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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许久,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一扬目光就看到许一昊走过来,他没有穿外套,露出褐色毛衣,双腿又长又直,包裹在笔直的裤腿里。
最右角落的几桌人苏措认得,都是许一昊的同班同学,当然也有林铮,她穿着大红的外套,格外显眼。林铮顺着许一昊离开的方向瞧见了苏措,一愣之下,对她扬手,起身离开牌桌,跟在许一昊后面走来。苏措对他们点点头,再次垂下目光看书,没有半点招呼的意思。
“你们还没考完?”许一昊站在苏措桌畔,问她。
苏措“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感冒了?”许一昊看到玻璃上的裂缝,皱起两道眉毛,“这里这么冷,过去那边,我让人把位子腾给你。”
林铮笑着走进,说;“是啊。不过是英语考试,感冒了反而得不偿失。”
“没事,我挺好。你们别管我,过去玩牌。”苏措埋着头继续说。
她声音里的鼻音听的更加清楚,嗡嗡的,还有点沙哑。许一昊脸色一变,刷一下夺过她手里的书:“不行。林铮没说错,跟我们过去,在这里呆一个晚上,你受得了吗?”
苏措几时听到过许一昊以这样坚决的语气说过话,她发现自己手里一空,怔一怔,抬头看了看,眼睛里阴晴不定,紧紧咬住了下唇。
许一昊一言不发,开始收拾她桌上的书,看到他的手搭上笔记本盖子;苏措猛然推开椅子立起来,椅子擦过地面,发出极刺耳的声音。两人的手同时搭在笔记本上,脸色都相当平静,眼睛直视对方,依稀可从可见坚决和不可妥协,气氛剑拔弩张。
这番争执惊动了邻座的顾客,大家纷纷把目光移到角落里,接二连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大概是一对小情侣在争执吧,好漂亮的一对儿。他们的眼睛就完全被吸引住不动了,长夜漫漫,枯坐实在无聊,不如看看热闹。
林铮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道:“一昊,别为难苏措。她想坐这边自然有她的道理。”她语速很缓,每个字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
“你有什么道理?”许一昊漂亮的眼睛里的无可奈何渐渐浮了起来,起初是一缕一缕,顷刻就如洪水泛滥一法不可收拾,夹杂其间的各种感情,自嘲,无奈,愤怒,痛心等等都纳闷触目惊心。他嘴角缓慢的挑起一个笑,神色冷峻。半晌后才说:“你就是存心避开我,是么?”
话音一落就知道到底是说错话了。许一昊听到自心中某个地方在叹气。
苏措松开手,她指尖冰凉僵硬,擦过许一昊的手,激的他浑身一震。她痛苦的呻吟一声,跌坐回座位,额头朝桌上的一堆书栽下去,然后抬头,有气无力的说:“师兄,我现在时间紧迫,不想同你争什么。不过麻烦你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扰我。我明天要考试,我要看书,考不及格是我重修,不是你啊。什么话可不可以明天再说啊。”
良久许一昊脸色缓和下来,他深知,争锋相对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也许可以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但是却丝毫不能改变对方的想法和做事办法。想到这里,他反问:“是英语考试,临阵磨枪有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再强调了好不好。”苏措拿起笔来,“有很多的事情,往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做不做是一回事,结果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并不相干。”
“我能理解,”林铮轻声说,“这种感觉,就像是强迫症,放不开丢不下。从来也不论结果,头破血流伤痕粼粼也不在乎。”
旁边的众人开始迷惑:原来是三角恋?
苏措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说话时的眼神看向许一昊。许一昊虽然没有回头看她,但林铮的那种语气把什么情绪都摆在那里,他再傻也不可能什么都听不出来。他没对苏措招呼,一言不发回到了那边角落。
林铮怔怔看着他离开,然后在苏措对面坐下。这里是风口,风不停的灌进来。苏措穿了羽绒服还不觉得,林铮冷的一个哆嗦。
“比赛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改了你的表演节目。”她静一静,然后说。
苏措翻开电脑,开始查单词。
“谢谢你没有告诉一昊。”林铮低下头,长发垂下来挡住了耳朵。
“师姐你刚刚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苏措把头从电脑前抬起来,神情有点迷惑,“对不起,我大概是走神了。啊,你的同学叫你过去玩牌。”
男主角走掉,两个女孩开始摊牌?众人继续猜测,岂料他们预计失误,两个女孩都是笑容满面,毫无任何不愉之色。这又是哪一出?叫人一点都看不透。
看英语本来就容易疲倦,苏措对单词字母本来就没有兴趣,咬着牙看到凌晨三四点钟,终于趴在桌上睡过去。心中有事睡的很浅,不到片刻苏措再次醒来,随之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咖啡色的呢子大衣,沉沉的非常厚重。她吓得浑身一激灵,顿时瞌睡全无,继续看书直到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
她迅速收拾好书和笔记,把那件大衣搭在椅背上,不声不响的悄然离开。
考完当天苏措再次跟苏智大吵了一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吵起来的,但结果却没差,兄妹俩同途殊归。
放假后的学校有一种特别的美,尤其在落雪之后。早上出门,将会发现整个学校统统被大雪覆盖,厚一寸有余,那样白亮干净松软,把整个大雪塑造成世界上最与世无争的地方。人来往极少,偶尔有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路过,鞋踏过雪面,一声一声发出“咯吱咯吱”声音,留下清晰的脚印。
苏措坐在四层的实验室里,自窗口俯瞰整个校园。她来的很早,师兄师姐都没有到。实验室空空无人,只有她。她来到走廊上,靠着在阳台上,头发随风乱飞。
呵,白茫茫一篇大地真干净。
湖里结了冰,一男一女在愉快的滑冰,女孩总是摔倒,男生就笑着拉她起来;然后她再次摔倒,男生也干脆坐在冰面上。两个人非常开心,隔了这么远,苏措听到他们的笑声隐隐传来。
苏措依依不舍的回到实验室,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离开学校的那天,苏措终于决心去院办公室看期末成绩。成绩一两天之前在网上已经可以查分,她其他每门课都得了高分,包括思想政治教育,可英语只得了六十一。所有学生的成绩都贴在墙上,她好几门课是全院第一,可因为英文,比第一名少了那两分,屈居系里第二。说真的,她并不太在乎名次,她不是那种拿到第二名就吃不下睡不香的。可是她内心觉得沮丧透了。那么努力的学英文却只拿了这个分数,实在让人无语问天。
早知道不学好它了。苏措慢慢踱回寝室,随即转念:如果不学,也许连六十一都拿不到。可见真苦命。
放假后宿舍楼彻底被清空,宿管老师告诉苏措她是最后走的女生。好几天来苏措都是一个人进进出出,可是现在,她却在在宿舍门口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泊在那里。苏措疑惑的打量那辆不算豪华但是绝对有气派的车几眼,结果瞄到车门打开,陈子嘉信步走下来。
看到苏措站在后面着发愣,陈子嘉招呼她走进,同时笑了,那笑容像是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温暖。
“你今天回家吧。我送你去机场。”
苏措被他的笑容带得心头一颤,嘴角一扬也跟着笑起来,同时恍然大悟:“苏智叫你的吧。离校的时候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陈子嘉只是微笑,却不言。
“呃?”
“班机还有两个小时,你回寝室收拾一下。我在这里等你。”陈子嘉抬腕看表。
苏措十分钟后就从寝室出来。她肩上一个包,装着她最宝贝的笔记本电脑;手里拎着一个旅行包,很小,看上去空荡荡的。
“你就带这么点东西?”陈子嘉微讶。他本来打开汽车后盖等着,现在一见,再次盖上,说:“放到车厢里就好了。”
苏措钻进车子,陈子嘉随后也进来,吩咐司机开车。司机穿着整齐笔直的西装,态度彬彬有礼。苏智从来没给苏措讲过陈子嘉的出身背景,但是此时她猜了八九不离十。
陈子嘉笑道:“刚刚你去干什么了?”
“去看期末成绩,”苏措心情再次低落,“英语烂得要命。刚刚及格。”
陈子嘉笑出声来。两个人并肩坐在车后座,苏措给他笑得惭愧之极。陈子嘉说:“我觉得英文是世界上最好学的东西,数学物理那么难你都能学好,为什么英语不能?”
苏措说,“我也想找人问问这个问题。”
陈子嘉手搁在大腿上,一下一下的敲着。他脸色严肃起来。他侧过目光看一眼她,沉吟道:“英文不好,会失去很多机会。你有出国或者别的打算没有?”
“我不知道。没有什么计划,走一步是一部。”苏措颇为艰难的回答,“被英语堵在了门口,别的也不用去想了。”
陈子嘉眼神一跳,欲言又止。
苏措看着车窗外景致变化,问陈子嘉:“这是什么地方?”
往窗外看了一眼,陈子嘉叹口气:“这是市里最富盛名的商业圈啊。苏智说你基本上不出学校,我现在总算信了。”
苏措微微笑了,她打量街道两旁。这座全国最富盛名的城市里,高楼林立,鳞次比节,巨大的立交桥像一只只巨兽潜伏在那里,时而有数百年前的古迹穿插其间,一切的一切都非常漂亮和现代化。可是说到底,这个地方又与她何干?
机场到了。
时间恰的比较准,到机场的时候只有半个小时就登机了。苏措在检票口同陈子嘉告别。
“师兄谢谢你送我。”苏措欠身道谢,“只有明年来了再谢你。”
猛地朝前走一步,陈子嘉靠近她,微低了头,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他良久不言,半晌后才用苏措一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那我就等着你回来。你不能食言。春节快乐。”
因为正是春节,机场的人非常多,检票口拥堵不堪,可是看到这一幕,后面排队的乘客罕见的没有催促。
苏措走入检票口,再回头,对检票口外的陈子嘉挥手示意。
她说:
“一诺千金。”
九
新学期一开学,物理系的同学们就发现这学期的课比上学期更多,实验的比重也增大起来。冰冷的事实把班上同学的热情一下子降到最低,那所谓的寒假的兴奋渐渐从同学们的脸上退却。
同时变化的还有班上的人数。开学第一节新课,老师习惯性的总要点名,每每点到一个人不到,班上的同学总是郁闷的回答一声“转系了”。老师们并不意外,点点头,提起红笔,把该同学的名字划去——那种感觉非常奇怪,好像老师们大笔一挥就把这个人消灭掉,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从来不曾在世间生活一样。
不过对苏措和杨雪来说,有男生转系走掉,起码还是有一个好处。
“至少班上的男女比例降低了。”杨雪苦笑说,“是吧?”
此时是开学第一周最后一堂课下课后。时间快到六点,天色非常黯淡,阴沉沉好像要下雨。
“我真高兴你没有转系,还跟我一起驻扎在这里。”苏措所答非所问。
“我就算想转系,但是也没有钱啊。”杨雪笑笑,“所以想起来是无怨无悔。”
苏措收拾桌上的课本。
杨雪忽然问她:“你考了多少分?”
苏措一愣:“什么?”
“你考大学的时候考了多少分,你一直没有说过。”
“哦,忘记了。反正都考上了,还提它干什么。赶快去食堂吧,晚了菜都卖光了,”苏措摸出手机看了日期,如梦初醒的说道,“对了,下周苏智生日,我打算明天请他吃饭,你们一起来吧。”
杨雪喜上眉梢:“你哥哥生日?”
苏措点头:“再叫上琳琳邓歌。他从小就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每年春季学期开学的时候,苏措就会意识到,苏智的生日就到了。因为父母重视,苏智从小到大的生日都过的非常隆重,亲戚朋友来许多,带来一大堆礼物,一张桌子都堆不下。苏智这往往会叫上她一起拆礼物,一直拆到手麻都拆不完。
“虽然主意是不错,但是我劝你还是改期比较好。”杨雪摇头。
“怎么了?”
杨雪看外星人一样看苏措:“明天是情人节啊。你哥哥忙着陪女朋友都来不及呢。”
“什么什么?你是在说苏智有了女朋友?”苏措惊讶叫起来,“你怎么知道?”
这学期杨雪的两门选修课都是在西大的十一楼也就是苏智就读的管理学院上,在这种前提下,她两次看到苏智和某位女孩子亲密的结伴而行。
原来如此。
那天晚饭后苏措骑车来到西大,给他打电话。“你在哪里?”
“我在学生会办公室。”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