不明,先等等再说吧!”
前面突然传来马蹄声响,数匹健马,扬着灰尘,朝杜文焕飞奔而来。
“军座,我们抓住了一名为建奴打仗的汉军士兵。”来人一手按住马背,从飞驰的马匹上跳下来,显示了不错的骑术,他一边施礼一边向杜文焕汇报。
第168章城头喋血
杜文焕看到对面急促奔驰的战马,他的心一动,隐隐有一种期待。当听说只是抓住了一名汉军士兵,这种期待就荡然无存了,还以为他的手下出现了逃兵,他皱起了眉头:“汉军士兵?到底怎么回事?”
“军座,我们到达北城门的时候,刚好有一队汉军士兵从城内逃出来,我们立即追上去,汉军士兵又缩回城内,只有这一名士兵没来得及进城,被我们当场抓住了。”
“奥?”杜文焕闻言大喜,紧绷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正在为不了解城中的情况而发愁,这真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向对面看去,果然有一名士兵被缚在马背上。
这名士兵头戴厚重的皮帽,身着青灰色上衣,因为害怕,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断在马背上扭动着身子。
“他真是士兵吗?怎么连建奴的皮甲都没有?”
“军座,我们问过了,他真的是城内的汉军士兵。”
“奥!”杜文焕再次打量了那士兵一眼,脸上煞气陡升,“先给他松绑。”
亲兵们上前,解开了那士兵身上的绳索。
那士兵揉了揉麻木的胳膊,没有杜文焕的吩咐,他还不敢下马,只是在马背上抱拳,向杜文焕行了一个汉人的礼节。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人叫江湖。”
杜文焕差笑出声来,但很快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江湖?名字倒有特色——————你是汉人?”
“回将军,小人原本是辽东汉人。”
“既是汉人,为何却为建奴卖命?”杜文焕脸上寒得都快结冰了。
“小人……小人……”
“你知不知道,我们袁司令已经下令,凡是替建奴效力的汉人,一律处斩,家人全部陪葬。”杜文焕皱着眉,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将军,小人……小人是被逼的。”江湖哭丧着脸,他的脸上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
“不管你是不是被逼的,结果都是一样。”杜文焕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江湖一哆嗦,“不过,袁司令又说了,如果你们能为大明立功,他可以提你们洗去所有的罪过,让你们重新做人。”
“小人……小人愿意为大明立功。”江湖说话还是不太利索,但脸上已经露出喜色,还冲杜文焕笑了一笑。
杜文焕却是斜眼看着他,“我问你,城中还有多少建奴?”
“城中有一千汉军士兵和四百蒙古士兵,本来还有一百多大金国———————建奴的士兵。”
“什么叫本来?那现在呢?”杜文焕又是一瞪眼,瞳孔急剧放大,像两道剑光一样,直刺江湖的双目。
“将军。”江湖吓得不敢看杜文焕的眼神,“昨晚镶红旗旗主从锦州败回,你们又是紧追不舍,迫得他直奔科尔沁去了,城中剩余的建奴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害怕将军,他们丢下我们,连夜偷偷逃走了,现在城中只剩下我们汉军和蒙古人。”
杜文焕总算搞清楚了,岳托败退科尔沁,城中的建奴胆颤,自知广宁必不可守,于是趁明军没有围城,连夜逃回了沈阳。
“那建奴为什么没有带上你们一同逃走?你们不是大金国的士兵吗?”
江湖摇头:“这个……这个……小人真不知道。”
杜文焕只能自己猜想,大概建奴怕人多动静太大,惊动城外的明军。这些汉军,建奴才不会珍惜,但现在建奴连蒙古人都抛弃了,显然城中的建奴已经完全丧失守城的决心和勇气,建奴跑了好,建奴跑了,广宁就是大明的了,唯一的障碍,就是那四百蒙古人。
“城中的蒙古人怎么样?他们肯听汉人的吗?”
江湖又是摇头:“蒙古人和建奴一样,向来惯于欺负汉人,他们怎么会听我们的?我们就是担心受到蒙古人的欺负,所以早上起床,听说建奴跑了,我们也想回去。”
杜文焕紧盯着江湖的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如果有一句谎言,我可以立刻让你受到凌迟的处罚。”
江湖刚刚放松的神态再次紧张起来,他在马上打了个寒颤:“将军,小人怎敢欺瞒将军?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
“那……你有什么让我们进城的办法吗?你刚才告诉我们城中的情况,只是立了小功,可以免去你的死罪,如果你和你的家人要完全脱罪,这还不够。”杜文焕的脸上终于舒缓些,不再冷得可以结上一层霜了。
“将军真的可以为我和我的家人脱罪吗?”江湖眼巴巴地看着杜文焕。
“只要你能帮助我们进城,你和你的家人都可以免罪,我们还可以分给你土地,让你做个普通的百姓,宁远、锦州都有汉人为大明立功,他们不但都脱了罪,有的还成了当地的汉人头目。”
“多谢将军了。”江湖趴在马上,给杜文焕叩了三个响头,叩得战马都受惊了,接连向侧首跨出两步,还摇晃着脑袋。“将军,城中的汉军不过千人,大家都很熟悉,小人陪将军走一遭,一定能说服他们为将军打开城门。”
“真的?你有把握?”杜文焕暗喜,这广宁城,也许就是他来到辽东的首功。
“应该可以,平时把守城门的都是汉军,四个城门中总有小人想好的兄弟———————万一不能说服他们,对将军也没有什么坏处。”
杜文焕头:“你在头前带路,如果城头的汉军为我们打开城门,我一并为他们脱罪。”
“将军,请!”江湖拍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就近来到东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