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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担忧。
吟霜轻轻挣开了绯霞的手,淡淡一笑,“原来仙子是为此而来。”
“仙君,万望仙君三思啊。”她蹙着娥眉,娇媚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他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极是温文有礼,“多谢仙子关心,吟霜自有分寸,也请仙子早邪恶返回仙界,在此久留对仙子的仙体有伤。”
绯霞揉着手绢,“仙君……”
“仙子,天后见不着仙子定会责罚仙子罢,请仙子别为了吟霜而受罪罚。”他轻声道。
“……那还望仙君亦能早日返回仙界,绯霞听闻天帝应许了冥帝的求情,从轻处罚仙君,仙君大可放心。”她柔声道,“绯霞所求不多,但望仙君多加保重。”
了然,微笑,“仙子的情谊吟霜记下了。仙子慢些走,珍重。”他拱手行礼,正逢听闻孟婆的唤声,他颔首示意,旋即转身离去。
绯霞凝望他的身影,眼眶微红。
不知为何,她竟觉着……吟霜仙君是——再不会回到仙界去了……
“那仙子倒也痴情,竟冒着触犯天规的危险前来为你通报,劝说你回去。”孟婆冷冷地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婆婆莫再取笑吟霜了。”他红了俊脸,白玉似的脸庞染了红晕,分外清丽动人,“那只是仙子错爱了。”他说。
“好一句‘仙子错爱’。吟霜,扪心自问,你不觉自己与她实则同病相怜么?”孟婆的双手拢于秀忠,交握于身前。分明是谦和的姿态,却又格外傲气,有着老者独有的沉稳。
吟霜一怔,过了片刻才道:“倒也是……”
“那你可觉着自己过于无情了?”
“非也。只是——吟霜给不了仙子所要的,便不应给仙子过多的希望,以免她陷得更深。”
“你而今可明白冥帝所想了?”孟婆问,目光中闪过了一抹暗光,高深莫测。
吟霜低着头,“是,吟霜明了。”
“你可觉心下委屈不甘?”孟婆又问。
他摇摇头。眉目之间满是黯淡。
孟婆竟是笑了,却并非告诉吟霜,其实在冥帝心中也并非全无他,不然也不会为他去向天帝求情。只能道是当局者迷罢。倒让她这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彼时,人界。
“少主。”兰苾垂首而立,恭敬地唤到。
男子倚窗而立,头也不回,“如何了?”这近六十年来,他日日守在吟霜蹭住过的地方,望着吟霜曾经望过的湖水。
然,美景依旧,伊人不在。
日复一日,他越发消沉绝望。是否,当年他继续维持小狐的模样,不急于求成。他这些年,也还能日日面对那张清丽的容颜?
“尚未……”兰苾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少主,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
“不必了。”他摆手,起身,“随我走罢。”他没有去看面前妖媚动人的女子,径自从窗口掠出。就在方才,他感觉到了仙气从西方冲天而去。而那里,分明是阴气极重之地,十有八九是冥界的入口之一。
兰苾抬头,目光忿然,“哪儿来的仙人,竟坏了我的好事……”决不轻饶!若再让她见着的话……
早在十多年前,她便已寻得入口,但出于私心她一直隐瞒着攸狐。现下,苦心全数白费,她如何不气?
咬牙切齿的,兰苾跟上了自己少主的脚步,消失不见。
第三章 盟约待良人,共结来生情
不知怎的,心下一悸。吟霜不明所以,瞧见黑白无常手持索魂法器,押着一批鬼魂往奈何桥来,便退到了一边去。
眼角瞥见了一抹鬼魂,他心下微怔,那眉目,似曾相识……月夜下,怒目相视,利爪阴毒的小小女童……不对,她是狐妖,又怎会在此处?并非凡人的魂魄,走的并不是奈何桥才是……“婆婆,这些人不用喝下孟婆汤么?”他低声问。
“汤已经用完了,老身今日需再炼,这些歌献曲审判厅便是了,等判官审完了老身再送汤过去。”孟婆慢慢往此处一一幢屋舍走去。那灰色的墙瓦于妖艳的曼珠沙华间分外显眼。
然而,那里也并非人人可以入得,孟婆设下了结界,若无她的允许,纵使是判官也不得进入。吟霜也只进去过一次。里头空无一物,本就是只是个炼汤房,不见停驻的痕迹,一切法器皆是由孟婆灰衣长袖一拂间,待炼完汤,她便收了一切。这屋舍,不过是个摆设。
“婆婆慢走。”他拱手。再抬头时,孟婆已不在此处。弯了弯唇角,他倚在了奈何桥边,眺望着深如夜色的忘川,怔怔出神。犹不知方才的那一瞥将会为他带来何等的灾厄。
近日,冥宫传闻冥帝迷恋上了一名女鬼,为其痴迷不已,完全不见平日的阴沉。
吟霜听闻之后,也仅是落寞一笑,竟是不见悲伤地情绪。
没多久,冥帝为那女鬼还了魂,并破例设宴为其宴请宾客。吟霜被黑白无常带去充做侍从。于是,吟霜再一次看见了冥帝。
他的身边陪伴着那被传为冥帝妃的女子坐在一起,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吟霜跟着一些侍从站在一旁,遥遥的望着冥帝。看他进入大殿时缁衣翻飞而过,视线不曾有过停留的扫视而过。
那女子果真妖艳美丽,绝世无双,眼波流转间,艳丽不可方物。而冥帝虽然幽幽九冥之气不减,但那目光,却炽热得几近痴狂。
神魂颠倒……么?吟霜立在大殿的一侧,慢慢的低下头去。
孟婆炼完汤之后,需得休息一日,那一日,原本由冥宫派遣侍从代劳,而今便由他代替孟婆将那一碗碗孟婆汤递给每一个经过奈何桥的鬼魂。
今日的鬼魂较少,他倒也清闲,然而,却碰见了一个奇怪的鬼魂。他将孟婆汤递给对方时,对方不接,竟是一脸惊恐的模样,又不出声说话,一个劲的后退。
“你不想喝么?”他问。
鬼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吟霜不禁赶到困惑,“究竟——”
那鬼魂伸手沾了孟婆汤,在地上书下一行字:我要等一个人,求大人让我在此只留一阵子,等到他来,我立刻就喝下这汤。
吟霜微微睁大了眼睛,面前的鬼魂面容不甚清晰,羞涩青稚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然而,并不只是因此,吟霜感觉到那鬼魂的性情,有着与他何其相似的地方。
因此,他沉默了仅仅片刻,便颔首应允。微笑的面容清雅得好似月下白莲,“罢了,你留下罢。但不可太久。”与自己一样,何其相似的痴人啊。却不知身为鬼魂的他执意要等的人,是否亦痴情如他?能否……相会于冥界。吟霜幽幽叹息。
“那你名唤为何?”吟霜问。
对方在地上写到:梧桐。
这两字,像一把利箭,狠狠地将吟霜劈成了两半。梧桐……梧桐……他的脸色苍白,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桥柱上,“‘栖梧’……”他嗫嚅着唤出另一个名字。
梧桐抬头,不解地望着他。双眼眨了眨,向他走近了几步。
吟霜竭力平复了心绪,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是我失态了。”宁静的面容之下,是翻涌的情绪,“梧桐,若不嫌弃,你就跟着我罢。”
梧桐点头,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孟婆隔日得知此事之后,并未多说,似是默许了。而吟霜没有料到,冥帝竟会得知此事,并且,亲自过问。
“琴仙,你私下留了一个小鬼在身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上,威严万分。此刻的大殿之上,出了一旁侍立的侍卫,就只有冥帝与那冥帝妃二人端坐,而吟霜正独自站立在大殿中央。
“是,因为——”
“无需多言。”他摆手,“琴仙,立刻让其喝下孟婆汤,去往审判厅。”他道,语气之中透露出了毋庸置疑的霸气。
吟霜咬唇,“不……吟霜做不到。”他果决地拒绝,“陛下,他是为了等人,只要那人来到冥界,梧桐自会喝下孟婆汤往生投胎,请陛下开恩。”
“梧桐梧桐,不过半日的光景,你已与他如此亲密了啊。”冥帝不无嘲讽地说到,“琴仙,冥界自有法规,若个个有这般那般的缘由,还有几个乖乖投胎往生?”
吟霜闻言,轻轻下跪,“吟霜愿意受罚,但求陛下能让梧桐滞留于此,待到他心愿完成,吟霜立刻递予孟婆汤。”
冥帝倾身向前,神色高深莫测,“既琴仙如此要求,孤也不可不允。”他挥手,“带去刑殿。”
一声令下,牛头马面上前,将吟霜带了下去。
“孤不喜欢外表美丽的东西,因为其内在,大多丑恶。”冥帝忽而道。
冥帝妃微微一笑,“那陛下认为兰苾亦是如此么?”
转头看向她,冥帝的眼中忽然显现出了一丝柔软,“你,自是不一样的。”
兰苾轻笑出声,倚在了冥帝的肩膀上。
刑殿是离冥帝殿最远的一处偏殿,平日根本无人经过。而那里亦是冥界阴气最盛之处,一入刑殿,鬼魂的怨气以及浓厚的九冥阴气便扑面而来,吟霜不禁轻蹙眉头。
一个瘦小的小老头蹒跚而来,面容枯槁干皱,浑浊的双眼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看见吟霜,小老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模糊地笑声,“仙人啊,这里已经有很久没有仙人来过了呢。”
“胡老,小惩一番便可。”牛头松开了吟霜,对那身长不过四五尺间的小老头道。
胡老眼珠一转,“好的。”
“过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来。”马面道。说完便与牛头一同离开了这鬼气深重的刑殿。
吟霜静静站在原地,用那双干净而清亮的眼眸直视胡老,广袖及地,与这脏污的大殿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看你这娇弱的模样,不像是个吃过苦头的仙人呐。也是,仙人么,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胡老绕着他赚了几圈之后,忽的伸出一足,踢向了吟霜的膝盖窝处,吟霜腿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仙人只跪过天帝陛下以及冥帝陛下罢?小老儿真是有幸能得仙人一跪了。”胡老怪笑着,如是道。
吟霜不出声,安静地站起身,神情之中不见悲喜。
“老头,何必废话,按规矩办事就行了。”一抹不该出现于此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了殿外。
两人同时望向了声源处,吟霜微变了脸色,胡老则上前行礼,“您怎来此了?娘娘可得小心玉体了,别脏了裙角才是。”
对方看也不看胡老,直视吟霜,“仙君,许久不见了啊。”她笑,艳丽而妩媚。
“兰……兰兰?”吟霜不太确定地唤。
“仙君该唤本宫兰妃娘娘才是。本宫乃是冥帝陛下的正妃。”她一字一句地说到。
吟霜的身子晃了晃,扯出了一抹笑容,“是吟霜失礼了,娘娘。”
胡老凑近兰苾,“娘娘,是否该让小的行刑了?”
兰妃扫了一眼面前这个清丽温文的男子,状似随意道:“手,本宫要他的手再也不能弹琴。”
脸色霎时变白了的吟霜咬住了下唇,眼眸漆黑,慢慢的,有光亮黯淡了下去。
胡老则低声问,“这似乎彼时小惩……”
“照做便是了,多嘴。”兰妃一摆衣袖,立刻有人搬来了椅子,她坐在了殿前,示意胡老行刑。
取了缚仙绳将吟霜绑了个结实才动手的胡老,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铁锤子直接往吟霜的腰间招呼去。吟霜受到重击,扑倒在地,疼得全身都蜷了起来。一口鲜血含在最终,硬是被他咽了下去。
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胡老一锤就敲在了他那纤长白皙的手上。
吟霜用力地咬唇,嘴角立刻有鲜血蜿蜒而下。一声压抑的呜咽从紧闭的唇间吐露出来。即使不去看自己的双手,他也知道此刻必定是血肉模糊一片。十指连心,他开始挣扎。
又是一锤,之后便接连不断,令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疼痛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全身。细密的汗珠自洁白的额角沁出,他却硬是不出声,数度被疼得昏厥过去,又在剧痛中醒来。
最后,胡老用一根细长的针挑断了他十指之上的每一根经脉,将之从淋漓的血肉骨缝间挑出,卷绕,再拉断。
吟霜终于抑制不住,惨叫出声。空荡的大殿上,他的尖叫声分外凄厉。泪水早已湿了眼睫,那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盈盈欲坠的泪珠,因颤抖而纷纷滚落眼角。视线一片模糊,发髻散了开来,汗水正慢慢浸湿长发。
他努力眨眼,却看不见任何景象,视线内空余一片血雾。
“娘娘,如此一来……”胡老的声音隐约传来,却像是隔了极远极远的距离,听不真切。
“不够不够!他是仙人!这种程度的伤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时的!”兰妃的声音尖利得仿佛可以割破一切,穿透了他的耳膜。
接着,一阵脚步声